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侯門
雖是春天了,可是早晨仍然有些許寒意,一乘小轎悄悄地停在了安靖侯府門前。首發
轎子停穩,段嬤嬤示意虹兒打起轎簾,一隻鑲滿細小珍珠的紅繡鞋輕輕的踏到地上。
佳人窕窕,侯門在即,若水羅裙曳地,思緒萬千,千盼萬盼,一腳踏進去,從此能否過上她和奉直希翼中的生活?
調勻呼吸,靜頓心神,若水一言不發,輕握虹兒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略一回顧,緩緩地踏了進去。
眾丫環仆婦引著,經過兩個青石大獅子,跨進了紅漆的大門,繞過迎門照壁,侯府青石鋪道,樹木掩映紅牆,亭台山石精致,屋宇壯觀恢弘,若水雖然出身富豪,還是為世族大家不凡的氣勢所動。
虹兒雖然驚歎,卻乖巧地跟著若水無言地走著。
繞過了幾道門,來到一處帶著花園的大院,若水一看房屋高大,富麗堂皇,正門向南,思量應該是主宅。
進得屋裏,是一個方正開闊、富麗堂皇的廳堂,堂前正座上端著一個儀態端莊、衣飾華貴的婦人,旁邊侍立著一群丫環仆婦。
若水暗自慶幸,幸好奶娘熟知長安城大戶人家的禮儀妝扮,又從小教導嚴格,才不讓她今日慌了手腳。
沒有看到奉直,她失望而不安,可還是目光恬淡、步履輕盈,神色嫻雅,不緊不慢地上前見禮。
大紅織花的蜀錦上襦,窄腰廣袖,泛著暗暗的光澤,衣領略豎,隱隱露出一圈泛著羊脂玉色的肌膚,淺珠灰的軟緞長裙,隨著步伐閃著流水般的波光,織金的腰帶,環髻上紮著織金絲紅緞帶,發間插著一支小巧精致和金梳背和紅珊瑚的簪子。
於夫人衣著嚴謹華貴、儀態端莊地坐在主位上。看著若水慢慢進來。心下稱奇。
眼前地少女雖然年幼。可是衣飾大方雅致。用料上乘。做工極為精致。式樣簡潔而又時興。首飾雖少卻皆是極品。無半點俗豔之態。私毫不比長安地世家貴族小姐差。
特別是進得堂前。目不斜視。步履輕盈穩健。神色恭敬從容卻無半分輕賤之態。
待她走近一看。身量中等偏高。纖穠得度。雲鬢豐額。眉目清新。脂粉未施卻如同桃花初綻般地天然好顏色。更無一絲矯揉造作之態。
若水從容拜倒:“小女子雲氏若水見過夫人!”
虹兒連忙也跪下:“奴婢雲氏虹衣叩見夫人!”
於夫人心下暗喜,這蜀郡女子看來著實不差,竟然和丫頭兩人說得一口上好的官話,氣度和教養根本不象出身商賈之家,若是家世好,正室也做得了,可惜了,難怪奉直怎麽也放不下,一時間竟忘了答話。
若水剛一進門,青姨娘心裏就暗暗惋惜,真是個美妙無雙的可人兒,可惜和自己一樣命苦,隻能做妾,上好的大紅蜀錦衣服,恐怕是最後一次穿了,從今個起為人侍妾,哪還有穿大紅的權力。
半晌無人答話,若水雖不安,可還是端端正正地跪著,私毫不敢鬆懈,於夫人更加滿意,可還是不露聲色。
“你就是雲氏若水?起來說話吧。”
“若水謝夫人。”
若水輕輕起身,靜立不語,神色恭謹大方,等待於夫人發難,把心一橫,既來之則安之。
“你家可是蜀郡商戶?”
若水心知國人皆輕商賈,更不用說公門侯府了,仍是不亢不卑:“回夫人,若水家父姓雲,乃蜀郡商戶。”
商戶家能出此等女兒?於夫人不甘心地問:“你父母可是自幼請人教授你禮儀?”
一般世族豪門,都會請教養嬤嬤專門教授族中子女禮儀,於夫人看若水的言談舉止,應該是從小嚴格教養而成。
“回夫人,若水自幼由母親和奶娘親自教養,家中並未請人教授。”
於夫人心下更奇,難道商賈之婦竟然出身不凡?
“你外祖家所從何事?”
“外祖乃進士出身,隻育母親一女,早年病逝,外家再無人。”
於夫人心想還好,母親倒也出身書香門第,難怪若水儀容舉止絲毫不比大家閨秀差。
若水見於夫人臉色還算溫和,心下放寬,連忙上前說:“若水初見夫人,捧上禮品,隻是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請夫人笑納!”
青姨娘心下暗歎:“到底還是個孩子,哪有一個妾進門時執媳禮給當家主母敬獻禮品的事?這孩子可憐,還不知道她進門為妾,等會知道了,也不知什麽反應。”
於夫人原本以為若水是個輕浮俗豔之人,所以一早按品大妝,由丫環仆婦簇擁,想用以震攝若水,令其生畏懼之心,以後好恪守本份。
今日一見若水,心裏還算喜歡,可想起她私奔之事又神情不爽,見她執媳禮獻上禮品,臉色頓變,想起今日的正事,心想難怪兒子被迷得不輕,自己見了都忘了正事,顏色生得比桃花還好,可見真是個禍水。
若水恭恭敬敬地捧著禮品,顧著兒子的麵子,於夫人不想太令若水難堪,使個眼色,青姨娘明白,令丫環仆婦們接過禮物退下。
於夫人斂斂神色,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開口。
“今日見你,頗合我心意,隻可惜出身商賈,又是私奔來的,實在做不得侯府大婦。若按我族規,當不容你進門,可是奉直是個實心的,放不下你,我也心軟,求了老夫人和侯爺恩典,準許奉直納你為妾室。”
於夫人正待交待若水要恪守做妾本份,若水卻驚呆住了。
做妾?讓奉直納自己為妾室?自知進侯府雖要受些磨難甚至苛責,但侯府肯接納自己進門,遲早會成全她和奉直,卻怎麽也沒想到讓她進府做妾!自己那麽遠的跟了來,從沒想過要和別的女人分享奉直,更沒想到做低賤的侍妾!
