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失蹤的靈藥
甄雲嶸越是親切和善,張白菓就越覺得詭異。
少年一直拉著她不放,相對她的手,顯得格外的寬大,手指指節修長,色澤如玉,極是好看。他那樣親密的牽著她的小手,好像一位真正疼愛妹妹的兄長,溫柔又和善。
張白菓不可置信,居然還會發生這種事!
可包裹著她的手掌,散發著暖暖的,熱乎乎的溫度,是那樣真實的溫暖。
她印象中的“上仙”,都是性情冷漠無情不愛理人的。諸如張元山,諸如九公子。
這兩人都算是她的血緣親人,其中一個還是她的親生父親,然而對方對她比之對一個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眼底從無歡喜,更不要提疼愛。
九公子大概是還年輕,倒要比張元山軟和些,但也僅僅就是平靜的說上兩句話。
更不要提尹氏。
像甄雲嶸這樣熱切的靠近,還似領家大哥哥一般牽她的手,溫柔親切的,從來沒有過。
當然,無論是她還是原身,都沒有離開過安陽城,甚至沒有離開過張家的範圍,見識到底還是少了些。究竟是張家的修士比外界的更為冷漠,還是甄雲嶸獨樹一幟,她並不能確定。
但她能夠肯定,眼前這個好看的少年對她沒有絲毫的惡意。
或許少年有個跟她一般大的妹妹,所以見了她就心生歡喜;或許少年隻是一時興起的興趣,想拿他逗個樂子。不管是哪一種,於她都無傷大雅。
可心裏頭這憋屈勁怎麽辦?
她內裏畢竟是個成年人,享受不來這種來自小毛孩子的溫柔體貼!
腳下越發走得急了。
總算到了劉氏家門口的時候,甄雲嶸到底還是放開了她,站在她的身後。
還算知理。
本以為他會繼續發問,結果卻並沒有,而在她準備上前敲門的時候,他先一步敲了門。
“來了來了,稍等。”過了一會,魯婆婆的聲音響起,聽起來稍顯慌張而倉促。
她打開門,瞧見門外的四人,一時有些怔住。
張白菓向來都是一個人來,何曾有仆婢跟著過?更別提她身旁還立著個漂亮的少年。
難不成是張府的哪位少爺?
魯婆婆雖不認得他,卻也不會將他當成下人,那通身的氣派且不說,便是身上的衣衫,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穿的。
“魯婆婆,”張白菓看著她微紅的眼眶,狐疑的叫了她一聲,將她喊回了神:“娘親醒了嗎?”
“啊……醒是醒了,可是……”
“我去看她,”不知為什麽,張白菓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繞過魯婆婆佝僂的身子,往屋裏跑去,還不忘了吩咐春風:“去熬藥來!”
春風幾乎是捏著鼻子進的屋。
即便在院外,也能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氣味。若是平日,別說是熬藥了,她是進都不會進去的,可偏偏多了個甄雲嶸,她便不敢不聽張白菓的話了。
心急的張白菓並不知道,自己竟也狐假虎威了一把!
推開門,屋子裏不好聞的氣味愈發濃烈,還摻雜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好像是因為整理過,那味道淡的幾乎聞不出來。
張白菓心頭一緊,頓時將還在外頭的甄雲嶸拋到腦後去了,直奔著床榻而去。
“娘……”
團成一團的被子看起來平平的,隻有那麽些微不明顯的凸起。不過半個月不見而已,劉氏好像越發的瘦了。
劉氏壓抑著咳嗽了兩聲,慢慢睜開了眼睛,勉力笑了笑:“菓兒,你來啦?”
張白菓緊緊的盯著劉氏的唇瓣,盯著上麵一絲淺淺的殷紅。劉氏的嘴唇一向幹燥蒼白,也正因此,才將那點紅色給凸顯了出來。若是唇色正常,那必然是瞧不出來的。
“你吐血了?”她麵色凝重的對上劉氏的雙眸,努力將內心的惶恐不安合著憤怒一起壓抑下去,隻是到底,那雙眸子還是透露了一些。“上旬的藥,你沒喝。”
她說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劉氏的病一直反複無常不假,但靈藥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雖然因為多少有點抗藥性的原因,效果沒一開始那麽好了,但也還壓得住,不至於到吐血的地步。
從上旬送藥的時間上看,還沒滿十天!
“沒有……”劉氏麵上閃過一絲疑惑,又有些委屈:“菓兒,娘沒有……”
沒有什麽?沒有不要命,沒有拒絕喝藥?
張白菓很想相信她,可是原身記憶中的前車之鑒,卻讓她不得不懷疑!
這種事,劉氏不是沒有幹過!
“菓兒……”看出女兒臉上的失望和懷疑,劉氏心中一慌,忙伸出了手想拉住她。
那探出的手蒼白幹瘦,像雞爪一樣難看,指骨嶙峋,極是可怖。
張白菓心裏不好受,莫名覺得像是受到了背叛一樣,下意識的便躲開了。
“菓兒……”見她這樣抗拒,劉氏不自覺便是一哽,眼底帶了淚。
可她終究沒說什麽辯解的話。
劉氏泫然欲泣,張白菓麵沉似水,母女兩就這樣僵持著。
“二十九娘,並非劉姨娘沒有喝藥,而是上旬根本沒人送來!”匆匆跟過來的魯婆婆看不下去,深吸了口氣才進屋,開口道。
她本以為是張白菓忘記了沒讓人送來,眼下看這情況,怕是出了什麽岔子。
張白菓聞言一怔,不由扭頭看去:“你說什麽?”
那懾人的目光,叫魯婆婆心中一震,噗通一聲竟然跪下了,顫聲道:“上旬……沒有藥。”
怎麽可能!她明明讓春風……春風!
她的麵色有一瞬間的扭曲,她怎麽敢?
“白菓妹妹,你先別急。”一直站在門外的甄雲嶸將一切聽在耳中,看著那張幾乎要被陰鬱爬滿的小臉,心裏無端竟有一些不舍,不由上前將她抱在懷裏,說道。
張白菓並不是一個第一眼就能讓人喜歡上的小孩子,她生得雖不差,可是那張木然的臉,硬生生卸去了三分稚嫩可愛。
可他一見就喜歡她,那是一種本能的,來自靈魂深處的喜悅。
乍然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張白菓其實有一刹那的沉湎眷戀。
劉氏雖然也抱過她,可她久病未愈,身子時常都是冰冷的。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便是抱起來也是咯得慌,不如甄雲嶸這般軟和。
那突如其來的溫暖,叫她莫名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