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雖說跟隨李誌時間較短,但是早就琢磨透了李誌的性子,適才不過是他故意做個樣子,實則他恨不得剛到就把觀察到的情況匯報上去,不過做為屬下,要懂得策略才行。

如果一開始就把這麽重要的情況講出來,也許會被認為是對同僚的妒忌或者其他之類,而且萬一上司覺得你這是在挑撥的話,那就更大大的不妙了,畢竟在這樣的位子上,本來就是幹的得罪人的差事。

隻見林克看了看李誌,做出一絲擔憂甚至有些張不開口的樣子,說道:“最近是有個情況,隻是不知道應不應該跟大人您匯報,是關於柳炳大人的。”

林克邊說邊拿眼偷瞄著李誌,果然他發現在最後一句說完的時候,一直麵色如常的李誌,兩道濃眉忍不住地向上挑了一下,說道:“繼續說。”

雖然李誌的語氣聽上去依舊平和,跟平時沒什麽兩樣,但是林克還是從裏麵嗅到了一點點的異常,此刻,林克明白既然已經把李誌的胃口吊起來,那麽在支支唔唔的隻怕效果要適得其反,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近日來柳炳大人對自由軍內的人事進行了一些調動。”

“嗯?”李誌淡淡地應了一聲,道:“自由軍的人事的調動,一向是由柳炳負責,難道有什麽不對嗎?林克你應該知道你的職責所在,不要試探什麽。柳炳在隊伍的人員調動上有什麽不對的,你就直說,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自己的職責。”

聽著李誌那不輕不重的話,林克突然有一種在李誌麵前赤身**的感覺,他慌忙應道:“大人,下官錯了!事情是這樣的,最近柳炳大人在軍中頻繁調動人員,大多數曾經是桑林城出身的軍官,被柳炳大人調進了做為最後應急的二十萬部隊裏。”

“嗯,好了我知道了!”李誌突然出聲打斷了林克的話,看了林克一眼說道:“這件事,你回去多留意一下,不過不要過於幹預,如果你覺得人手不足的話,可以再招收幾個部下。”

“是,大人!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告退!”說著林克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就要離開,忽然李誌喊了一下,“等一下!”

林克停下了就要轉身離去的腳步,就聽李誌意味深長地說道:“嗯,如果要招收新的部下,你記住實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顆向往自由,平等,願意為了自由犧牲一切的人。”

“下官明白了!大人就請放心吧!”這一瞬間,林克甚至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做為如今在自由軍內部搞調查的他,當然明白李誌話裏的意思,平緩的語氣裏藏著的是濃濃的殺機,他相信一旦真要查出什麽來,隻怕自由軍內就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知道將會有多少人頭即將落地。

而到時候有可能充當這個惡名的他自己,隻怕從此再也離不開李誌的庇護了,而他也將牢牢地抱住李誌這顆大樹,假若這顆大樹轟然倒塌,那麽他這個依傍在大樹身上的家夥,同樣也是逃不掉的。

不過凡事有利有弊,想要獲得更多,那就要承擔更大的風險,如今他也隻能祈福,他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那樣的話,當初失去的一切相對於今後得到的來比簡直是根本沒有得比,就好比拿一位黃金強者去跟一個剛剛接觸了鬥氣的普通人去比誰更強一樣。

“新的部下?”決定壓下注的林克邁著輕快的腳步一邊向皇宮外走去,一麵在心裏琢磨起了他這新部下的人選,在他的腦海裏一個勾引新部下的魚餌漸漸地成型了,當然他還要去跟他的老部下們仔細籌劃一番,使得這個魚餌更加的誘人。畢竟他的老部下們幹這個勾當是早已駕輕就熟。

李誌靜靜地坐在桌子旁,一張臉早已不是剛才麵對林克時的不露聲色,城府深沉的模樣了,隻見他雙眉緊皺,雙手無意識的一會兒緊緊地握在一起,一會兒又鬆開。此刻在他的心中充滿複雜矛盾的念頭。

“柳炳!”李誌口中輕輕地吐出了柳炳的名字,腦中不由得想起當年與柳炳在桑林城的歲月,他還清晰記得當初他對柳炳的在心中的評價,尤其是柳炳毫不留戀地扔掉了桑林城的基業,以及為了取信他,毫不猶如地做為了第一位在額頭上烙上奴隸烙印的投靠自由軍的貴族。

“能屈能伸,梟雄本色!”這是當初他對柳炳的評價,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漸漸地他變得開始信任柳炳起來,甚至慢慢發展到將軍隊一切管理大權都交給了柳炳來打理,當初警惕,提防早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如果不是今天林克的報告,李誌甚至都已經產生了一種錯覺,柳炳跟查理得一樣都是他生死患難的兄弟,是他李誌在這個世間上少有的可以完全信任的幾個人之一。

如果,如果柳炳真的有什麽別的念頭,李誌甚至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堅持當初就已經決定的主意,真能拋開這麽多年的患難與共的感情,以及那份相知相惜的信任嗎?

