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凸起的喉結微滾,薄唇輕扯,聲音沙啞又撩人◎
主席台前麵是燈火通亮的操場,不少夜跑的學生在塑膠跑道上運動著,還有坐在操場草坪中間搬來小音箱唱歌的。後邊是狹隘的小空間,隻餘一條小路向前延伸進無垠的黑暗。
像是被割裂開的兩個世界。
周憚站在比她高幾階的台階上,背著光。
夜風吹著他的衣服,勾勒出男人悍厲勁瘦的身材曲線。
男人額前碎發飄拂,正垂眸看著她。
周憚低笑了一聲,聲音吊兒郎當的:“怎麽又被我逮到了。”
“還記得上次我說過什麽嗎?”他問。
說過在學校裏別再讓他遇見她。
顧雲合還記得,但她低著頭,沒吭聲。
她下意識把煙和打火機往一邊藏。
這動作太過拙劣,是以周憚一眼就看出了她想要藏著的東西。
男人有點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先是掀起眼簾掃了一圈周圍,像是確認周圍沒人後,複而又垂下眼看她。
他叫她:“好學生。”
顧雲合藏煙的手抖了下。
“大晚上的不待在圖書館,躲在這裏抽煙?”他哂笑。
周憚歪了點腦袋,從顧雲合身側露出包裝盒一角輕易猜出了香煙的牌子。
他眼中漫起丁點不易察覺的笑意:“白萬?”
顧雲合耳根子火辣辣地燒。
買煙時她根本什麽都不懂,隻有第一次見到周憚時聽他買了這個名字的煙,所以也就跟著買了這個牌子。
還沒等她反應,周憚已經三步並作一步走了下來,緊跟著耳邊響起衣物的摩挲聲,等顧雲合再反應過來時,周憚已經從她手中搶走了那包煙和打火機。
包括她手上點燃了片刻後又熄滅了的那一根。
他懶洋洋地搓了搓顧雲合那根點燃又熄滅的煙,好整以暇地看著煙頭燒過的痕跡。
“心情不好?”他歪頭問,“躲這兒抽煙。”
顧雲合又想起被顧母和顧雲昌拿去賣掉的相機。
她抿了抿唇,鼻子有點酸。
但她沒吭聲。
心情仍舊止不住地落寞。
她想,如果是周憚這樣的人,應該從小到大都沒有這種煩惱吧。
這樣生下來就含著金鑰匙的人。
人與人之間終究是有著差距。
“把煙還給我。”
她悶悶,伸手想去拿回來。
聽出女孩聲音中的沙啞,周憚手頓了頓。
兩人此時挨得極近,他能清楚地看見女孩眼眶邊緣的微紅。
良久,周憚出聲。
“煙可不是這麽抽的。”
男人聲音一貫的懶散低啞,又帶著點蠱惑人的勁兒,“要我教你麽?”
他打開煙盒,從裏邊重新抽出一支遞了過來。
顧雲合猶豫了下,抬手去接。
周憚長手長腳地坐在了她身邊。
兩人坐在同一級台階上,男人卻比她高了足足一個腦袋。
屈膝坐下動作間,周憚的膝蓋不經意碰到了她大腿,顧雲合觸電似的彈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幾厘米。
周憚不輕不重地悶笑了聲。
第一次和異性坐得這麽近,顧雲合有點微妙地不自然。
周憚動作嫻熟地煙盒裏滾出來一根煙,示意她看過來。
“看著。”
周憚把煙銜進嘴裏。
“嗒”的一聲輕響,跳動的小火焰照亮他利落流暢的下頜,也照亮了顧雲合白淨的小臉和一雙淺含著水光的眼睛。
男人吸了口氣,兩頰跟著輕微地凹了進去。
煙頭的煙草燃了一大截,沒有再熄滅。
顧雲合就這樣定定地看著。
看著男人吸氣,模模糊糊的黑暗中煙頭火星噌亮。
又看著他性感的薄唇輕張,喉結微上下滾動,吐出來口煙氣,煙霧繚繚,消散在夜色裏。
男人側臉刀鋒般銳利,下頜線清晰明顯,掐著煙的手勁瘦又有力。
她這時還不知道。
操場背後、月光下、夜色裏,男人抽煙的這一幕會成為她永生忘不掉的畫麵。
以至於多年後在異國他鄉,隻要想起來這一幕,就能輕易地令她淚流滿麵。
“盯著我看這麽久。”
周憚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男人湊近,壞笑,“在看什麽?”
這人三句話離不開使壞。
顧雲合撇開臉不理他。
“聽過有關這煙的廣告詞麽?”周憚又問她。
顧雲合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抽煙隻抽萬寶路。”
男人平時總是泛著放浪笑意的桃花眼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眉眼壓得很低,低聲道,“此生不走回頭路。”
他食指與中指夾開點燃的煙,側頭繼續往旁邊徐徐吐出一口煙霧。
性感、肆意、糜爛。
煙霧團成的花朵靜靜綻放於主席台後不為人知的角落。
顧雲合微愣了幾秒,很快垂下了目光。
她看懂了。
點火時要跟著吸一口氣。
“現在,你是要用這個點火——”周憚朝她揚了揚手裏的打火機,笑得曖昧,“還是要這個?”
