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搬空了
春風提著一個青布包袱進了屋,就見張白菓默默的坐在床沿上,也不知在看什麽。
“十九小姐……”她低聲輕喚,想著這是個沒了娘的孩子,語氣中有幾分不忍。不過馬上就驚覺自己同情錯了對象,二十九娘如今可不是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小丫頭了,她是正經進了張家本家排行的小姐,身後有人撐腰,連夫人對她也是和顏悅色……剛才,許是嫁了人做了娘之後,心腸更軟了幾分,腦袋也迷糊,竟會對主子生出這樣的糊塗心思來,實在不應該。
張白菓隻是一時發怔,並不如何傷心,見春風誤會了,心裏頗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這種事,她也不好解釋,也不會沒事發作一個丫鬟,便隻當沒聽出來。看了眼那包袱,小小的一個,顯見也裝不了什麽,便問道:“都拿來了?”
“是……”春風猶豫了一下,才道:“原本不該隻有這些,隻是姨娘去了之後,芷青院那邊穆姨娘來過幾回,奴婢沒攔住,所以……”
張白菓一聽就明白了,芷青院肯定就是搬家後穆氏母女的居所了,想不到她們膽子倒是挺大的,連死人的東西都敢要。
“都少了什麽?”劉氏本身家當早就不剩多少了,一般的東西還不至於穆氏拉下臉來……要麽就是張元山或是尹氏給了劉氏什麽,穆氏看著眼饞,這才舍了臉麵不要取了去。
張白菓原以為大不了就是幾件值錢的東西,不想春風直接給了她一張單子。
她詫異的接過,看了春風一眼:“這是什麽?”
“是夫人給的清單……”春風偷偷看了她一眼,見她麵色如常,並沒有要發怒的樣子。才試探著說道:“其實,劉姨娘她好像預料到了會這樣,也吩咐過奴婢若是見了您……不要將這事跟您說,夫人那邊也問過,聽說是姨娘生前的意思,便沒再過問,隻是列了這張清單給奴婢收著。說是……讓您自己看著辦。”
張白菓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春風這些年早就曆練出來了,可比年輕的時候會看眼色,見張白菓看的認真。當下也不在這屋裏杵著了,退出去的時候還順道將外頭那幾個不安分的丫鬟給轟到一邊做事去了。
望著那身姿挺拔,已經顯出窈窕少女模樣的女孩,春風心裏也有些遺憾。不禁長歎一聲。
十九小姐如今今非昔比了,怪隻怪當年她們都太狗眼看人低。明明是貼身伺候的丫鬟,卻沒有一人能沾上這位的光……而她,也不過是因為掩飾的還不錯,所以主動提出願意照顧劉氏的時候才沒有被夫人回絕罷了。
張白菓自然不會去在意她一個下人的想法……不要跟她說人權。說人人平等這種屁話,就是現代社會,也沒做到平等。何況是在這裏?她從來就太清楚這一點,更不會挑戰時代的規則。
她看著清單。說實話她看著其中的大部分都很陌生,甚至隻能從一兩個字眼中推測是個什麽玩意兒……不過總量說起來不少,甚至還有些花瓶、屏風之類的大件。
……穆氏,看起來過的不怎麽樣啊!
不過,這也是料想的到的。
有張白菓珠玉在前,又運氣爆棚占了好大一份機緣,她那個四靈根的女兒就不算什麽了。雖然不會成為魚目,但目前看來,就算有這個女兒在,張元山也不曾對她如何另眼相待,不然不至於連這些東西都要打包搬走……換個立場來講,若非劉氏的日子過得太過愜意讓人眼紅,至少比她好了太多,估計她也做不出這種事來。
從這張清單上看來,穆氏幾乎將劉氏的屋子給搬空了。
張白菓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顯得有些空****的……特意設立的博古架上什麽都沒有,用來擺放插枝花瓶的高腳瓶托上也空空****,屋子裏竟是一點裝飾也沒有。
她這些年住慣了素淨的“洞府”,雲中小樓也是少見花花草草的,所以她進屋的時候壓根就沒覺得半點不對勁——沒辦法,雲中小樓是甄雲嶸督建的,他一個大男人,哪裏懂女子閨房該是個什麽樣子的?後來照顧張白菓起居的沒幾日就換成了焦白這個大老粗,更是注意不到這些。這麽一想,張白菓忽然黑線,她怎麽覺得自己不像個女孩子了,倒像個女漢子。
總之,她算是懂了,原來劉氏這屋不是原本就素淨,而是被迫的呀!
