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看見了誰?
秋天的季羅山,風景其實非常不錯,尤其是無為峰。
無為峰一直一來都是張昕薇打理的,張白菓偶爾輔助一二,就算是作為修仙者的女孩子,她們對於打理庶務這一點也是必須一點就通的,而不是整日的躲在屋子裏。
然而曾和法律打了一輩子交道對張白菓來說,如何才能夠布置出一個美麗的園林,她並不是很清楚。即便知道大概的布景分配與植被安排,她更多的時候看向張昕薇的目光是讚歎的。
這位上輩子一定是園林專業畢業的吧?
無為峰比其他幾峰都要更美是不爭的事實,不管是哪一個季節,無為峰上總是布滿了帶有季節色彩的大片植被……正如這個冬天,鋪滿了整條山道的山間紅葉。
紅楓樹並不是十分值錢的樹種,對於修士而言,這種枯萎後隻能當作木柴來燒的矮小灌木其實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作用,而且一顆兩顆簇擁在一起也顯不出什麽特別的景致來……但當那不止是一叢兩叢,而是一整片的後山的時候,卻是一種奪人心魄的美麗。
就算不想承認,張白菓也認同張昕薇的審美,在這一點上,她的確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隻可惜,盡管無為峰風景美如畫,先進入無為峰的玄音宗弟子依舊是最少的——比起天賦先看臉,換了誰也無法接受這奇葩的挑選規則。
當然就算有很多人來,以清源真人的脾氣,也不會收入門牆。
……扯得有些遠了。
甄雲嶸踏入後山的時候,霜葉紅得正好,大片大片的楓樹林遠看美如畫。近看也是一種視覺上的衝擊,但他卻沒有絲毫欣賞的**。
後山的紅楓群之後,是羋風涯。
羋風涯別看名字取得挺詩意的,卻並不是一個很美好的地方,這裏是玄音宗的一處故舊之地,從前是用來關押犯事弟子反省之所,便是改稱思過崖也是可以的。
既然是要思過的。自然裏麵的地理環境並不好。潮濕陰暗不說,蚊蟲鼠蟻也多。夏天熱得如同火爐,冬天冷得哈氣成冰。雖然現在並不是數九嚴寒。但呆在這裏也夠人受的。
當然,羋風涯思過反省的作用早被廢除,換到了別處,因為自從確立了無為峰一脈的特殊地位。作為無為峰的後山,這裏不是什麽弟子都能來的。
當年無為峰的老祖還特意將此地改造一番。作為後來弟子修煉之用,不過用處很特殊。
這裏是無為峰禁地,如非閉死關者,不允許踏入其中。
最終甄雲嶸也隻是站在了楓葉林的邊緣。離著十步的距離,站在那塊書寫著大紅“禁地”二字的石碑旁,靜默的看著羋風涯中間最大的石窟那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並不大。恰好可以容一人通過,裏麵別有洞天。但隻能進入一個人。
她在這裏。
甄雲嶸很想大叫她的名字,把她從那個過於殘酷的地方喊出來,他不希望她封閉自己……她本來就不容易對人敞開心扉,這一次之後再出來,恐怕隻會更加防備吧?
所以……是他錯了……嗎?
迷惘的疑問再一次湧上心頭,自從確認了自己的心思之後,甄雲嶸無時無刻無不希望她能夠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並不是為了補償,如果隻是那樣的話,他早先所做的一切就已經足夠了,可是他卻一直沒有停止用這種看起來很傻的方式對她。
哪怕看起來像是一門心思的單方麵付出,但甄雲嶸不得不承認,前世他並沒有愛過她,今生……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愛著的。
他愛的不是前世那個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張白菓,而是現在跟他青梅竹馬,相處了二十年的她……沒有這二十年,他不會愛他。
並不是沒有相處過,也不是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女子,她是既倔強又固執的人,往往認定了一件事情就很難改變。她有時候也現實的可怕,即便是他,也要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能換來她的一點真心。
可是……那真的是真心的嗎?
他不禁懷疑她上輩子真的愛過他嗎?為什麽這輩子……會這麽不一樣?
但是他的傷心失望,他的困惑質問,都隨著師父一句“閉死關”變成了滿心的不安惶恐。
總以為是她需要自己才來到她的身邊的,現在想想,好像是他強加了這一切給她。
本來……他隻要不摻合就好了。沒有了他的參與,她就不會嫁給穀暨丞,就不會早死,可以過上一段比前世更加順暢的人生,哪怕隻是沿著前世的軌跡,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他隻是想幫她。
“修行是隨性,更是隨心,卻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可以為所欲為的。”
一道清朗的聲音伴隨著輕微的枯葉碎裂聲傳入他的耳中,甄雲嶸不用回頭,也知道這個熟悉的聲音是屬於穀暨丞的。
這幾日甄雲嶸的反常他看在眼裏,看著他上躥下跳的到處找,看著他這個峰那個峰的到處跑。
在找他的寶貝小師妹。
穀暨丞一向冷靜又聰慧,他略略一思忖,基本上就的出了答案。
原來是這樣啊……
某些事可以單純隻是巧合,會誤會隻是自己的內心有空子可以鑽。他心智再堅定,也不可能連一絲一毫的縫隙都沒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包括師父都是如此。
他也是,因為他是人,而不是神。
人生總是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人類隻要有**,就不會滿足。
就像自己,他希望有朝一日能踏入那條大道,可他又徘徊於虛幻中的感情裏。
他以為自己會愛二師姐,可他試了十年,並沒有愛過。
他以為自己並沒有愛過張白菓,可一朝醒悟,原來也曾心動過。
領悟的瞬間總是痛苦的……尤其當他發現,那個一直被他用來證明的自己記憶隻是記憶的小師弟,比他更加在乎那個女孩。
有一種人,他不是不愛,隻是愛的不夠深。
張白菓還不足以影響到她讓他瘋狂,所以他決定放下了。
他站定,看向身旁的青年,微微一笑:“六師弟,你眼中看得,是她,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