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玨斟了一杯酒遞給幻影,說道:“一起喝一杯。”
“上官玨,你若想放棄複仇,我不反對。”幻影笑得有些嫵媚,接過那杯酒一口喝掉了,又說,“我知道你對清兒的感情。”
“你錯了,我沒有想要放棄。”上官玨眯起了眼睛,緩緩地說著,因為喝了太多的酒,他的嗓音越發的沙啞。
幻影打量了他許久,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說道:“我以為你為了清兒放棄複仇,原來我猜錯了。”
“我知道她渴望和平,不想要戰爭,可是如果不打敗皇甫明,我怎樣才能奪回她?”上官玨撩起帳簾看向帳外,來來往往的士兵們穿著各種不同的衣物,可見軍隊確實是雜亂不堪,卻又井然有序。
“你想過沒有,若是開戰,她不會原諒你的,何況,她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幻影淡淡地說道。
上官玨猛然轉過頭來,猩紅的眼眸瞪著他,說道:“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她快死了。”幻影倚靠在椅背上,小酌一杯。
上官玨不敢置信地後退了幾步:“你撒謊!”
幻影輕笑,說道:“前些時日,我本想帶她出宮,以此要挾皇甫明,卻發現她心脈俱損。上官玨,你明知道她兩次大難不死,是樓清水為之續命,否則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上官玨喃喃細語:“怎麽可能?她怎麽可能會死……”他黯然神傷,在她的有生之年,一定十分渴望和平,此番隨皇甫明前來定是為了說服他,可如今箭已在弦,一觸即發,此時要他退兵,談何容易?
幻影看他痛苦的模樣,勾起一邊唇角,笑得邪魅。沐清,能幫你的就隻有這麽多了。
宮中的鴿子原本是飛往上官玨的軍營的,卻在半路轉了個彎,飛向了皇甫明的軍營,誰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鴿子停在了德海的帳篷頂上,德海從帥帳中出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那一身灰不溜秋的小家夥。吹了個口哨,伸出一根手指,小家夥懂事地飛了過來,抓住了他的手指,提起綁著金屬製腿環的爪子。德海便看到了塞在其中的字條,大吃一驚,立刻送到了皇甫明的手中。
太後做夢都沒有料到,她的這隻信鴿竟是那小成子的妹妹小敏兒所養。小敏兒乃是德海哥哥的女兒,當年便是他將小成子和小敏兒帶進宮的。因小敏兒聰明伶俐,被太後選到宮裏。太後定沒想到她親自挑進來的人,竟然將她送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皇上,太後在宮中已有所動作。”德海對太後這個女人也是無法理解,皇上明明也是她的親生兒子,跟康王爺卻總是區別對待。從皇上生養下來到如今,太後跟他從沒有貼己的知心話兒說過,總是更疼康王爺,再後來,赫成公主出世了,更是捧在手心裏疼著,卻獨獨討厭皇上。他從皇上還在繈褓中,一直服侍到現在,說不心疼,那是假話,他知道皇上為了引起太後的注意做了多少努力,而太後總是不溫不火。
皇甫明看了
一眼正在床榻上安睡的沐清,說道:“按照她的意思,給她派去兩名死士。”
“皇上,您明知道太後這是要對太子不利呀!”德海立刻急了,皇上到底想做什麽?難不成竟真的任由太後胡作非為嗎?
“德海,出去吧。”皇甫明負手轉身,閉上了眼睛。太後想做什麽,他一清二楚,給她派去兩名死士,隻是不想讓她懷疑,否則到時她孤注一擲,才更危險,隻希望他的皇弟能夠保護好孩子們。
德海心知皇上決定的事情是不容改變的,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皇甫明走到床畔,微涼的手指在沐清的臉上輕輕滑過,她小巧微翹的唇緊抿了一下,眉頭微微一蹙,側身向裏睡去。他不禁笑了,可一想到她快要離去,心就止不住地痛,擁住她,真希望這一天就是永恒。
離曾經的瀾國越來越近,沐清的心也一點一點往下沉,她十分不希望兩軍對峙的那一刻到來,卻知道這一切根本無法避免,上官玨不會放棄任何機會打擊皇甫明,皇甫明還不知道他沒死,若是知道了,是怎樣的光景,她不知道,虧欠了他那麽多,不知還有多少日子能償還。
皇甫明去了校練場親自操練士兵,沐清則是在帥帳中看書,那是皇甫明派人去集市上買回來的,怕在他訓練士兵的時候,她會無聊。
門口的簾布被撩起,她毫無知覺,還沉浸在書中。
被擁入一個溫暖的胸膛,灼熱的呼吸吹在她的耳畔:“清兒……”
她一窒,是上官玨!僵直著,她手中的書一時沒拿穩,掉在了地上,唇瓣顫抖著,用幾乎自己都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還來做什麽?”