就在這個時候,剛剛回到寢宮的華薇悄然地來到李誌的身旁,看著李誌那副充滿了痛苦矛盾的模樣,柔聲問道:“李郎,怎麽了?你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自打那次金殿上的痛哭,以及李誌由頻繁來華薇的寢宮入睡到索性就直接搬過來住後,華薇對李誌的稱呼也是一變再變,隻是李誌卻還是依舊一口一個陛下,麵對華薇的近乎於撒嬌的責問,李誌總是淡淡來一句,“君臣之禮不可廢!”

盡管華薇知道這是李誌搪塞的借口,但是她也明白有些事情強求不得,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李誌轉頭看了華薇一眼,忽然他伸手抓住華薇的手,嚴肅地問道:“要是有一天,我成為了複興格蘭帝國的攔路石,陛下會不會毫不留情地將我這個攔路石除去呢?”

聽到李誌沒來由的這麽一問,華薇不由的心裏一顫,慌忙說道:“李郎今天是怎麽了?要知道將來會執掌格蘭帝國的可是我們的孩兒,怎麽會有你所說的事情來。”

“陛下!”李誌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在問您,如果陛下遇到這樣的情況會怎麽做?”

“嗬,”華薇看著李誌認真的表情,勉強地擠出個笑臉說道:“李郎,你今天到底怎麽了?你是格蘭帝國的親王,將來我們孩子的父親,格蘭皇室的血脈因為你才會傳承下去,你對格蘭有著莫大功勳。”

“好了!”李誌看著華薇那副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他忍不住怒喝了一聲,打斷了華薇那些官樣話。

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仿佛間全明白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在早已經被權欲之火吞沒的政客的眼裏,親情,友情,都不過是可以拋棄的東西,隻要能夠換來權力。

想到這裏,李誌不由得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個世界果然不是他這樣的曾經升鬥小民待的地方,盡管他幾乎站到了權力的頂峰,然而他卻從根本上缺乏一個真正掌控絕對權力者的資格,他太重感情。

李誌緩緩地鬆開了華薇纖細的手,曾經他在緊緊地握住這隻柔嫩,纖細的小手的時候,一度萌生出一種家的歸屬感,那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隨風飄**的心,曾經以為找到了落腳之地。

如今,他才發現,針對這個世界來說,他就是一個半途中上錯了車的旅客。李誌懷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心情,抬腳向外走去。

就聽得身後傳來了華薇關切的聲音,“李郎,你要去哪裏?”

“出去走走!”李誌一如既往地平淡地回了一句,便走了出去,懷著茫然無助的心情,李誌漫無目的地在皇宮裏走著,執勤的自由軍自然不會上前阻攔盤問他們敬慕之極的李誌大人要幹什麽。

也許是李誌潛意識在作怪,在不知不覺間,李誌來到了當年荀玉居住的小院前,望著眼前分外熟悉的景色,李誌一下子從茫然中驚醒,他抬腳走到院門前,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威爾帶著他來這裏拜見荀玉的情景來。

一邊回想著當年初識威爾的情景,李誌一麵伸手輕輕地推了一下虛掩的門扉,隨著吱呀的一聲,封閉了許久的這座建在皇宮內的清雅的小院被打開了。

李誌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抬腳邁進了院內,望著院內開始吐出芽的那一棵已經長得老高的樺樹,李誌仿佛被時光的河流一下子帶回了當初,初次踏進這個院子的時刻,年輕而充滿熱血的他,在荀玉散發的威勢之下,倔強地喊出了自打來到這個世界後就藏在心中的誓言,“早晚有一天殺光所有的貴族,推翻這狗屁的奴隸製度!”

他仿佛透過了時光的河流,看到荀玉衝著他在發出質問,“李誌,你推翻了奴隸製度了嗎?我看你已經變得跟你所仇視的貴族一樣了,你心中期盼的是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是一聲令下無數人就要為了你的命令去廝殺,去流血。你還記得你當初的理想嗎?”

“我記得,我記得!”李誌的聲音又低緩,變得漸漸高昂起來,白色的鬥氣光芒開始在他的身上閃現,“人生而平等,沒有誰天生就應該被別人欺壓,淩辱。人人應該享有自由,平等的權利,我願以我血,為世間所有忍受欺淩,奴役的人們換取,他們本就應該享有的自由與平等,哪怕為此流盡最後的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