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仁在成都東南是個大鎮。

這日一早,一輛馬車在一個眇了一目的瘦高漢子策騎下,緩緩駛至在東郊一座荒涼的古廟前。

馬車後還跟著一名全身白衣的、麵目有種說不出邪惡的壯漢。

馬車停了下來。

古廟走了幾個人出來。

當先一人相貌威嚴,身上衣著華貴,自有一股發號施令的氣勢。

身後一人全副武裝,氣度沉凝,使人一看便知是高手。

當先一人神色不動地道:「白老大、馬老二,恭喜兩位又可以賺一大筆。」

馬車後的騎士嘿嘿一笑,麵上皮肉不動地道:「蕭老板富甲蘇杭,又是蒙人的寵兒,區區百萬,怎會放在眼內。貨已送到,請點收。」

那蕭老板作個手勢,身後立時有人走到馬車旁,推門一看,又退回蕭老板身後,道:「沒問題!」

駕車的眇目大漢道:「這位是否長白的範成就兄。」

那看貨的壯漢嗯的應了一聲,神情倨傲。

蕭老板一拍手掌,立時有人做廟內奔出,取出一個錦盒。

陝北七凶的老大白無心作個暗號,老二馬黑手立時跳下馬車,把錦盒打開,內裏全是一塊塊金澄澄的黃金。

馬黑手仰天長笑,道:「老板果是信人,這交易圓滿結束。」

蕭老板嘿嘿笑道:「爾等須緊記守之諾,這女子牽涉到當代第一高手傳鷹,稍有風聲漏出,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

白馬兩人齊齊一愕,駭然道:「你為何不早說出來。」

要知傳鷹名震西陲,馬賊聞之瞻喪,陝北七凶以馬賊起家,自然忌憚傳鷹。

蕭老板道:「爾等何用驚惶,傳鷹目下自顧不暇,蒙方與魔教人人欲得之而甘心,否則我亦未必有此行動。」跟著哈哈狂笑道:「這是天佑我也,任她如何高傲冷液,最後還不是落入我手內,讓我一親香澤。」

