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巳年春,安華宮好妃卒,賜封號好貴妃,葬入皇陵,計入名冊,其子取母名安好以祭生母,封為太子,由梅妃撫養。
夜深人靜,微風輕拂。
沐清搖晃著白日裏指定太監做的嬰兒床,窗外黑影掠過,她並未發覺,正哄著安好入睡。忽然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立刻驚起。
“何人?”她走到窗前,推開窗張望四周,輕聲喝道,卻沒有人說話,隻聽見一聲貓叫,牆角跑出一隻貓,她鬆了一口氣。
最近不知怎麽回事,總是有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好。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杞人憂天,當皇甫明來的時候,這種感覺愈加強烈。關上窗,她又回到了嬰兒床前。
突然她被人拉入懷中,溫暖的胸膛,熟悉的氣息,她鼻尖一酸,頓時淚流滿麵。
“玨……”她輕呼出聲,頸間被他呼出的氣噴得火熱。
他將她緊緊抱住,喃喃細語:“清兒,我回來了。”這些天他在她窗外徘徊了好久,白天他不敢現身,晚上皇甫明又一直都在這裏,終於等到了今天,他一個人躲在山洞裏療傷的時候,就知道沐清封了他的穴道護住了心脈,這才保全了他一條命。
他一刻都不肯鬆開,仿佛要把她揉進身體裏去,這大半年來,他一直苟活於人世,隻為了再見她一麵,他想殺了皇甫明為哥哥報仇,但是他受傷太重,一直不曾療養好,就算傷好也回不到從前的功力了,貿然前去刺殺皇甫明的話,必然是以卵擊石,有去無回。
“你怎麽會來這裏?”她推開他,問道,清澈的眸中閃著晶瑩的淚光,他終究活過來了,可是上官端……
“等了好多天,終於等到你一個人的時候了。”他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抓著她的手一刻都不肯放鬆。
原來這麽多天被監視的感覺來源於他,沐清笑起來,擦掉眼淚,輕捶了他一下,說道:“早上小七還說呢,這膳房裏的菜過一個晚上就少一大盤子,以為是老鼠偷吃了,可放在一旁抓老鼠的工具就是抓不到,原來是你這大老鼠偷吃了,那麽小的籠子怎麽抓得到。”
他也輕笑起來,桀驁不羈的臉龐上露出了倦容:“可以在你這裏躺一會兒嗎?”除了她身旁,他睡在哪裏都不會安穩。
沐清點了點頭,低垂著眸,替他褪去外衫,她捂住他的胸口,低聲說道:“還疼嗎?”
“不疼,一點都不疼。”如果不是她,他已經死了,胸口的傷早已結痂,愛她,卻越來越深。
“主子!是你在說話嗎?”門口傳來小七的聲音。
兩人一驚,上官玨迅速地躲在簾幕後,沐清抿嘴輕笑,去打開門,說道:“剛才窗下有隻貓跑過,以為是什麽呢,嚇了一跳。”
“主子的膽子何時也這麽小了?麟兒少爺睡著了,小七去膳房看一眼。”小七笑道,提起裙擺便往膳房的方向跑去。
沐清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小七像珠兒似的,不但嘮叨,還喜歡管東管西,趕明兒快舍不得把她嫁人了。她關上門,上好栓,轉身回到嬰兒床邊的時候,發現上官玨已經躺在**睡著了。
她走上前看著他連睡夢中都緊鎖著的眉頭,伸手輕按他眉心,撫平他皺著的眉頭,他消瘦了許多,這大半年來一定吃了不少苦頭,眼窩深陷,眼下有了一圈淡淡的黑影,定是這些日子不曾睡好覺,原本飽滿的紅唇也有些蒼白幹裂,若不是她,他也不會變成這樣。將被褥掖好,她回到了嬰兒床旁邊的太妃椅上。
黎明時分,安好突然醒來,大哭出聲。沐清一驚,也醒了過來,趕忙去把他抱起,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幹壞事了,才哭得這麽傷心,認命地給他換著尿布,安好才安靜下來,瞪著滴溜圓的烏黑大眼睛眨巴眨巴。
她好喜歡安好這個孩子,怎會生得如此可愛,逗弄著他,看了一眼窗外,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天快亮了,奶娘睡在她寢宮左邊的廂房中,安好吃得少,等下就該喊奶娘過來喂奶了。
她想起上官玨,扭頭向**看去,隻見他已經穿戴好,正坐在床邊笑看著她:“好久不曾見過你帶孩子的情形了,這孩子是皇甫明的?”
