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是周憚◎

十多年前冬季, 紫雲山山區發生了嚴重的泥石流災害,共致4死10傷。

遇害人員除一位當地原住民外,都是周氏集團外聘的廣告攝影組工作人員。

紫雲山人煙稀少,自然環境受人為影響小, 生態良好, 加之得天獨厚的地形地勢, 氣候宜人。

周家看上了這片山區,承包下後決定在當地打造綜合性旅遊度假村。

一個度假村的建設, 前期必不可少的就是廣告宣傳與推廣。

顧父就在當時的廣告攝影組裏麵。

前幾天紫雲山下了雪,半山腰至山頂處有積雪。

攝影組出發當日, 組內人員預測到有氣溫異常升高的情況, 向集團反應,請求延後進山拍攝。

周氏集團正處在資金鏈緊張,與對家企業競爭最為激烈的時候,急需度假村建設項目來留住股民,所以整個企劃部日夜不停進行策劃書編寫,簡直一刻也不敢耽擱。

那天攝影組人員上報的延後拍攝請求, 隻是組內有經驗的攝影家根據氣候變化推測出來的, 並無專業科學依據,所以被黎容淑以拍攝事宜刻不容緩且無科學依據回絕了。

於是當天攝影組在一位熟悉山路的當地村民帶領下進山拍攝。

下午氣溫陡然回升, 積雪融化,泥石流滾滾而下。

……

周氏集團為息事寧人, 給出了相當豐厚的賠償金,黎淑容親自出麵與所有遇難者家屬調解,簽訂了諒解書與保密合同。

也就是從那年起, 顧雲合失去了父親。

再沒有人摸她的腦袋說雲合這麽厲害以後一定能成為大畫家, 她的書包裏再也不會放著小熊餅幹。

前些日子黎容淑找到顧母和顧雲昌的第一時間, 顧母就認出來了這是當時出麵調解的那位周氏集團總經理。

黎容淑同樣記得他們。

當時遇難者家屬裏麵,就數顧家條件最為艱難,母親沒有穩定的工作,小兒子剛出生,女兒還在上小學。

顧家的賠償款也是最高的。

因為當時說出氣溫有可能異常升高的那位攝影師就是顧父。

顧父本可以選擇不去的,但為了全組人的安全,還是毅然決然進了山區。

受傷人員從泥流中被救出來送往醫院的時候,黎容淑也在,當時她正忙著周旋於相關政府部門、聽聞風聲的媒體以及集團董事之間,打著電話,正好路過某個病房門口。

秘書在一旁小聲說到病房裏這位就是當時上報說氣溫有可能異常升高的那位攝影師,也是這次為保護同事,受傷最為嚴重的那位。

她下意識就跟著多看了幾眼。

男人麵上插著氧氣罩,臉色蒼白,渾身上下都是泥濘和血跡。

病床的一旁還站著一個白淨淨的小姑娘,眼裏包著淚水。

她沒想到的是。

十多年後的今天,那個哭得雙眼紅腫的小姑娘會和自己兒子糾纏到一起。

算是孽緣。

禍障。

-

從周家老宅出來時是下午。

周憚把手機拿回來後給顧雲合打了個電話。

顧雲合沒接。

他幹脆直接開車去了她出租屋,砰砰砰敲門。

同樣,沒人應。

隻有一點點貓爪子撓門的聲音,應該是感歎號還在家裏麵。

出租屋兩把鑰匙,一把在顧雲合手裏,另外一把他放在了臨江壹號。

周憚罵了聲,又跑回去拿了鑰匙過來開門。

客廳還保持著他前幾天從這裏離開去老宅的樣子,靠枕胡亂疊在一起,上麵丟著幾件兩人的衣服,是他們晚上在客廳看電影時胡鬧間不知不覺脫下的。

飯桌上防蚊罩還罩著沒吃完的菜,已經有點味道了。

很明顯這幾天屋主人就沒在客廳裏活動過。

沒有人。

隻有感歎號從沙發上跳下來蹭他的小腿。

周憚掃視了一圈客廳,又去臥室裏看了看。

臥室裏顧雲合的衣服、書本都還在,身份證也老老實實躺在櫃子裏。

明明一切都表示著女孩還沒走,但他心裏卻驀地產生一種山雨欲來的不安感。

不接電話,也不回信息。

又是像上次她回家看顧父那樣。

偏生還是在這種節骨眼上。

感歎號跟著探頭探腦地進來,盯著他喵嗚一聲。

周憚回憶了一下學校裏成天和顧雲合待在一起的那個女生的名字。

他拿著手機,麵無表情開始翻通訊錄。

方一可還在老家。

看清給她打語音電話的人是誰後,她嘴裏剛喝完的一口奶茶差點沒噴出來。

她一邊喃喃著“臥槽周憚給我打語音幹嘛”一邊點了接聽,然後小心翼翼喂了一聲。

“顧雲合?她沒在寧圳啊,說不定回貢縣了……”

“你等等啊我給她打個電話試試……”

