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倦鳥歸林

在血紅披風人影和六個新收複的離愛者沉入血海中後,張震急速抖動的眼皮靜止了下來,接著猛的睜開了雙眼。

“一場夢?……”張震睜開眼後,腦海中依然浮現著剛才血海中的一幕,仿佛自己是一個透明的旁觀者,血海上空發生的一切如鏡花水月般能看能聽卻觸摸不到。在醒來後,張震隻好把那奇異的一幕歸結為夢境,“唉,最近被那些靈異的事情搞的精神太緊張了,連做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雖然如此勸說自己,可張震心底裏仍然有那麽一絲疑惑。

張震用手敲了敲低下的額頭。忽然,他猛的抬起頭來,眼瞳睜的如鈴鐺般,嘴巴驚恐的張大開來,忘記了閉合,甚至忘記了呼吸。因為他忽然記起,夢中血海中被血紅披風人影重新凝出身型的那個大頭童子,之前隱約有些相識,在醒來後才記起,那不就是坐在汽車最前排、摸了自己一身鼻涕的那個小孩嗎!還有那個讓他對那件軍綠色外套羨慕不已的年輕男子……

轉眼望去,最前排小孩的位置赫然已空,隻剩旁邊一個中年村婦模樣的女人,手裏抓著一包餅幹,卻並未開封,隻是用那粗糙的大手輕輕撫摸,好似手裏的不是餅幹,而是自己的全部嗬護。

張震眼光從第一排轉到第二排。之前那個穿著軍綠色外套的男青年,讓他羨慕的帥氣青年,也是不見了人影。隔壁座位上坐著一個昏昏欲睡的老頭。

他的眼光繼續往後移,他要確認一件事,確認心中的那一絲疑惑是否是真實的。第三排的魅惑女子,第四排的青春靚麗的少女,也一樣消失不見蹤影。第五排本來肩膀上偎靠著嬌柔高貴少婦的男子仍然正襟危坐,口裏似乎喃喃自語,隻是孤身一人,手中一條裘絨圍巾,隻是那圍巾明顯是女人所用,男子的大手反複摩挲著,一根絨毛隨著手指的拂過旋轉飛舞而起,輕輕地落在他的衣領上。第六排,肥胖的女人仍然肥胖,可小腹卻沒那麽凸起了,隻剩一圈圈的腩肉隨著車身行駛而抖動。

張震低頭,“那不是夢,那是真實的。血海……好像似曾相識,卻記不清楚是在哪裏看到過……”張震苦苦思索,依然毫無頭緒,那依稀的感覺朦朦朧朧,又捉摸不到,讓他非常難受。

“下車了!”司機的呼喊把張震從思索中驚醒。“司機大哥,請問……”張震下車經過司機身旁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請問一下,剛才那幾個座位上,是不是全都坐滿了人?”他手指指了一下那幾個座位。

“坐鬼咧!一天發十趟車,哪有那麽多人坐,呂縣又不是大城市!一半的位置空的,跑一趟還要虧油費!那些鳥人,腦袋讓驢踢了,發那麽多趟車幹啥子……”張震不再去理會司機的抱怨,轉身下了車。“不想了……”他長出一口氣,“最近發生的鬼事也不少,既然記不起來,就算了,反正多一件也不多。”

“終於回家了!”張震打量著熟悉的城市,會心的笑了。家,多麽溫暖的名字。

“快5點了”看了看時間,“得快點。”天色已經有點昏暗起來。張震的家在農村,離呂縣還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好在有一趟鄉鎮班車路過他的村莊,不過下車後還是要步行大半個小時才能到家。

順利的搭上了那趟鄉鎮班車,一個小時後,張震在通往村莊的路口下了車。徒步翻過一個小山崗,腳步匆匆的走在夾在一塊塊田地中的小道上。田地裏種著小麥,斑駁的積雪覆在暗青的麥苗上,顯得有些蕭索。天色已經大黑,張震摸索著朝著印象中的家門口奔去。

半個小時候,張震終於推開了思念的家門。他微笑著,反手合上大門,輕輕走進院裏。很安靜,四周都是黑黑的,隻有堂屋的燈亮著。張震的家在村頭,四周都是別人新蓋的準備給兒子結婚用的房子,所以都沒住人。張震家也是新房,隻是張震考上了大學,而且也跟家裏商量了,畢業後準備去南方闖**,這新房自己是沒打算回來住了,加上家裏的老房子也破的不行了,索性就一家人搬過來住了。

“爸,媽,我回來了。”張震終於忍不住,在院子裏就喊了起來。

“吱呀……”堂屋的房門打了開來,首先是小妹歡呼著迎了出來,父親和母親也一臉激動的站在堂屋門口。

“哥,你才回來啊,不是都放假好幾天了嗎!今天都過小年了,人家三大爺家跟你一起考上大學的二姐早就回來好幾天了,媽這幾天一直嘮叨你怎麽還沒回來,怕你出什麽事,又怕你今年不回家過年呢……我和爸都覺得你今年肯定會回來的……”張震笑嗬嗬的看著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妹妹。小妹比他小7歲,因為家裏不富裕,農村人又重男輕女,加上還要供他讀大學,所以小妹早早就輟學在家,幫忙在家做做做飯,也會下地幹點輕快活。所以,張震對妹妹不但疼愛,更是一直心懷愧疚,也就更加疼愛了。

溺愛的揉了揉妹妹的頭,張震對著屋門口的父母笑了笑,“爸、媽,我回來了。”

“嗬嗬,回來了,回來就好,進屋。”父親嗬嗬的笑著轉身進了屋,還不忘回頭不停張望,生怕兒子又走了。

母親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張震身邊,慈愛的摸了摸他的手臂,“穿這麽少衣服!快進屋去,外麵冷。我給你下碗掛麵去。”

“嗯。”張震重重的點點頭,心裏忽然有種暖暖的感覺,眼眶有點濕潤。

屋裏生著炭爐,隻是上麵的蓋子蓋的嚴實的,看不到火苗,可也比外麵暖和多了。燈泡的燈光有點昏暗,不過卻顯得屋子更加溫暖。

桌上正擺著一壺酒,一碟炒花生,一盤鹹菜,還有一碗冷豬肉(北方的特產,把豬頭豬下水等加石膏粉熬成糊狀,冷卻成膠狀後食用,是冬天的一道美味佳肴。)

“來,喝點酒暖暖身子。”父親給張震倒了一杯老白幹。

“爸……”張震有點驚訝,“你之前可從來不讓我沾酒的……”

“嗬嗬,那是你小,小屁孩喝什麽酒。現在大了,要學著喝了。以後出來社會啊,還有更多東西要學啊,有些事我也教不了你,可你自己心裏得有個底,不能虧了良心……”

……

張震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幸福的淚水,灑在這個寒冷冬天籠罩著的暖暖的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