沐清點頭,抱著安好在房中來回踱步,說道:“名叫安好,取自母名,是個可憐的女子。”
“這深宮內院哪個女子不可憐?”他起身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捏住安好的小手,不禁心靜了下來,皇甫明何等福氣,有如此可愛的孩兒承歡膝下,他對皇甫明的仇恨跟孩子無關,不會對安好怎麽樣,更何況現在安好被沐清認作另一個兒子了。
“天亮了,我得先走了。”他許久不曾睡得這樣安穩了,現在精神十足,說完這句話,他掀開窗戶跳了出去,臨走時還偷了沐清一個吻。
沐清撫著嘴唇,一臉無語地看著他離開,仿佛當年那個明朗邪魅的男子又回來了。
小七來叫門,她抱著安好打開門,將他放在奶娘的懷中,這才去洗了洗臉,去把麟兒喊了起來。
每天這樣反複,日子過得倒也太平,自從安好早產開始,蕭貴妃就不曾踏入梅園半步,想必也收斂了一些,太後倒是來了幾趟,每次都是眼巴巴地看著她懷中的安好,說不了幾句話,就離開了。看她那個樣子,一定很想抱一抱安好,畢竟哪個奶奶不想抱孫子。可她就是不給她抱,反正現在安好歸她養,是她的兒,太後要抱孫子還得看她臉色。
想著太後吃癟的樣子,她就想笑。太後對她的心防不會那麽快就放下,她也不會認為太後不會恨她。
“主子,今兒膳房又少了一大塊糕點。”小七在一旁念叨著,想想又說,“不行,我還是去整點藥毒死它算了。”
沐清撲哧一下笑出聲,一定是上官玨早上走的時候,又去膳房偷吃了,等會兒她還是去做些糕點放在屋內,等他晚上來的時候再給他
吃。她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她是在期盼上官玨的出現嗎?怎會想他晚上再來呢?皇甫明晚上時常會在她這裏過夜,要是上官玨被他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皇甫明這一天下了早朝卻沒有來梅園,沐清倒是有詫異,這皇甫明不來的話也會說一聲,怎地今天都沒個音信。她本想喚小成子去探一探是怎麽回事,小成子剛出門就帶回來一個人——慕容林。
“你怎麽來了?”沐清抱著安好晃來晃去。
慕容林不知從何說起,糾結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皇兄遇刺了。”
“你說什麽?”沐清震驚,皇甫明的武功向來很厲害,就連上官兄弟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怎麽可能會遇刺?
慕容林看著她擔憂地神情,心裏有些苦澀:“你在擔心他?”
她不回答,反問道:“行刺的人抓到沒有?”
“沒有,那小子溜得挺快。”慕容林回答道,從她手上接過安好。
她暗自鬆了一口氣,她倒不是擔心皇甫明會怎樣,擔心的是這行刺的人,若昨天晚上上官玨沒有出現,她不會認為行刺的人是他,這會兒說皇甫明遇刺,她這心裏就有些發毛,若是上官玨就大大不妙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她不經意地問。
“昨兒晚上,皇兄今天早上沒有上朝,隻是喚公公去殿上宣布今天不上朝,我就覺著奇怪,皇兄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是不會不上朝的,我就去了皇兄寢宮,這才得知他遇刺了。”慕容林解釋道,抱著安好繞了幾圈,又放回到她的手裏。
“嚴重嗎?”她問道。“劃傷了手臂,不過那行刺之人也沒占到便宜,據說被刺了一劍在腹部,傷得皇兄重多了,不出兩天定會找到他!”他信心十足,縱然皇兄有太多的不對,那也是他的親兄弟,誰都不可以傷害他。
聽到慕容林說的話,沐清有些迷惘,昨天晚上行刺,又傷到腹部,好像看起來不太像上官玨,他今天早上走的時候還身手矯健呢。慕容林看著她逗弄安好的模樣入了迷,若是當年那個孩子還活著,該有多好!他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疏離。
“主子,康王爺。”小七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什麽事?”沐清抬頭看著她。
“主子,我剛才在膳房看見一個人!”她瞪大了眼睛,剛才可嚇壞她了。
沐清心一驚,莫不是上官玨?
“誰?”
“哼!我就知道有人偷吃嘛!小成子還說是老鼠,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男人剛才在膳房的灶台上把早膳都吃光了!”氣死她了,她當時操起膳房門口的掃帚就衝上去了,想胖揍他一頓,誰知道還沒等她靠近,那人就不見了,就是地上有好多血。
聽著小七嘰嘰喳喳、語無倫次地敘述,沐清膽戰心驚,她幾乎可以肯定是上官玨了,可是昨天晚上他一直在房內,怎麽可能去行刺呢?他不要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