在對麵說了“不行她也沒接我電話”後,周憚用力摁下了手機上的結束通話鍵。

-

寧圳冬天的天氣比其它季節都要怪。

白天的時候還是暖陽高照,曬得人暖洋洋的,正月的寒氣都祛了一大半,晚上一聲雷後就突然下起了暴雨。

電閃雷鳴,吹得江邊老樹使勁搖晃,生怕扭不斷腰一樣。

顧雲合突然想起很久前,周憚生日,她跟著他一起回臨江壹號的那天。

她站在大平層的落地窗前,對他指著江邊路麵上的樹說這些樹像是小火柴人。

當時周憚一邊笑著一邊湊近來吻她嘴角。

周憚專門打過招呼,所以臨江壹號一樓的管家認得她,在她剛剛不知不覺走到臨江壹號門口的時候,給她開門摁了電梯。

她坐到了頂樓,用指紋開了鎖。

金剛沒在,或許是被周憚安排的人接走了。

然後她麵無表情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又想了許許多多。

她想起顧父被警鈴轟響的急救車拉進醫院的場景,下半身被壓到變形,紗布也擋不住鮮血一個勁地往外冒。

又想起第一次在周憚口中聽到黎容淑這個名字時產生的怪異感、那天在貢縣家的臥室裏收拾出的舊報紙上麵的標題,還有黎容淑來找她時,在車上所說的最後那一句話……

種種跡象。

其實老天早就在告訴她了。

隻不過她沒去想,也沒敢去想。

世界這麽大,偏偏是周家。

偏偏是周憚。

她大腦放空靠坐在落地窗邊,蜷縮著,把頭埋入雙膝之間,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一般。

“滴。”

門口傳來指紋驗證的聲音。

在看見客廳燈亮著的那一刻,周憚鞋都沒換就直接跑了進來。

顧雲合抬眸望向他,渙散的眼神一點點聚攏。

屋外還下著大暴雨。

從寧圳到貢縣,又從貢縣到寧圳。

男人衣服濕透完了,平時囂張豎起的黑發也被雨水打濕,一縷一縷垂在額前。

唯獨那雙桃花眼裏凜冽半分不少。

周憚發尖還在滴著水,一滴一滴打在顧雲合手臂上,涼得驚人。

“去哪兒了?”他嘶啞著嗓子問她。

像是火山瀕臨爆發前最後的平靜。

顧雲合扭過頭去,咬牙不吭聲。

周憚把她從地上強行拉了起來。

找人時硬生生憋了快一天的暴躁情緒終於有了宣泄之處。

落地窗砰一聲巨響,兩具身軀重重抵在上麵。

周憚去咬她唇,野獸獵食般魯莽又衝撞。

顧雲合還是不說話,被他吻得眼角通紅。

她心裏瞞著事。

周憚在第一眼就看了出來。

他知道她消失的這一天一定和這事有關。

但顧雲合不說。

就死倔。

“顧雲合——”

最後他掐著她腰,狠聲:“你說不說?”

窗外雷電轟響,密布般的雨順著風猛烈撞擊著落地窗。

這句話像是戳到顧雲合哪個點了一樣,她睫毛猛地一顫,反客為主往周憚唇上重重一咬。

她紅著眼,顫抖著說:“……有本事你來啊。”

周憚一滯。

臥室門被一腳踢開,重重撞上牆後又反彈回來。

柔軟的床塌猛地下陷,女孩烏黑的長發鋪在床單上。

周憚欺身又吻了過來。

她也跟著不服輸似的雙手環上他脖頸,去吻他。

爆發在沉默中的不止這些,還有很多說不出口的東西。

這段時間兩個人在心底都藏著事。

他們在相擁,相吻。

靈魂越過軀幹抵命纏繞,不死不休,互相誓要把對方融入彼此般。

屋外大雨還在持續不停地下著,像是要把這一個季度的雨都下完一般。

顧雲合隻覺得自己像是一艘在風浪中搖擺著、岌岌前行的小船。

起伏間,她長發散在身前,又被周憚撥開。

炙熱又瘋狂的吻一路向下,從額頭,到鼻尖,到唇角,到下巴,再到脖頸,而後,幽泉深水叮當作響。

顧雲合十指陷入他發間。

感受著男人柔順的頭發在指尖滑過,她閉上眼,咬牙撐著不出聲。

周憚又俯上來,用手指摸索她的唇瓣。

濕潤又柔軟的唇瓣被她自己咬得紅腫,還破了點皮。

男人指節扣進她唇間,低聲叫她:“出聲,別憋著。”

他唇間也還泛著水光。

她的。

顧雲合被親狠了,咬他手,全身上下不可自抑地彌漫起紅色,終於泄出來了點聲音。

“不是沒開窗麽。”周憚垂眸瞧了眼,湊到她耳邊低語,笑得頑劣又輕佻,“怎麽雨都飄進來把這兒全弄濕了。”

顧雲合半羞半惱去擰他手臂,又被男人擒住手越過頭頂壓著,動彈不得。

床頭櫃拉開又合上。

塑料包裝被嘩啦一聲撕開。

男人靠過來的時候,顧雲合渾身一顫,沒忍住嗚咽。

在各方壓力滾滾而來的當下,他們暫且逃離凡塵,偷渡到情愛的彼岸,做了一回彼此的共犯。

……

最後失去意識的瞬間,周憚俯下身來吻她。

“顧雲合。”

她聽見男人隱忍且顫抖的聲音:“別他媽想走。”

作者有話說:

尊敬的審核員大人,敏感詞敏感句已經全部刪了,所描寫的都是脖子以上內容所描寫的都是脖子以上內容所描寫的都是脖子以上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