白馬兩人露出不滿的神色,他們一向凶狠強橫,幾乎要反麵動手,不過這蕭老板身後無不是硬手,他們既已錢財到手,唯有強忍這口氣,這是勢成騎虎。

兩人剛要離去。

發覺蕭老板數人麵上現出驚駭欲絕的神情,望著他們身後,兩人回頭,一個雄偉的男子,背植厚背長刀,傲然卓立,從容自若地掃視在場各人。

他有種攝人的神采,使人不敢生出絲一髦輕視之心。

白無心的利斧,馬黑手的短刀,一齊出手。

蕭老板身後數人,也一齊掣出兵器,如臨大敵。

蕭老板麵上的血色一下退盡,沙聲道:「傳鷹!」

傳鷹仰天長笑,說不出的脫自然,淡然道:「傳某雖是自顧不暇,殺爾等隻是舉手之力,不知蕭老板信是不信?」

蕭老板身後的長白高手範成就怒喝道:「別人怕你傳鷹,我偏不信邪。」

傳鷹眼尾也不望他,轉到眼睛亂轉的白無心和馬黑手兩人身上道:「我曾笞應人,若你兩人能立下毒誓,棄惡從善,我讓你二人離去,請給我一個答覆。」

白無心青麵漲紅,眼中凶光暴閃,手中鐵斧提起,遙向傳鷹,同時發出暗號,馬黑手心意相通,立時搶上有利位置,準備合擊。

蕭老板知道事無善了,一揮手,身後一人立時搶出。

同時間古廟內衝出了另外七人,十二個人持著各類型的兵器,將傳鷹團團圍著。

傳鷹冷然自若,靜如深海,穩若高山。

在蒙古的千軍萬馬中,他仍能縱橫自如,這等一般人眼中的高手,如何放在眼內。

蕭老板暴喝道:「動手!」自己卻向後退走。

所有人一齊動作起來,向傳鷹猛攻;除了白無心和馬黑手。

白無心的利斧,馬黑手的短刀,同時向蕭老板的手下發出突擊。

蕭老板的十名手下碎不及防下,血肉橫飛,頭斷骨折的聲音,和慘叫聲混合一起,慘不忍賭。

這時蕭老板退入了廟內。

戰事很快結柬。

傳鷹刀不離鞘,十條死伏滿地上。

白無心向傳鷹拱手道:「傳大俠名震大漠,我們豈敢爭鋒,以後咱們兩人若有一絲惡行,教我們萬箭穿心,永世不得為人。」

這人快人快語。

傳鷹微一笑,他曾在大漠以馬賊試刀,確是使人喪瞻,道:「那蕭老板你們也不會讓他留在人世吧!」

白無心道:「這個當然,眼下我們就即追殺此人。」

馬黑手道:「若我等知道此事與傳大俠有關,一定不肯接過來。還請大俠見諒。

傳鷹道:「爾等即去,地上銀票,你給我送往龍尊義的義軍。」諒這兩人不敢抗命,否則他們將無一夜可以安寐而眠。

兩人應命而去。

傳鷹暗歎一聲,這是不求名而名自來,他成為了當世無敵的象徵,連黑道的人物也鎮壓得貼貼服服。

他舉步走向馬車,心情居然緊張起來。

適才他在旁竊聽他們對答,才知道馬車內周城宇的未過門妻子竟和自己有關,隻不知是誰?

他緩緩推開車門。

迎上一對淒迷清幽、似乎對這世界漠不闕心的美眸,和秀美無倫的俏臉。

高典靜。

以琴技美貌名動杭州的美女。

傳鷹這樣的修養,仍禁不住心神震動。

高典靜手腳被縛,人卻清醒,她在馬車早知來者是傳鷹,心中的淒苦幽怨,湧上心頭,淚珠早流下俏臉,梨花帶雨。

相見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傳鷹伸手扭斷她手腳的束縛,一把將她抱出車外。

感到她柔弱的身體在他懷內顫動,心中充滿蜜意柔情,忽又醒覺到這將是別人的妻子。

高典靜緊閉雙目,淚珠卻不斷流下。

傳鷹輕輕為她搓揉麻木的手足,心內也不知是甚麽滋味,卻找不到一句適當的說話。

高典靜睜開秀目,剛好遇上傳鷹下望的目光,糾纏在一起。

傳鷹俯首在她櫻輕輕吻了一下,柔聲道:「周兄在來此途中,他善待你的。」

有緣相見,無緣相聚。

高典靜強忍激動道:「傳郎你可否給我把琴拿來。」

傳鷹緩緩起立郎從馬車取出古琴。

高典靜接過古琴席地坐下郎把古琴橫放膝上。

傳鷹坐在她麵前,一股憂傷橫艮心胸。

造化弄人竟至如斯。

高典靜閉目靜神,好一會胸脯的起伏慢了下來,手作蘭花,叮叮咚咚奏起琴來。

七條絲弦在她的妙手下,交織成一片哀怨莫名的仙韻。

這一曲不載於任何曲譜,高典靜因情觸景,即興隨鋇,化成此曲。

琴聲在古廟前的空野,有時流水行雲,鳥翔虛空;一時俯首低鳴,若深穀液泉。

傳鷹不一會兒已被琴聲吸引,進入了一個音樂的動人世界。

他像聽到高典靜在述說她那無奈孤燭的一生,如怨如泣。

他又感受到高典靜對他的無限情意,蝶傍花間。

他記起她羨慕蝴蝶短暫的生命,便每刻都新鮮動人。

過往情景,重現心田。

琴音千變萬化,有如人世一的眾生悲苦。

他感到生命的無奈,死生的循不休。淚珠順麵流下。

他們兩人間從沒有一句親蜜話兒,但那種銘心刻骨要卻更為深切。

馬蹄聲在遠方響起。

高典靜心神受擾,倏然停手,台頭看時,傳鷹已消失眼前。

她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再彈琴了!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