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盡殺絕這個詞聽起來有些太過無情。”唐玄說。

牛頭以為事情會有轉機,他的眼中對於生的希望表露無遺。

“我當然不是個無情的人,你看,我的樣子,也不像是冷血的殺手。”唐玄繼續說著,而牛頭心中的希望正在不斷擴大。

然後唐玄笑了,那笑容中有股玩弄的味道。

“但是你一定要死,因為如果你不死,我心裏會很不安,很不高興。”

緩慢溫柔的撫著劍身,唐玄說的雲淡風輕。

牛頭的心沉入了穀底,唐玄那戲謔的笑在他看來簡直就是惡魔的臉孔。

就算再沒有勇氣的人,在死亡麵前也難免要掙紮,要抗爭,身上背著人命的亡命徒更加不會例外,所以牛頭開始拚命。

然後很快,他失去生命的身體重重的倒在地上,眼睛裏猶有一絲不甘,幾許憤怒。

殺人實在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對於現在的唐玄來講,像牛頭這種貨色殺起來簡直輕鬆極了,輕鬆到他自己都覺得無趣。

輕鬆寫意揮劍甩掉鮮血的唐玄無由的覺得有些冷,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他控製著自己,慢慢的轉身,正好看到一把張開的弓,弓上有箭。

箭尖正指著他的眉心。

完全不知道身後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唐玄隻能感歎自己修為不足,同時知道了自己和對方的差距。

張弓搭箭瞄準唐玄的是一個白衣人,一身白衣,在黑夜裏的微風下顯得很是超凡脫俗,隱隱有乘風而去的仙人氣度。

唐玄很希望這人真的能乘風而去,離自己越遠越好,但是這人當然不會讓唐玄的想法成真,他的手堅定,於是弓身很穩,弓弦拉得很開,黑箭散發著殺氣。

在唐玄看來,如果一個男人穿著一身黑衣,那麽他無疑會讓別人覺得很酷,黑色顯然能更好的襯托男子漢的淩厲威風。

可如果一個大老爺們穿著一身白衣站在那裏,甚至連靴子都是白色的,那唐玄就會覺得這人是在裝逼。

裝逼的人當然不討人喜歡,尤其是這人還對你的生命造成極大的威脅,那就更加的讓人厭惡。

不過根據唐玄對白衣人實力的判斷,至少在唐玄麵前,這個人有裝逼的實力和理由。

“剛才你沒有出手,我以為你不會再出手。”唐玄慢慢的把劍橫在胸前,他的動作很小,因為他要防備著對方的箭忽然射出來。

現在兩個人的距離不超過五米,以黑箭的速度,唐玄實在沒有把握自己可以擋得住,但即使這樣,做好防範的姿勢,盡力的試一試也是必須的事情。

就連牛頭在必然降臨的死亡麵前都會掙紮,唐玄又怎會束手待斃。

在如此近的距離,唐玄可以看得清對方的五官,這是一個眉毛細長,嘴唇單薄,一臉慵懶的男人。

除了眼睛似乎比常人要亮上一些,似乎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白衣人的箭指著唐玄,眼睛像是沒睡醒似的隻睜開三分

之二,但是那眼神讓唐玄明白,什麽懶散迷糊隻是假象,至少不會影響黑箭的威力。

“我來是為了殺人,但是現在這裏好像隻有你一個人。”白衣人的聲音和表情很是相符,帶著懶懶的味道。

唐玄全神貫注的盯著對方,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全身真氣飛快的遊走,盡力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

不知怎的,唐玄忽然覺得自己散亂且不多的真氣在這個危機之下,竟然好像變得積極起來,衝擊著經脈,而且又越來越多的征兆。

沒心思去想是什麽原因,唐玄把全部的精神放在對方的手上,隻要對方一動,他就會衝出去,全力的刺出一劍。

拚著兩敗俱傷,不躲避對方的攻擊,就算是死,也要給對手致命的一擊。

在殺死遊俠的時候,唐玄就是用的這個辦法。

不過眼前的白衣人顯然比那個倒黴的遊俠更厲害一些,而且,就算自己這次依舊福大命大重傷之餘斬殺對手,恐怕劉五也沒有辦法再次及時的對自己施救。

死就死吧,反正,已經死過了一回。

白衣人似乎看得出唐玄的緊張,頹廢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不如這樣,如果你能接住我一箭而不死,我就不殺你,如何?”

