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風雲

櫻華城的邵家!當然西園寺翼(翔)口中所說的邵家,正是邵勳的家族。那是一個世代金戈鐵馬的家庭,祖上就出過許多的將軍,一直以來都是邵家的驕傲。半個多世紀前,邵勳的爺爺奉命駐守櫻華城,以防止當時的侵華日軍南下的腳步。那是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軍人們為了國家,為了民族,拋頭顱灑熱血,就算有所犧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正是在那駐守的第二年,同樣是軍旅世家出生的西園寺家一名將領奉命帶兵南下,與其正好相遇於櫻華城外的落鳳坡。那一場戰役是慘烈的,兩軍對決死傷無數。真可謂是血流成河,屍積成山。然而最終也沒有真正的勝負,雖然日軍被阻止了南下的步伐,可是邵勳的爺爺卻被敵方炮火所擊中,重任不治最終倒在了陣地的前沿。這也難怪邵家一直都對西園寺家族沒有什麽好感,這血債又豈是隨便就能化解的?

後來新中國成立了,兩國之間也漸漸恢複了外交。當年的那些事兒也最終成為了曆史,邵勳的父親後來也成為了外交使節,並被派駐到了那個曾經他做夢都沒要想到會去的國度。

然而事情卻就這樣發生了。正所謂是無巧不成書,當年的西園寺翔,也就是如今的西園寺翼,剛過而立之年的他,正是風華正茂。因為有著家族世襲的功勳,加之其本人自身的才華,年紀輕輕便成為了當時的在野黨中一名呼聲極高的實力議員,甚至有人斷言,以他的實力將來極有可能問鼎首相。

正因如此,他那潛在的野心終於被激發了。那個年代日本,反華氣焰依然高漲,為了集結人氣,為了下一屆的首相選舉,他最終犯下了一生之中最大的一次錯誤。

——刻意大肆地渲染著曾經的那場戰爭,泯滅了良知有意地歪曲了曆史。在因內當時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然而卻也徹底地惹惱了時任駐日武官的邵震邦。

當年的殺父之仇至今倘未得報,可是眼見著這仇人家的傳人如此叫囂,天生火暴脾氣的他哪裏咽得下這口惡氣?於是向其政府提出了嚴正交涉,以至將整件事情被徹底地激化了。一時之間此事在京都鬧沸沸揚揚,甚至開始影響到了兩個國家當時那脆弱的外交。最終上級不得不出麵幹預,邵震邦因此被撤職回國,之後連降數級,被派駐到了地方,從此再無心過問政事。二十年來一直半隱於櫻華駐軍的軍營中,過著閑雲野鶴般的日子。

交談一直持續了很久,從天色將黑一直談到了深夜,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二十年來的恩怨能夠在這樣的和諧氣氛之中進行。邵震邦絕對不會想到,自己的愛子竟然有一天會與自己的仇家坐在一張桌前吃飯、聊天,要是讓他知道了,這不讓他氣死才怪。

然而邵勳卻並不以為然,嘴角泛著淡淡的淺笑,乍一看去似乎有些傻氣。可是西園寺翼(翔)卻清楚得很,這小子雖然外表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可是他真的傻嗎?一點兒也不!他是那麽的精明,無論何時都不輕易地表達自己的態度,卻一直都在思考著,像他這樣的人,女兒載在他的手裏,完全是能夠預料得到的,誰讓她那麽單純呢?好在這小子的人品並不壞,對於女兒應該也是真心,隻是……

“後來呢,好像你後來也沒有參選吧?”見他不再開口,邵勳淺笑著追問,抬頭打量著這個已經有些年頭的老屋。如果他後來真的參選過,應該不會再住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吧?而且他如今的身份也隻是個報社的編輯而已,這與自己想像中西園寺翔相差得實在太大了。

“沒有。”西園寺翼淡淡地一笑,將目光移向了旁邊的妻子,眼中閃爍著幸福的光芒,“那年,我遇到了她。是她教育了我,讓我明白了我到底錯了哪兒。”

記憶的潮水再次湧上了心頭,往事的大門再次被拉開。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當國家大劇院那如潮的人流退去之後,自己獨自一人站在空****的大廳中,望著那伊人已去的舞台,心裏竟然那麽失落,仿佛整個世界都遺忘了自己,而她正是那黑暗之中,自己唯一能夠看到的燈塔。

匆匆忙忙闖入了後台,仿佛是在黑暗之中撲火的燈蛾,失去了她的世界,仿佛一切都已經不存在了,眼前隻有她。然而換來的,卻是一記耳光和尖銳的譏諷。

“我也是中國人,您不會哪天也把我的祖宗挖出來給鞭屍吧?像您這樣的人,咱高攀不起。”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隻覺一道閃電劈中了自己。這些年來,自己到底做過些什麽?自己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也曾經留學海外,可是……難道自己真的已經迷失了本性嗎?急切地追上了她,想要將事情問個清楚,可是當她轉過身來,那敵意的目光卻讓他終身難忘。