他又晃了下手裏點燃的那根煙。
顧雲合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這是要兩人把頭湊在一起借火的意思。
她雙頰緋紅,伸手去拿過了打火機,一聲不吭地按下按鈕點燃,然後把煙含進嘴裏,湊到打火機旁猛吸了一口。
像是要把那些委屈、不解、憤恨全部撕扯咬爛混著血混著淚一齊吞進肚子裏一樣。
周憚玩味地看著她。
下一秒。
顧雲合嘴裏一澀,整個喉嚨像是被人用手強有力地卡住了似的,又像是被千萬根銀針輪番紮著喉頭,一千萬個氣球在喉頭處齊齊爆炸一樣,呼吸瞬間變得困難,雙肺也緊緊縮在了一起。
她用手胡亂拿開嘴裏的煙,爆發出一頓驚天動地的咳嗽。
周憚笑得整個人肩膀直抖。
顧雲合咳得眼角通紅,一邊咳一邊轉過去看他。
這人不提醒她,像是故意要看她嗆著一樣。
顧雲合咳得正難受,心想她再也不要抽這東西了。
欣賞了一會兒她的醜態,周憚這才奪走她指尖夾著的煙。
“所以這東西沒你想象中抽著有意思。”
他漫不經心吸了一口自己手中的煙,懶散地問她:“現在,心情舒暢了?”
顧雲合一頓。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在圖書館裏和顧母打完視頻後,心中鬱結的那些不愉快和煩悶,好像都不知不覺地散去了。
還沒等她反應,周憚已經直起了身,並順手把打火機和那包白萬揣兜裏了。
他眼底還泛著笑意,隻不過多了點正經,抬手輕敲了敲顧雲合的腦袋:“這玩意兒記得以後可別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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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顧雲合回去以後,方一可她們已經吃完飯閑逛回來了,還打包了幾串烤串回來吃。
瞧著顧雲合開門進來,方一可扭頭看著她吐槽:“我看你書包在桌上,還以為你在蹲廁所,等你半天,剛剛都快給我憋死了。”
顧雲合笑了笑:“你也不知道敲敲門。”
陳安正大快朵頤地吃著烤串,沒半點戀愛中的女生想保持好身材的意思,她嘴兩邊還沾著辣椒麵,叫顧雲合也來擼幾串。
顧雲合搖了搖頭。
從操場一路走回來,她到現在嗓子還是疼得慌。
估計明天都隻能喝點稀粥。
方一可幹完一大瓶可樂,抬頭,狗鼻子似的忽然嗅了嗅。
陳安看著她:“……方一可你狂犬病犯啦?”
“你滾。”方一可無情翻了個白眼,她皺眉,“我怎麽聞到股煙味?”
顧雲合做賊心虛地就要往陽台外麵跑。
方一可起身,再嗅了幾下,很快鎖定目標,攔著還差一步就要跑到陽台上的顧雲合。
她拉著顧雲合的手,湊近,瞪大眼睛大喊:“我靠!顧雲合身上有煙味!”
季思雨和陳安齊齊伸長脖子看過來。
“顧雲合你小子是不是談戀愛去了!?”
“老實交代,這是沾的哪個男人身上的煙味!?”
“沒有。”顧雲合逃無可逃,“我剛在操場跑步來著……可能不小心沾到哪個路過男生身上的味道了。”
三個人一臉懷疑。
最後顧雲合解釋了千八百遍,她們才勉強相信。
實在是揪不出什麽證據,方一可隻得邊歎息邊道:“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最後熄燈爬上床時她都還在重複這句話。
顧雲合和她是對床,自然能聽得清楚。
她憋著沒理方一可,心中想著奇怪的人哪裏是她。
腦海裏某個站在台階上勁瘦利落的身影慢慢浮現。
……奇怪的是那人才對。
突然出現在操場後麵,又莫名其妙來教她抽煙。
最後還說什麽自己又被他逮住了。
顧雲合把頭往被子裏縮了縮,耳根子不自覺的有點燙。
喉嚨還是疼得慌。
她提拉著自己的衣領聞了聞,再三確認已經沒有任何煙味,這才放心閉眼睡去。
……今晚好像做了場夢。
夢裏有偏心小兒子的母親,有囂張跋扈的弟弟,有找不回來的相機。
還有夜晚操場後麵微弱的燈光,朦朧的月色。
淺灰色的煙圈模糊在空中,男人凸起的喉結微滾,薄唇輕扯,落在耳邊的聲音沙啞又撩人。
在夢裏,大家公認的乖乖女和臭名昭著的混球藏在無人知曉的操場後台,肩並肩,腿靠腿。
他們離得很近,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然後偏頭,相互靠著,渡完了一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