白衣人的提議很囂張,事實上,他的確可以毫發無損的幹掉唐玄,對於這一點,唐玄自己也相信。

所以他隻能說好,不管對方說話是否算數,畢竟自己會多出一線生機。

在唐玄好字剛剛說出口,嘴唇還來不及閉上的時候,白衣人的黑箭已經發了出來,猶如一條毒蛇,陰冷的直奔唐玄的額頭。

這一箭射的突然,好在唐玄一直保持著警惕的狀態,並沒有因為對方有相讓的意思就放鬆神經,所以他能夠在第一時間進行反應。

黑箭的速度快得讓唐玄沒有把握避得開,而且他也沒有想躲的意思,劍在胸前,自然要抵擋一下試試。

長劍狠狠的劈在箭尖之上,根據唐玄的判斷,這一劍下去,黑箭應該會狼狽得一頭紮進土裏,要知道,先前他曾經這樣劈落過一隻黑箭。

同樣的箭,由同一個人射出來,並不代表力度也是相同的,唐玄顯然忽略了這一點。

在長劍擊中黑箭的時候,那箭不但沒有掉在地上,反而彈開了劍身,帶著相擊發出的刺耳聲音,依舊射向唐玄。

雙手發麻的唐玄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劍無功,而再想揮劍擋格顯然已經來不及。

來不及思考,情急之下的唐玄用左手抓向黑箭。

這個動作有點亡羊補牢的意思,按理說以黑箭的速度和唐玄的反應時間,他這一抓應該會落空才對。

但是黑箭彈開長劍的一瞬間,唐玄忽然有了一種空明的感覺。

周圍的夜色被他忽略,麵前的敵人被他忽略,就連手中的劍也被他忽略。

他隻看得到射向自己的黑色鐵箭,在他的注視下,黑箭似乎有短暫的停頓,讓唐玄的左手得以抓住

箭尾。

並且,本以為雙手持劍都無法擊落的黑箭不應該因為被唐玄抓住就停頓下來,雙手加上武器的力量都不能阻止黑箭,那麽一隻左手的努力也應該是徒勞才對。

但是唐玄真的抓住了黑箭,就在箭尖距離他的腦袋不到一寸的時候,黑箭的前進被停止,因為唐玄的手正抓住箭尾。

他的手穩定而堅定,而黑箭此時就像被掐住七寸的毒蛇,變得毫無殺傷力。

白衣人似乎有些詫異,原本半閉的眼睛也睜大了一些。

“入境了?你小子運氣真好。”

唐玄沒有理會也沒有辦法去理會對方說的話,他現在隻覺得置身於烘爐之中,不但烈火加身般的十分難熬,而體內似乎也有一團火呼之欲出,似是要和外麵的火焰會合,把這軀殼燃燒殆盡。

他有些慌亂,盡管竭力的強行將真氣納入經脈,但好像身體裏的真氣忽然變得無窮無盡,任由他怎樣努力,還是四處亂竄,直要漲破他的身體。

“索性讓你的運氣更好一些吧。”白衣人好像有些不太情願,但還是舉起手中的長弓,走近幾步,把長弓的一頭抵住唐玄的丹田。

一絲帶有涼意的微風輕柔的湧進唐玄的身體,雖然看似微小,但是那風慢慢的卷起吹過,十分隨意的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氣旋。

唐玄體內狂暴的真氣似乎無法拒絕那小小氣旋的吸引,紛紛的奔湧過來,隨之旋轉起來,越聚越多,旋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直到最後吞沒了那侵入唐玄身體的微風。

白衣人的眼睛睜得更大,看來是發現了一些難以相信和理解的事情,不過轉即搖頭一笑,收回了長弓,站在那裏眯縫著眼看著唐玄。

和剛才痛苦慌亂的感覺相比,唐玄覺得自己現在舒服極了。

像是躺在棉花糖做成的雲端,飄飄然的愜意恬暢,丹田內的真氣不斷旋轉,每一次旋轉都像是有甘露洗刷他的經脈,那感覺有些癢,又有些莫名的快感。

總之唐玄現在就像是一隻閉眼被撓著下巴的狗,相當享受現在的感覺。

白衣人也難得的表現出得體的耐心,就那樣耷拉著膀子站著,微微的歪著頭。

現在的場麵從遠處看過來,就像是一個拿著鴉片煙袋的少爺抽了一口之後,陶醉的在月光下閉上眼,而他的白衣小廝則在一旁羨慕而恭敬的伺候著。

唐玄並沒有陶醉太久,隻是他自己覺得很久了而已。

等他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當然是盯著他看的白衣人。

根本不需要細想,唐玄明白,剛才的情況若不是這白衣人出手相助,自己恐怕會變得很狼狽,說不定真的會爆體而亡。

雖然剛才這一身白的仁兄還是一副要自己命的樣子,但是不管怎樣,事實上是對方救了自己一命,所以唐玄決定表示一下感激。

但是很快他就覺得,自己的感激似乎沒有什麽必要。

“你不用謝我。”白衣人笑眯眯的說,樣子很像盯著小雞的狐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