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一、辭官(二)
老夫人無奈地看著奉直,半晌才說:“你辭官恐怕不全是為這個吧?你若為庶民,娶妻納妾全是自個的事,雖然不敢違背律法以妾為妻,但你可不必再娶妻了,雲氏雖為妾室,但上無主母,到時你用皇上的賞賜置宅另居,她又和當家主母有什麽區別?翼兒也和嫡子沒什麽區別了。雖然也是為了以後不招帝王猜疑,但恐怕更多是為她們母子考慮吧?”
奉直跪在她的膝邊,流著淚說:“我走時明知淩氏必不能容若水,卻無可奈何,又怕老太太和娘護不住她們母子,暗中為她們留好退路,誰知中間出了些麻煩與她們失去聯係,直到現在尚不能團聚,她身邊雖說有些我留下的銀兩,又有友人贈與的侍衛,但一個弱女子帶著三個孩子,我怎能不擔心焦慮?你問問嫻兒就可知道,淩氏在時她們哪個不是每天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她對自己的兩個陪嫁丫頭都能因為一句話打殺,對別人能好嗎?誰能保證再娶一個妻室是真正賢良的?若水同我私奔,就算是錯也是兩個人的,奉直身為男子,錯更多些,所有後果全由她一個承受,她卻依然以德報怨,救我的孩子,救我們全家,難道我回來之後還要再娶一個嫡妻來欺壓她嗎?我絕不再娶,再不要任何人,隻願守著她們母子安寧度日算了!”
盧靜嫻卻嚇得撲通一聲跪下:“求公子不要棄了嫻兒!嫻兒雖是貧家之女,卻懂得遵守為妾的本份,一向視雲姨娘如姐,絕不會有半點妄想,求公子讓嫻兒留下,哪怕做公子和雲姐姐的奴才都行!你若棄了嫻兒,嫻兒隻有死路一條了!”
奉直又好氣又好笑的拉起她:“嫻兒說的什麽傻話?你經過抄家之苦活下來已是不易,又替我看家守宅,自從進得門溫良本份,我焉能做出這等不仁不義之事?我若做了,若水回來也絕不允許的,我隻是說再不娶妻納妾了,你放心吧,你是何等人我心裏有數!”
盧靜嫻放下心來,含淚磕頭謝過,這才說:“嫻兒有一事不知該不該告訴公子?瑞王府被抄後,家奴官賣,雲姐姐不在,公子也不在,嫻兒以前曾聽說過雲姐姐的丫頭在瑞王府為奴,雲姐姐與我有天大的恩情,我不忍心她們主仆分離,又不敢求別人,就托我兄弟帶著公子給的銀兩去贖回她,然後先在我娘家安置下來,等雲姐姐回來再做打算。誰知我兄弟去了卻怎麽也找不到一個叫虹兒的丫頭,後來我想,雲姐姐那麽一個有情有意之人,雖然顧慮少奶奶不敢明著和我來往,暗中卻時時幫我的家人,她又怎能眼看自己的丫頭受苦?說不定早就想辦法救走了!”
提起虹兒,奉直臉上陰晴不.定,於夫人想起奉直已經從詔獄裏救出淩氏,如果舊情難斷終成禍端,不如實話實說,讓奉直看清她的本質厭棄才好。
“奉直,虹兒之事另有原因,今天我.就不再瞞你了!你不要怪虹兒,她其實是個忠心耿耿之人,幾年前你生辰她隨瑞王夫婦回府,全是被淩氏所害!她不過是為了救主子才甘願自己受辱罷了!”
她一五一十地說了那天奉直.醉酒,淩意可是如何設下圈套,並在瑞王茶裏下**,想害若水受辱,虹兒為了救主卻自己被辱,失貞後無奈為了活命隻得去了瑞王府的前後原因。
老夫人火上澆油地說:“瑞國公剛剛繼位那會,太後.因為朝堂不穩,根本不許他動於家,還是這個女人挑唆他抄了於家,又斷了我們茶飯,差點害死我們全家,容兒要不是雲氏派人救出,她那麽小一定挨不過的,你爹也是因為這個才舍身救我們!”說完想起兒子的慘死老淚直流。
奉直還沒聽完就氣得摔了茶杯:“為什麽當時不告.訴我?為什麽要瞞著我?若我當時就知道,我一定會休了這個女人!身為當家主母,使出這種下流手段害一個妾室,讓我平白受辱不說,還差點害死我們全家,世上怎麽會有這樣惡毒的女子?虧我還去求皇上放了她們主仆並安置在民宅裏,還想著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娶妻室了,也不說什麽名份,讓她回家就行,現在想著都有後怕,若她回家,不知還要做出什麽事!算了吧,看在以往的夫妻情份上,那間宅子買下來送與她們,再買幾個奴才,每月派人送去錢米就行。這樣的嫡妻隻能為禍家宅,我決不會再要了,也絕不再娶妻!”