“清兒,對不起對不起……”上官玨不斷在她耳邊重複著,聲音中透出深深的恐懼,抱著她的手越收越緊。
那樣的緊致快要將她肺中的空氣全部擠壓出來,她就要窒息了,在她昏厥之前,他終於鬆開手。
轉過身正對上那雙染滿哀愁的雙眸,她的心一緊,為何要那樣看她,仿佛她就快死去一樣。
“我帶你走好不好?別管這件事了,我們去金陵,那裏還是一如既往的祥和寧靜,你若不喜歡,我們甚至可以去東陵,去樓清水曾經在的地方……”他喃喃細語,不停地說著。
沐清卻無動於衷,輕笑道:“這麽說,你能放棄複仇了?”
他一愣,難掩難堪的臉色,他想帶她遠離這裏,待他一舉殲滅皇甫明的軍隊,奪得這天下,他便與她雲卷雲舒的神仙般的生活。
“上官玨,你走吧,別讓我恨你!”沐清深呼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眸,斂去眸中的哀怨,他的遲疑與他時時刻刻都想著複仇的野心,讓她懼怕。
“別讓我後悔曾經救了你……”
這一句話說得更輕了,讓他的心都在抽痛,她的心他何嚐不懂,可是他不能拋下上官端的仇不管,還有赫成,那樣美好的人兒,竟然被自己的親兄長給……
想起赫成,
他整個心房都彌漫著哀傷。
“清兒,為何你不能體諒我?”這是他的心底話,問出口都有些顫抖。
“玨,我體諒你,可誰來體諒這天下百姓,他們何罪之有?你若不能解開心結,又何苦一次又一次來見我?”沐清嗤笑,撿起地上的書籍撣去灰塵,放置在桌上。
她知道國仇家恨,要上官玨放棄是很難的,可冤冤相報何時了,她甚至明白了為何皇甫明會那樣殘忍,對孩子都要趕盡殺絕,是為了杜絕以後的戰事吧,可沒想到從她手中溜走了一個。
“我最終還是挑起戰火的罪魁禍首啊,哈哈哈哈……”她笑得淒涼,眼角沁出晶瑩的淚。
“走啊!”她衝上官玨吼道,她知道門外的人早已被他的瞳術給控製了。
毫無預兆地,她竟嘔出一口鮮紅的血,濺到他潔白的長袍之上,星星點點,像是那冬日裏盛開的傲雪梅花。
上官玨驚愕地看著她慢慢從自己的眼前倒下,久久都不敢上前去觸碰她,她難道就這樣恨他,甚至怒到嘔血嗎?幻影終究沒有騙他,她的身子越來越差了吧。
最終,他下定了決心,上前抱起已陷入昏迷的她,離開了皇甫明的軍營。
此時的皇甫明忽然心頭一陣刺痛,仿佛有什麽正在離自己而去,他一個踉蹌,扶住了身後的木樁。
“皇上?”德海看他痛苦的神情,有些不解。
他渾身顫抖著,猛然抬頭,說道:“清兒……”
倉惶奔向帥帳,身旁的遲尉突然轉過身追著一個人影而去,皇甫明急急地掀起簾布發現裏麵空無一人,他重重地甩了門口的士兵一個巴掌,怒吼道:“人呢!”
士兵被突如其來地重擊打回了心智,看到眼前眉宇之間染上盛怒的人,他立刻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他自知出事了,否則皇上不會如此動怒。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有些異常,皇甫明知道士兵是著了來人的道了,他不曾苛責,隻是默默轉身進了帥帳,看到地上那一灘血跡,觸目驚心。
心在絞痛,那血跡是清兒的嗎?血跡未幹,可見才離去不久。
“德海,傳令下去,所有人原地待命,若有異常,你便替朕主持這大局。”皇甫明想要去尋得那個帶走沐清的人,他心知這個人帶著沐清一定沒有走太遠,可是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德海大吃一驚,聽皇上這意思,是想單槍匹馬出去尋得皇後娘娘,這怎麽能行!
“皇上,萬萬不可!”德海攔住他。
皇甫明心焦如焚,他怎麽可能會聽德海的話不去尋沐清,那樣羸弱的身軀,經得起怎樣的折磨?
“滾開,朕不能讓她一個人受苦!”皇甫明怒斥道。
德海扶住他,愈發地冷靜,他不似皇甫明那樣焦躁氣急:“皇上,稍安勿躁,遲尉將軍已經追上去了,若是那賊人想用皇後娘娘來要挾皇上,皇後娘娘定會平安無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