青姨娘一看若水反映,無比同情憐惜,公卿侯門做妾的低賤,豈是這個富家女子所能想象的,又看到夫人麵色不善,連忙好心提醒:“雲小姐,夫人等你回你話呢!”
若水這才反映過來,頓時淚流滿麵,再也不顧言談舉止是否失儀,跪倒哭泣。
“不,夫人,若水從來不知道要進府為妾!也從來沒想過要為人妾!奉直不會這樣對我的!我要見他!我不要做妾!”
於夫人氣極,今天本打算好好威懾若水,讓其心生敬畏,以後也好**。
可是自己為她言行儀表所動,竟然和顏悅色好心相勸,沒想到雲氏如此不知好歹,自己一再講明苦衷,她竟然當堂大哭儀態盡失,還大呼小叫奉直的名字!真是心軟不得!
“住口!你還有臉提奉直!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拋下父母,跟人私奔,試問我們堂堂侯府何時容過你這種女子進門?世人皆知聘為妻奔為妾,你有何資格做我於家正室?且你出身商賈,怎配得上我侯府嫡子為妻?”
若水仍是嚶嚶地哭泣,讓人聞之心碎。原以為進得侯府見過奉直就一切都好,沒想到卻如此被人輕賤侮辱,若水從小也是使奴喚婢、嬌生慣養地長大,一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半晌抬起頭:“若水自知失了體麵,可也從沒想過要為人妾。請夫人開恩讓若水見奉直一麵,我不信他會如此對我!”
“奉直因你受家法重責,又為你能入府奔波求情數次傷口撕裂,至今不能下床,你有何麵目見他?在我侯府堂前痛哭成何體統?青兒,你看看,這人就是心軟不得!罷罷罷,我霍出去和奉直生分!快叫人把她們趕出去!”
青姨娘當然知道於夫人並不真心想對兒子絕情,連忙勸道“夫人息怒,不過一小孩子家,比奉貞也大不了幾歲,夫人何苦跟她較真?想必在家中也是嬌生慣養,自小到大沒受到這種委屈,還不懂得其中利害。夫人且歇歇,我來勸勸。”
若水膝行上前:“夫人容秉,小女子並非自甘輕賤。實乃家父要將若水許配姨娘的侄子為填房,那侄子為人粗鄙好色,姬妾成群,若水嫁於他生不如死,幸遇公子念及若水曾出手相助之情,救若水於水火之中,請夫人體諒!”
於夫人聞言把茶盞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冷地說:“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讓子亡,子都不得不亡,何況隻是讓你嫁,嫁於何人,皆是你命之所致,豈可為此離家私奔?孝義何在?廉恥何在?”
若水渾身顫抖、臉色蒼白,不能辯解分毫。
於夫人意猶未盡,輕蔑地說:“也就是商賈之家能做出寵妾賤妻之事,嫡親的閨女竟然要聘與妾室的侄子為填房,簡直聽所未聽,聞所未聞!可見你雲家什麽門風?就憑這,雲氏女子也不配為我侯府嫡子正室!”
若水還是苦苦哀求:“夫人,若水年幼無知,無論對錯也已做下,請夫人體諒。若水雖不是出身世家名門,但也無做人妾的道理,還請夫人成全,讓我見見奉直,是好是壞,若水也好心甘!”
於夫人並不理她,轉身冷冷地說:“青兒,我累了要回房歇息,你跟她理會吧,她要見奉直就帶她去吧,也好讓奉直親口跟她說明白。”
說完不再理若水,徑直離去。
若水仍是跪地哭泣,青姨娘心疼,上來拉她起來,若水隻是哭,說什麽也不肯起來。
青姨娘拉不起她,見虹兒也跟著哭,嗔怪地說:“你這丫頭好不懂事,不知道勸你家小姐,還跟著一起哭,哭壞了身子怎麽辦?”
虹兒慌忙起來,邊抹眼淚邊和青姨娘一起把若水拉起來按到座位上。
青姨娘仔細給若水抹幹眼淚:“孩子,聽我一聲勸吧。這侯門規矩大,豈是一般人家能結親的?萬萬不會聘商賈女子為正室。何況你和奉直無媒無聘,私相婚配,世俗禮法也不容你為正室,否則被禦史台的官員知道,就會彈劾侯府治家不嚴,說不定滿門招禍。”
若水再怎麽也隻一個遠離父母親人的少女而已,這二十多天受盡委屈和冷落,連段嬤嬤這樣一個得臉的下人都要給她臉色看。
見青姨娘麵色和善,軟語相勸,仿佛找到了依靠,撲進青姨娘懷裏痛哭。她和奉直的事竟然甚至涉及朝廷和侯府前途,隻有聽從父命嫁給周立才合禮法嗎?
難道自己的命運就和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的女人一樣,終身做低賤的侍妾?若水不甘極了,她哭了一會兒站起來,緊緊抓住青姨娘的手。
“姨娘,求你帶若水去找奉直,我要聽他親口對我說!我不信他會這樣對我!他答應今生今世絕不負我!”
從今天開始,若水開始正式入侯門的日子,從此庭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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