那是她對自己的蔑視,在她的麵前自己是卑微的,為什麽會是這樣呢?難以掩飾的心痛讓這個曾經叱吒政壇的男人在她的麵前終於低下了頭。在那之後的兩年中,他不斷地糾正著自己的曾經放下的錯誤,最終離開了政黨,也離開了政屆。然而正當他以為今後再也不會見到她,準備就此孑然一身的時候,她卻再次出現了,帶著陽光般的微笑,成為了他的妻子。

十八年的恩愛相守,藤悅是他們唯一的愛情結晶,對於這個寶貝女兒,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然而如今她也長大了,也到了應該談婚論嫁的年紀,卻偏偏愛上了仇家的兒子,這難道不是上天在冥冥中的注定嗎?隻是在情感上,他卻如何舍得?想到她將會離開自己,到那個對她十分不利的家庭,他又怎麽能讓她去那兒受苦呢?那是他怎麽都無法容忍的事情。

“勳少爺,當年的錯是我犯下的,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我的悅兒吧!”蒼老的男人誠懇地哀求著這個來自異國的債主,“您如果愛她,就請不要再傷害她!”

麵對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男人的哀求,邵勳卻毫不讓步,“我要是不放呢?”無良的壞笑掛在那英俊卻消瘦的麵頰,雙眸卻燦爛如星,緊緊地握著藤悅的手,以至讓她都被疼得皺起了眉頭。

“請您放過她吧!”虞閔亦然開口,同樣的哀求。

“我不!”邵勳卻根本不在乎,依然固執地堅持著,“你們難道都不相信我能給她幸福?”

“不,不是!”虞閔心疼地望著女兒,她不知道應該如何表示自己內心的感受。藤悅卻一直低頭不語,隻是麵色蒼白地咬著唇角。她知道父母擔心的是什麽,心裏又怎麽能不局促?一邊是疼愛自己的父母,一邊又是自己深愛的男人,無論選擇放棄誰都是一種痛苦,可是若想兩者兼得,依現在的情形看來,應該是不可能的吧?手卻被他握得生疼,他的霸道是出了名的,這打不死的“小強”如果拒絕了他,隻怕自己將來會永遠都無法安寧,可是若放棄父母,那自己不是人嗎?

“我保證她在櫻華再也不會有人欺負她!”邵勳信誓旦旦地說著,猛然用手攬住了藤悅的肩,以至讓她陡然一顫,抬頭驚愕地凝視著他:悲催的單細胞就不能安分一些嗎?膽子竟然大到敢當著自己的父母就對自己無禮,這樣的男人實在讓人害怕。

“嘿嘿!”然而她的驚恐換來的卻隻是他的傻傻一笑,仿佛是在提醒著自己,他可是曾經與自己同枕共眠過的人,自己的身上已經被他貼上了標簽。

“要不然這樣——”驟然轉過頭去,不知這單細胞的腦袋裏又會冒出什麽奇怪的想法。藤悅微微一抽,有種奇怪的不安感,卻聽他笑著說道:“我留下好嗎?我想——”刻意地將“想”字的尾音拉得很長,似乎是在賣著關子,“像我這樣的舞蹈天才,到哪個學校去教教學生,應該還是能夠養活老婆孩子的吧?”

噗……笨蛋!這才什麽時候,就已經談得這麽遠了,真不愧是單細胞的腦袋,做起白日夢來連眼都不用眨一下。忍俊不禁地偷偷竊笑卻沒能逃過他的眼睛,“看到沒有,你們都看到了嗎?她在笑哦!她是願意才會笑嘛!你們說是吧!”

天哪!這是逼婚哪!藤悅想要掙脫他,卻反而被他扣住了雙手順勢拉進了懷裏。這樣的動作和場麵,怎麽能在自己的父母麵前上演呢?可是……為什麽爸媽都不說話呢?藤悅疑惑了,救援目光卻最終被父親的一句話弄得心涼。

“你——真的能夠一生一世都保護悅兒嗎?”

什麽!?老爸……藤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了!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不會讓她吃一點兒苦的!”

“真的嗎?”不是吧!老媽也這麽問!?天哪!他們難道想要放棄自己嗎?

“當然是真的!”邵勳興奮了,雙眼中迸發出異樣的光彩,“如果我不愛她,我能到這兒來嗎?”

“很好!”西園寺翼淡然一笑,“那麽,悅兒就拜托了!”

不是吧!藤悅崩潰地倒在了這無良混球的懷中,爹啊!你這是要拿自己還債嗎?

“嘿嘿,好說!”討厭的單細胞,笑個毛呀!藤悅咬人的心都有了,臉上火辣辣的燙。“那,我們明天就把手續給辦了吧!”瘋了!藤悅想不通這家夥是不是從火星上來的,沒見過地球上的女人哪?明天……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