想想也是,若是沒什麽好擺放的,特意在這屋裏安個博古架做什麽?豈不是占地方?
話說回來,到底要不要找穆氏的麻煩呢……她倒是沒把張白草放心上,一個四靈根,連張家都沒把她放心上,張元山會護著她才怪!
隻不過,她這回回來也就是想安安生生給劉氏上柱香,算是了了她們之間的母女情,她若泉下有知,想必已經知道真相,占了人家女兒的身,總不能半點交代不給,就那麽糊塗過去。
她既想了結這段塵緣,再攙和張家的事情就有點讓她為難了……
“師妹。”正當她糾結的時候,門外傳來了甄雲嶸的聲音。
她抬眼就看見他走進屋子裏,不由瞪他:“師兄也真是……這是後院,你怎麽好意思在走動?”
“你真是傻了,後院前院,不過是凡人的說法,我們這樣的人,哪裏去不得?”他挑了挑眉,笑道:“何況你師兄我也不傻,你那個爹……跟我一起來的,自然不會有事。”
張白菓眼皮子一跳,總覺得他話裏有話。
雖說修士不在乎那些亂七八糟的後院規矩,但怎麽說,禮法上總是不大合適的。甄雲嶸可不是那種不拘小節的修士,決計不會張元山一說就跟連的。
他要真這麽沒腦子,也白費他重生一場。
“師兄這話是什麽意思?”總覺得好像很嫌棄張元山啊……
“也沒什麽……他就是好像誤會了你我的關係。”甄雲嶸笑道,還衝著張白菓眨了眨眼。
張白菓要真是個純潔少女聽不懂也就算了,可她偏偏不是!
什麽好像,分明就是直接想歪了吧?
也是……自家女兒回了家不肯直說,身邊還帶著個男人,他沒把問題往自己身上想,直接把人家當成女婿了!
真是,也不看看他女兒什麽德行,配不配的上!
張白菓絲毫沒有自我貶低的自覺,這就是現實,她跟甄雲嶸不般配!她那麽小一點兒的時候就看出來清源真人很不喜歡甄雲嶸太注意自個兒,不就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寶貝徒弟麽?說實話她真不稀罕……可再不稀罕,還是她配不上他。
從家世而言,他兩倒勉強算得上門當戶對……甄家是豪門,是王府,但張家也是高門大戶,而且他兩都是庶出,誰也別嫌棄誰。
問題在於,比起甄雲嶸,她靈根實在太差,有礙瞻觀呀!
所以張白菓才覺得奇怪,這本該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兩個人……究竟那個“張白菓”上輩子是怎麽跟他搭上線的,怎麽瞧這兩個也不再同一個起點上呀!又到底做了些什麽事,讓甄雲嶸對她這樣窮追不舍?
而且看起來,還不是壞事,否則人家幹嗎這麽照顧她?
說起來,她其實隻要享受這份優待就是,何必管人家那麽多?隻是越是修行,她內心就越是明白,這份人情欠不得!
如果說一開始躲避甄雲嶸是因為害怕,那麽現在,卻是因為擔心了。
她如今才煉氣四層,說實話考慮這些為時過早,但她不得不未雨綢繆……她本身就是一個永遠都不能說出來的秘密,甄雲嶸身上也有一個類似的包袱,他們兩糾纏在一起,就怕沒好事!
“那師兄就更不該跟來了,若是我父親真當真了,日後我該如何自處?”張白菓也沒生氣,隻是一臉無奈的看著他:“我又不可能嫁給你,難道你要我給你當妾?”
當然,她在心裏默默的補了兩個字:做夢!
甄雲嶸聽了,卻斬釘截鐵的回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做妾的!”
這回張白菓愣住了,這算是什麽回答?聽不出來她隻是玩笑?
“……我隨口那麽一說,你別想多了。”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按她目前來看,甄雲嶸對她是半分男女之情都沒有的,他好像隻是純粹的隻想對她好而已,可這答案,聽著倒像是沒有半點不願意娶她的意思啊!
“我知道了。”甄雲嶸衝她笑笑,不願聽她拒絕自己,便扯開話題道:“不說這個,你剛才在看什麽?我看你眉頭皺的那樣緊,莫非是有什麽煩心事?”
看他也不是特別正經的樣子,張白菓隻當他先前是開玩笑,略鬆了口氣。
聽了他這話,也不扭捏,把事情說了,又問:“師兄,你說我該不該替我娘出氣啊?”
這話她自己聽著也好笑,春風可說了,劉氏讓別管。
可她占了人家女兒的身,說實話,不為她做點什麽,總覺得心裏頭不大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