第400章 露天電影

今年過年雖然姚三伯沒有回來,年三十姚家依然不缺熱鬧。

劉淑英今年沒有再被征召,就說明她教出來的徒弟終於出師了,能應付密集的發報。尤其農場多了許多天南海北的知青,不能回家過年,寫封信,發個電報,報聲平安。

熱熱鬧鬧的守完歲,走在回家的路上,“見識了姚家的三十,說真的我好羨慕啊!”鍾長征是無限感慨道,“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們是不是太不孝了。”

“是啊!每年三十咱們倆都是在軍營,各自忙著,自古忠孝難兩全。”滕紅纓難過地說道,“現在是閑下來了,可……”

“爸、媽,咱們回去給外公、外婆的牌位上一炷香,燒些紙錢。”鍾小貓說道。

“不好,現在不是禁了嗎?”滕紅纓搖搖頭道,“再說了也不知人埋在哪裏,或許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她越說越傷心,眼淚吧嗒吧嗒流了下來。

“紅纓,這不妨礙我們憑吊、祭奠二老。”鍾長征攬著她的肩頭道,“放心偷偷摸摸的祭拜沒人管的。”

“有些是禁不住的。”鍾小貓道,“做人不能連祖宗都不要吧!”

一家人回家去祭拜,而對於鍾家爺爺,鍾長征倒是想打電話祝老人家身體健康,新年快樂!

可作為被‘趕’出鍾家的鍾家老四,是不適合給家裏通信,報平安的。這份惦念隻好埋藏在心底裏。

相對於鍾家沉浸在無限的追思中,田悅寧和祁紅收到新年禮物真是意外驚喜,高興的不得了。

幾分錢的蛤喇油,用透明的塑料紙包了跟水果糖似的,防皸裂耐用又好聞,一般人家冬天都用這個。這玩意兒雪白一塊,長得像糖,聞起來味道也有點像,饞嘴的孩子總想放在嘴裏嚐嚐。

還有半紮高的竹筒,裏麵裝著雪花膏,竹筒上雕刻著幾朵臘梅,非常的別致。

50——60年代乃至70年代,“雪花膏”是全國人民抹的唯一的化妝品。因為它潔白如雪,又是膏狀,所以稱為“雪花膏”。因為大家都抹它,所以大家全一個味。無非是誰抹的多點就更香一些。

供銷社裏賣雪花膏幾乎沒有小包裝,小包裝的要貴一些,大多是散裝的。人們愛買散裝的,反正東西是一樣的。散裝的雪花膏裝在一個大玻璃瓶裏。

瓶子的很大,是瓶口很大。人們買的時候,拿一個小瓶,到商店裏,售貨員用竹片從大瓶子裏將雪花膏挑出來,裝在小瓶內。待裝滿了,上稱一稱,一兩二兩的,幾毛錢。

物品缺乏的年代,裝雪花膏的大瓶子也成了好東西。一般賣空了,售貨員往往就自己拿回家用了。

姚長青家就有這麽一個大瓶子,裏麵裝的是小米。

“悅寧,你嬸嬸好大方啊!過年我從來沒有,應該是長這麽大沒有收到禮物。”祁紅躺在溫暖的炕上說道,“真是占你的光了,害得你在這裏陪我。”

祁紅家裏孩子多,九個孩子。有道是:嬌老大,慣老小。至於中間的孩子,往往不被關注。而祁紅就排行中間。

按說下鄉這種事,男孩子最合適,畢竟有把子力氣,總比女孩子要能適應環境,然而男孩子要留在家裏頂門立柱的,所以最終祁紅就來下鄉了。

“行了,別在說這話了,我耳朵都起繭子了,其實我也不想插進人家的二人世界。”田悅寧笑道,“還是跟你在一起自在。”

“你提到這個,你叔叔嬸嬸,怎麽沒有小孩?”祁紅好奇地問道,“現在誰家不是孩子一籮筐,隻要能生就一直生。”

“這個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嬸嬸原來有來著,後來又沒了,傷了身子,就在也沒有生過。”田悅寧歎氣道,“唉……叔叔、嬸嬸都特別喜歡小孩兒,真是太可憐了。”

“你叔叔肯定稀罕你嬸嬸。”祁紅篤定地說道。

“這話怎麽說的。”田悅寧趴在枕頭上看向她問道。

“像這種情況,十個有九個會離婚的,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任他們感情再好,也架不住時間,還有強勢的婆婆拆散。”祁紅感慨道,“你嬸嬸很幸運。”

祁紅一說這個,了解她家庭的田悅寧知道有一個姨,就是這種情況,隻不過是從來沒有懷過,後來離婚了,因為和男方感情深,在聽到男方另娶她人後,最後投河了。

結果男方新娶的一年半載還是生不出孩子,才知道是男方的原因。

她家阿姨真是死的冤啊!

