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翼國被滅,虞軍勢力大增,接下來便是他們瀾國,皇甫明想一統天下,定會舉兵攻打金陵的,心中不免自嘲,他做了那麽多,甚至為了複國不惜在虞國隱藏了那麽久,隻為護得金陵平和,卻不想,到頭來,終是要被傾覆。
若知如此,當初他又何必做那麽多,傷害了她,又害得自己與她心隔兩地。
如夜的眸中,運載著太多的情緒,看在沐清的眼裏,如此傷痛。知道他定是在為以往的事情懊悔不已,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無從說起。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若有什麽缺的話,可以跟府中的管家說。”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沐清終是自嘲一笑,如今的他們,之間相隔了太多的人和事,即便拋開一切也回不到從前,就如她與慕容林一般,太多的錯誤導致兩顆原本靠近的心,日漸行遠,直到再也見不著。
躺在**,輾轉反側,毫無睡意。
他說,若有什麽缺的話,可以去找管家,可她不知,究竟還能在這裏呆多久,又或者是這裏又能存在多久?
沒有宮中的約束,沐第二日便睡得比較晚才起床的,她向來不是貪睡之人,今日竟睡過了日曬三幹,想來是這些天舟車勞頓,外加脖子上有傷,累了難免睡眠會好些。
清晨便有丫鬟來給她送早餐,吃過早飯沐清便準備去集市上為自己做幾件衣裳,她又不肯穿赫成的,就隻有去做了,卻不想剛踏出院外,便見一人騎馬而來,麵色微紅,想必是大清早的騎馬被風吹的。
那人見到沐清,麵色一喜,便翻身下馬,迅速走至沐清麵前,而沐清早已在看清那人麵容時,呆愣住了。
“清兒……”
他喚她,聲音卻是如此的輕柔好聽。
“端,你怎麽來了。”沐清本能的朝他一笑,想到麵前之人可是一國之君,便又皺眉道,“你不是應該在皇宮裏嗎?怎麽跑來這裏了?”
他一笑,“這話倒是應該我問你的吧,你怎麽會來這裏?”
沐清訝然,她是被上官玨從虞宮裏強硬要來的,總不能這麽說吧?
眉宇愁苦之時,卻又聽得他道,“我聽聞你來了金陵,便連夜從宮中趕來了這裏,你果真在這裏啊!”他說著,故作不滿得道,“清兒,你真不夠意思,來了金陵也不去我哪兒見我。”
“……”,她是被上官玨劫來了,也隻不過是昨日才到,就算要去看他也得是今日吧,而他又正好找來興師問罪,這叫她如何回答?
見她眉宇又皺了起來,他便勾唇一笑。沐清心中惱怒,這個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上官玨帶十萬大軍去救她,若沒有他的允許,怎麽會有那麽多大軍,而她昨日剛到,他也收到了消息,還如此說她不夠意思,當即心中惱怒,瞪他一眼。
“端,你什麽變得如玨一般,喜歡調弄別人了?”
相思相見不相親,麵前這個如玉的男子,雖是和上官玨是親兄弟,可兩人的性格卻是天壤之別
,一個成熟穩重、清冷孤寂,一個邪魅肆意、懶散不羈,仍是兩人怎麽的相像,沐清也斷然能夠分得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隻是她沒想到一向清冷如水的他,也會對她使壞。
當真是時間長了,練就了他如弟弟般的不羈性格。
也或許是如今的局勢動**,他想因此掩飾心中的焦慮,不管是哪一種,沐清都不想去探究,她知道,如他這般高傲男子,定然是不會將自己的無奈與苦楚在別人麵前表現出來的,尤其是她。
“是嗎,我倒沒覺得呢?”他朝她勾唇一笑,拉過她的手,“走,帶你去一個地方。”
沐清驚愕,“什麽地方?”
