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麵容滿地
張震和莎莎的屍體是被圖書館新來的值夜班的青年發現的,後來警察和葉家都派了人來,葉家來的是龍二,在警察和法醫一番折騰後,龍二帶著張震的屍體離開學校,接著警察也公布了死亡原因:一對為情所困的戀人,相約在無人的荒野自殺殉情。
張震的家人都已去世,這在他出事後當天就被趕來的警察調查了出來,隨之傳的整個校園沸沸揚揚,說他是天煞孤星,是個不詳之人,克死了全家,連帶他身邊的人也會不得善終,之前的葉薇安,現在的莎莎……死的全部都是和他有或多或少關係的人!那接下來輪到誰呢?一時間校園裏人心惶惶。那些別的係,別的班級的同學頂多就抱著一聲歎息外加那些狗血的命相詛咒、神秘鬼神之類傳說而探頭探腦打聽小道消息,但,和張震一個班級,一個樓層,甚至在公開課上一起上過課的那些人們,就徹底慌了神了。拋開對張震本人的一些命運探究不說,接下來會輪到誰?這是個要命的問題。好像死亡詛咒要找誰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規律,和張震關係密切的女朋友葉薇安死了,而和他同樣關係密切的611宿舍三個人卻還活蹦亂跳,而和張震緊緊幾麵之緣的莎莎,又和他手拉著手慘死在校園的荒落裏。沒有規律,無跡可尋……也許下一個會是肖哲或者葉金山許小孟,也有可能是僅僅某一天借過他筆記的某個同學。
“天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我!狗日的,怎麽這麽毒!老子怎麽就這麽黑!百來個人一起上公開課,我怎麽就非得和他挨著坐!希望他死掉就算了,有黑白無常把他抓走,應該不會再來禍害我們來……”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同學嘀嘀咕咕的在路上徘徊。像這樣的情景,整個校園裏不在少數。有些門路的,急急如喪家之犬從某個高人手裏求來護身符保命,沒有的,隻好向天禱告了。
天色微暗,肖哲慢騰騰起了床,惺忪著雙眼,拍了拍葉金山也許小孟的床頭,有氣無力的說:“起床來,去吃點飯。”
葉金山合著眼坐起身來,迷迷糊糊的問:“幾點了?怎麽感覺才睡了一會!”許小孟翻了個身,聲都沒出一下,繼續呼呼大睡。
“快六點了吧。喂,哥幾個,現在到處都在傳,說老四是猛鬼轉世,連摸過他東西人都會得死。你們怎麽看?”
“嘿,你覺得老四是那樣的人嗎?!哦,不,應該是那樣的鬼嗎!唉,做兄弟做了三年,忽然就沒了……要是還能回來,我管他是人是鬼!唉……”葉金山揉著朦朧的眼睛搖了搖頭,低下頭不再說話,陷入了沉思。
肖哲背過身,眼角有點泛紅,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激**的心情,淡淡的開口:“我沒兄弟姐妹,家裏就我一個獨子,爸媽像看寶那樣守著我,初中,高中,除了學習就是學習,雖然吃喝拉撒不愁,時髦玩意什麽都不缺,可,總覺得生活中少了些什麽,逃學,早戀,,沒勁……自從考上大學,來到了這裏,就像放飛了的小鳥,而你們幾個,就是和我一起亂撲棱的兄弟,少了哪一個,都撲棱的沒意思。……”接下來是許久許久的沉默。
“你說,如果老四還能回來,不管他是人是鬼,我們還都能像以前那樣嗎?”肖哲又轉過身來,話語中透著淡淡哀傷。
葉金山緩緩抬起頭,眼圈紅紅的,不知是睡的太多了還是什麽,“為什麽不能!當然能,我就不相信他會還我們……”忽然,他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接下來的話仿佛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音。“你……你……”葉金山手指顫抖的指著麵前的肖哲,聲音發顫,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肖哲輕輕的笑了,“我怎麽了?我很可怕嗎?你害怕了?不是說他就是鬼,你也一樣能接受嗎?你怕鬼是嗎?咯咯咯咯——”肖哲一連串的反問,聲音由男聲變的越來越尖細,最後完全變成一個尖笑的女聲。
隻見他在麵無人色的葉金山麵前,抬起手,那絕不是肖哲的手,白皙的像個女人的手指輕輕撫摸那副肖哲的麵孔,溫柔的像個愛人撫摸思念已久的戀人的臉龐。接著,肖哲的麵孔在那手指的撫摸下漸漸皺褶、扭曲,最後好像一副人皮麵具那樣被拉了起來,卻眼睛還在眨著,嘴巴還在張合,詭異的笑,五官又痛苦的擰在一起……宿舍的燈管忽然自己忽閃了起來,明明滅滅,虛虛實實,像是舞台的霓虹,表演的是一個恐懼的未知。
“你害怕了!哈哈——”他竭斯底裏的大笑,用力一把扯掉手中的麵孔,扔在地上。
“我……啊……你,是我……”葉金山蜷縮在牆角,知覺和理智從身體悄悄離開,隻剩眼睛,被莫名的力量強迫不得不看下去。
肖哲的麵容被撕掉,露出的卻是葉金山的樣子。和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葉金山一模一樣,連臉上驚悚的表情也不差分毫。“看吧,看吧,這就是你的樣子,剛才還大言不慚,看俺,看看你現在的德行!……”那人很享受於別人的折磨,從外在到內心,恐懼占據著兩人的全部,一個蜷在牆角,一個站在床前,分不清哪個是心靈的噩夢。
“看吧,好好享受你的瘋狂,日子不多了。”床前的麵孔又掉下一副,一副接一副,一個個活靈活現的麵容好像剛剛從臉上剝離下來,卻不帶絲毫血痕。一地的嘴巴,滿屋的眼睛,張啊張,眨啊眨……那個翹著花白胡須的老人,一隻眼睛掉出了眼眶,淩亂的胡須上,有黏涎沾滿……那熟悉的皺紋,還有銀質的耳環,那是奶奶唯一的嫁妝,自始至終從未見她老人家拿下來過,直到去世,帶著那對眷戀了一生一世含蓄愛情的耳環黃土遮麵,從此天人相隔,現在,卻被粗暴的扯了下來,丟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耳垂豁開,白生生的肉,沒有血。
……
麵具似雪花般飄飄灑灑,親情,友情,愛情,落滿一地,被冰冷的水泥地板接住,凍成了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