“我爸倒是想棒打鴛鴦,可惜叔叔嬸嬸是情比金堅,拆不掉。人家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最終我爸因為小四的出生,田家後繼有人了,所以就不在逼了。”田悅寧想起前幾年過春節,家裏的氣氛可真是不敢恭維,和姚家真是天壤之別。

“真羨慕你叔叔、嬸嬸啊!咱們什麽時候能碰到一個把咱們捧在手心兒裏的人啊!”祁紅眼中流出夢幻般得眼神。

“不得了啊!小妮子胡思亂想些什麽?”田悅寧打趣道,“我媽已經事先警告我了,不準紮根於鄉下。”

“結實淳樸的鄉下少年,要真是想叔叔對待嬸嬸一樣,嫁了也無妨。”祁紅小聲地嘀咕道,“你看城裏的孩子和鄉下人一比簡直是幼稚死了,一點兒也不成熟穩重。誰說人家文盲大字不識一個,跟人家一比,咱成了文盲了。”

他們這六個知青在這裏受到刺激後,算是半工半讀,堅決不能落後了,兩手都要抓,都要硬。

“叔叔、阿姨會同意。”田悅寧問道。

“我同意就成,他們才不管呢!女兒在他們眼裏就是賠錢貨。”祁紅撇撇默然的說道。

“也不知道家裏收到咱寄回去的信了嗎?”田悅寧岔開話題道。

“收不收到又如何?”祁紅不以為然道,“我媽肯定會說,‘死丫頭,有錢亂花什麽?不說寄回來。’”

標準的祁媽媽的口吻,田悅寧感覺自己又說錯話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田德勝雖然也稀罕兒子,但也很寶貝女兒,不會顧此失彼的。

沒有向祁紅家重男輕女如此的嚴重。

“好了,不說了,睡覺,明兒咱們還得去拜年呢!感謝姚家對咱們的照顧。”祁紅體貼地說道。

山村漸漸安靜了下來,電燈依次的關掉,進入臘月,就不在集體熄燈了。

雖然破了這個,破了那個,但村裏過年依然熱鬧,大年初一就來了露天放映隊,放電影,給這個新年增添了一抹亮色。

這下初一上工,沒有一個心在活兒上的,姚長海幹脆大手一揮,回家,心不在還不如回家暖和呢!在地裏吹冷風,沒得在吹病了。

沒有娛樂的年代,唯一的樂趣也就是電影隊來放電影,雖然看的多是些重複的,但仍讓人興奮不已。

一接到這一轟動性的消息,時隔兩年多村民們知道有電影可看了,不但本村沸騰,往往其他村也是成群結隊趕赴幾公裏甚至十多公裏以外前來觀看。

在放映員還在擺定放映機的時候,就有不少的觀眾提前帶著小馬紮子、凳子聚攏在打麥場,年輕,心急的社員,已經爬到樹上,替放映員掛銀幕了。

可真是熱鬧喲!天氣寒冷也擋不住人們的熱情,也是這年月看電影可真不容易。

坐得滿滿當當的打麥場、坐不下就站在最後麵,反正眼神好,照樣看得清,還不斜眼。

滿天的繁星、嘰嘰喳喳的村民,寬大的幕布、神秘的放映機、穿過黑夜的光束……場麵立馬安靜了下來。

妮兒被劉淑英抱著坐在中間,大年初一放映的《白毛女》,老實說故事情節大概知道,耳朵微微一動。左右姚爺爺和姚長山,兩個人都眼淚漣漣的,這也太投入了吧!反正她是沒那種感覺。

更多是恨其不爭,她要是懦弱、忠厚、善良,逆來順受早就碎成渣渣了,還怎麽成為讓人聞風喪膽的魔修宗師。

唉……往事不堪回首,她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就是有麻煩,身後有尊大神站著,分分鍾就把危險掐滅於無形,都用不著她出手。

她就安心的被家人寵著,看農家園裏‘雞飛狗跳’過日子。

“嘶嘶……”妮兒朝隔著姚長山的姚致遠發出一聲響。

姚致遠扭過頭來,還以為妮兒有事。結果發現身邊的姚大伯哭了痛哭流涕的,再四下一看他們發現哭的都是老一輩的,小輩們沒有經曆過那個時代,所以看得是津津有味兒的。

姚致遠在看看身邊的姑父他倒是沒哭,在打盹呢!

“姑父,姑父……”姚致遠小聲地喊道。

“哦!嗯!”田勝利一激靈醒了過來,看清楚狀況後,抹了把臉問道,“是致遠啊!”

“姑父要是困了回家睡,在這兒睡覺,要著涼的。”姚致遠小聲地說道。

“一看電影你就睡覺,你說非來這兒受罪幹啥。”姚長青看著他哽咽道。

“演到哪兒了。”田勝利咕噥道。

“黃世仁來抓喜兒了。”姚致遠說道。

“哦!”田勝利打起精神看了起來,不是他打盹實在是這電影他倒背如流,看了不知道幾遍了。

田勝利倒是更投入,不一會兒這眼淚嘩嘩的流啊!從兜裏掏出手絹,擦鼻子。

姚致遠摸摸鼻子,周圍都是眼淚漣漣的,他們這倆不哭的倒是‘鶴立雞群’,正當兩人是否也要流兩滴眼淚,應應景時。

畫麵變了,喜兒逃進深山唱道: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窩!舀不幹的水,撲不滅的火!我不死,我要活!我要報仇,我要活!

喜兒帶著這種強烈的複仇願望堅持深山生活,在山洞中熬一天就在石頭上劃一個道道:劃不盡我的千重冤、萬重恨,萬恨千仇,千仇萬恨,劃到我的骨頭——記在我的心!

這下不用哭了,都同仇敵愾了。看著八路軍解放了這裏,領導農民鬥倒了黃世仁,又從深山中搭救出喜兒。喜兒獲得了徹底的翻身,開始了新生活。

全場爆發了熱烈的掌聲,即便電影演完了,人們還久久不願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