盧靜嫻嚇得臉色都變了,沒想到高貴大方的少.奶奶竟是這樣可怕的女人,幸虧她走了,若在這裏,說不定自己哪件事不趁她的心就被算計了,可萬一公子再娶妻是個心性如她一樣的了?如果公子真的不再娶妻,二房由雲姨娘當家作主就好了。
於夫人無奈地.說:“當時要告訴你,你一怒之下不但要休了淩氏,還要去找瑞王算帳,若他們想對付侯府,一家大小還能活嗎?當日抄家之禍不就是例子?我也是無可奈何才吩咐瞞著你!”
奉直半晌無語,好大一會兒才說:“原來你們早知淩氏為人,難怪要我早早寫下休書。這樣的女人早該休了!我絕不要再娶妻了,若水不能為妻室,就讓她做一個不再受人欺負的妾好了,反正在我心裏她和嫡妻是一樣的!我現在就去麵聖辭官!”
於夫人歎了一口氣問:“你真的要為雲氏辭官不做?也不再娶妻了?你可要想好,你才弱冠之年坐此高位,前途不可限量呀!”
奉直鄭重地跪下磕了一個頭:“娘聽兒肺腑之言。兒辭官一為若水,不願她再受屈居人後之苦,更怕家宅不寧,何況若娶妻如淩氏,還不如無妻。二為自己,娘不知自古伴君如伴虎,昨夜洗塵宴,名為風光,實則百般謹慎小心,生怕有半點錯處。皇上剛剛登基還念舊情,天長日久,兒功高位重,何況還曾在邊關假冒安王之名領兵,焉能不招君心猜忌?三是兒在邊關時家鄉路遠,親人無訊,我日夜思及父母家人,早把功名利祿和如花美色看淡,今大哥即了侯位,奉直一身輕鬆,不再做他想,隻願守著父母妻兒度日,求娘成全!”
老夫人無奈地說:“兒孫大了,各有心思,你盼他光耀門楣,他想著自在輕鬆。算了算了,我也老了,兒孫各有兒孫福,你心意已定,我再說也無用,不過如果皇上不允許,你萬不可違背聖意!”
於夫人泄氣地說:“你也別給我們磕頭了!還是向你爹和列祖列宗磕頭謝罪吧。你說這麽多原因,真正的原因不過為雲氏而已,雖說雲氏於侯府有恩,但必定隻是一個商賈出身的小妾,她的好處我們必不會忘,以後定會處處高看於她,可你為至於為她辭官不做嗎?算了算了,你心意已定,估計皇上也不會太勉強,我們也不說什麽了。趕緊好好查找雲氏的下落,快些接她們母子四人回府吧。淩氏那裏我自會每月派人送去錢米,必不讓生活受困,你不可再去,你是心軟之人,勉得被她巧言蒙蔽!”
奉直點點頭:“兒不想再見她,這種女人實在讓人厭棄,但必定曾為我妻,生活上還是寬待些好,免被人恥笑,她那裏就托付娘了。你們可能還不知,我昨個剛求得聖旨救出淩氏,他就下旨今日午時三刻淩家滿門斬首!皇上留著淩家直到現在,不過是為了賣我一個人情而已,淩家榮極而衰,足以讓我們為誡!現在可能已經下朝,我去進宮麵聖,一為此事二為謝恩!”
婆媳倆聞言一驚,淩相曾經權傾朝野,瑞王矯詔繼位後更是風光無人能及,誰知到頭落個如此下場,也許奉直辭官也與此有關吧。
不過昨天還為奉直年少位高興奮不已,誰知今天他就要為了一個妾室辭官不做,還言詞振振,這落差也太大了,該是說他重情重意,還是說他胸無大誌?
老夫人無奈地說:“若擱以前我是死也不許,可是經過上一次抄家之事,他又一年多下落不明,我也把這些看淡了,好在有奉純襲安靖侯之位,也不要太逼他了,不過堂堂男兒沒有妻室終不象話,就是做庶民也不能以妾持家,這件事先放下,找回雲氏母子再說!”
於夫人站起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媳婦去做,一刻也不能拖了!
淩氏養在民宅裏終是隱患,她必定一罪臣之女,傳出去也不好聽,奉直心軟重情,又曾為夫妻,天長日久怕被她蠱惑,這個女人絕不能再要,我現在就去見她,勸她皈依佛門一生贖過!”
老夫人點點頭:“先好言相勸,再不行就逼她,反正她做的那件醜事最怕奉直知道,一定不能讓她再拖累奉直!她若知父母午時三刻斬首一事,必定滿腔恨意,說不定會挑撥奉直做出什麽事來,或者背後說些對皇上不滿的話,也會連累奉直,這種女子萬不許她再和侯府有牽連,肯讓她出家為尼皈依佛門已是最大的恩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