他神秘一笑,“秘密。”
知道他是不會加害自己的,沐清便隨著他一同上馬,朝府外奔去。
一路經過熱鬧的集市,來到一處視野寬廣的草地,綠衣瀾珊,春風拂來,沐清額間的一縷發絲隨風飄舞。
她目露驚奇,心中感歎,視線所及之處無不春風拂綠。恰巧晨曦間,陽光普照大地,給綠意的大地更添一份柔和。
“我本以為瀾國的金陵已是四季如春,景色秀麗的國家,卻沒想到在這一方寸土之上,竟有如此美麗的景色,若是能常年居住於此,想必都會比尋常人多活些年數。”
沐清向來不喜歡那些聞人雅客所稱讚的名聲風景之地,卻唯獨被這裏特有的天然之色所吸引。
無需人工雕刻,天然鑄就成這一片景地,怎能叫她不心曠神怡。隻是,一想到不久之後,這如此美好勝地將會成為一片荒地,她的心中,便升起一股悵然。
“是啊,我每次心情不好時,都會來這裏呆上一會兒,心中的濃鬱便消散而去。這是我與弟弟從小就喜歡呆的地方。”
他嘴角含笑,麵容柔和,舉眸,迎上晨曦的露珠,如夜的眸中,蘊藏著數不盡的思緒,那帶著舊泛黃的記憶一點點浮現心頭,原本光亮如珠的黑眸也變得一點點暗沉,“隻是,不知這裏還能夠存留多久……”
他的聲音是如此的輕柔淡泊,好似在說著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聽在沐清的心中,如投下一顆石子,激起一片漣漪。
她全身發怔,麵容一痛,看向他,卻是如此的寧靜。
本以為他不會向自己傾吐心事,卻不想他就此說了出來,如此淡然不夾帶一絲情緒,讓沐清不知該如何去勸慰他。
“瀾國在當年的那場大雪中本該就滅亡了,是我和弟弟心中不屈,潛流在虞國三年,中間不斷聯係前朝官員,暗中操縱,終於才得以將瀾國恢複如初,卻不想之後又迎來慕容林揮兵南下一戰,若不是你的阻止,想必,今日的這裏早已不複存在了。”
沐清不知他為何突然說起這些,想要勸解卻又不得怎樣勸才可平複他心中的悲傷。隻聽得他的聲音又再次傳來,“我不應該貪心的,瀾國能夠存留到今日,已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沐清心中一怔,依稀看得出他嘴角邊的自嘲,“其實,我早就知道,天下三分,以虞為首,
瀾在其次,而皇甫明又是有野心之人,他定然不甘願安居與帝都,那場大雪,他下令將金陵的子民全部剿殺,便是最好的征兆。他想滅瀾,隻因羽翼不夠豐滿,如今翼國被滅,接下來便是我們瀾國。”
說道這裏,他的目光變得悠遠而空洞,望向前方,帶著數不盡的無奈與惆悵,“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便會舉兵南下,而這裏,將會成為無人欣賞的廢地,金陵也會是一片荒城。”
沐清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連一句簡單的安慰話語都吐不出,不禁有些暗自惱怒。
許是知道她的糾結之處,他忽然側過頭來,唇角一笑,如夜的眸子裏,綻放出是他以前不曾有的光亮,“知道嗎,能夠在瀾國被滅之前,再上見你一眼,已是我心中最大的滿足,清兒,我生為皇家之地,死也是皇家之鬼。所以,這裏,即便被傾覆,我也要與它共存亡。但我放心不下你,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帝都吧,我知道那人對你的情義不淺,但你留在這裏也斷然會有危險的。”
她幾乎心中一痛,呼吸不過氣來,望著麵前嘴角帶笑,麵容清淡,沐浴在晨曦下,失了真實感。
“不,我不會走的,即使他攻來,我也要陪你們走到最後。”她想也不想就回答道,“端,當初我被慕容林傷的體無完膚,若不是你與玨救我與水深火熱之中,想必,我早已不在這個世上了,所以,我斷然是不會離開你們的。”
她目光中的堅定令他心中微動,卻又無奈萬分,沉重臉麵道,“清兒,如今局勢動**,金陵早已不是三年前那個固若金湯了,你呆在這裏,隻會令我擔憂。”
“那又怎樣,我來這裏,不也是你所期盼的嗎?”
她望著他,麵容中篤定萬分。
上官端一震,如玉的麵龐上依稀可看出尷尬之色。是的,明知如今的節骨眼上,她若是來定會有危險的,可當弟弟請求帶兵去帝都要人時,他掙紮了好久,終是答應了他。
他將那小小謙卑的私心隱忍起來,當再次見到她時,心中缺失的一角被填的滿滿的,如今,他心靈上得到滿足了,卻叫她離開,沐清斷然是不會肯的。
“清兒,戰事不同兒戲,若金陵淪陷,我和弟弟縱然拚盡了精力也難護你周全,況且我與他都是瀾國子民,定不能帶你私逃別處,你明白嗎?”
他幾乎痛心疾首,有些懊悔自己當初的私心,讓上官玨將她帶來,現下見她如此執拗,倒不如當初壓抑住心頭的思念,也斷然不會讓弟弟將她帶來這裏。
“我明白。”沐清轉眸看向遠處,語氣平淡無奇,“正是因為明白,才會如此。”
他望著她,忽然笑了,如此自嘲,“你是想著倒是以自己威脅皇甫明退兵是吧!”
不是疑問而是篤定,沐清別了目光,“不管怎樣,你與玨救了我,如今你們有難,我斷然是不會做留下你們不管的。”
他收住了笑,眸中盡顯無奈與惱怒,“你好歹也在宮中生活了兩年,難道還不了解他的脾性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