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黑請閉眼（3）

嘰嘰咕咕，一下子氣氛還原成輕鬆熱鬧了——如果隻站在廚房裏聽的話，還以為客廳裏隻有桑仲夏和馬滔滔呢。兩位男士雖然麵對麵坐著，中間隔了一張豎放的茶幾，顯然不是一個適合聊天的距離。他們能沉默地陪坐，就算是有風度的表現了。

不一會，高福新先受不了被冷落的境況，用手機探路，試圖拽回馬滔滔的注意力陪他說說話也行。“你喜歡吃什麽？”

“半天了還沒決定吃什麽？”馬滔滔瞥他一樣，沒看手機屏幕，胡亂在觸摸屏上點了幾下，“就這個了。”不知道自己要什麽的時候，還不會抽簽嗎？

高福新拿過去看，是重口味的饞嘴蛙，不禁苦笑：“我吃不了辣。”

“那你按照這個方法自己摸，摸到能吃的為止。”方法教給他了，馬滔滔繼續埋頭奮戰。有一絲小興奮的感覺，好像自己以前是個低眉順眼的主婦，含辛茹苦照料丈夫也討不來一句好，有天造反了，把家扔了和姐妹打十三圈的麻將，丈夫來找她回去吃飯她還能撂他話，也不過如此，還能怎樣？以前怎麽沒敢呢？

填字遊戲和電腦上的掃雷、接龍一樣，初看老套又平淡無奇，卻很耐玩，玩著玩著就給勾住，一局贏了還想再來，輸了更想再來。把人拽出來不容易。高福新不知道又摸到了什麽菜，開始打電話。一張表格全部填完，馬滔滔和桑仲夏這才把注意力的觸角悄悄探過去一點。就聽見他對電話說：“給我一份全家桶。送到……”

“還是饞嘴蛙吧。求你了。”馬滔滔掀開報紙嚴肅地阻止他犯傻。

高福新一愣，打電話叫饞嘴蛙，卻沒有取消全家桶。對他來說選擇很難，要他承認選擇錯了更難。

“沒事，吃不了的我可以喂小區裏的流浪貓狗。”桑仲夏安慰馬滔滔，並且迅速下了一個填詞遊戲的手機應用接著玩。

手機上的填詞比報紙上的刁鑽多了。第一條就讓人傻眼。“一部由蕭芳芳主演的經典得獎電影，四個字的。”

兩個女孩你瞪我我瞪你。連蕭芳芳是誰都不知道。

“女人四十。”被丟在角落裏許久沒有機會開口的範家禎說。

“你這都知道？”桑仲夏對範家禎另眼相看。

“網上查的。”之前範家禎一

直低頭看手機，難得他也一直豎著耳朵聽。

“使人得到教益和幫助的好老師、好朋友……”馬滔滔念提示條。

“良師益友。”高福新搶答，“不用查，一定是的。”他發現馬滔滔在看他，說，“怎麽了？繼續念啊。”他調整襯衫領子，讓自己呼吸得更舒服些。

另一頭的範家禎說：“念吧。下麵都不用搜索引擎。”他轉換坐姿，脊背繃直。

桑仲夏和馬滔滔淩亂了一下，她們似乎看見肅殺秋風裏，兩個牛仔走出墨西哥小酒館，背對背等待發令，比誰先轉身開槍，慢的人付出生命代價。

和女人不管什麽場合都愛和同性攀比一樣，男人在和同性的競爭中腎上腺素上升。

“C2H6O的中文學名，兩個字。”她們反而成了決鬥的主持人，或者拳擊賽開場前舉著牌子繞場一周的兔女郎。

範家禎脫口而出：“乙醇，也就是酒精。”

高福新連張嘴的機會也沒有，就被人搶答了，聳肩：“前消防隊員和現在的地鐵安檢員對於能燃燒的東西總是了解一些。”他給自己找台階下。

“這也是初中化學知識，我以為每個人都知道的。”範家禎一腳踩住高福新撿起來的麵子。

桑仲夏看了範家禎一眼，用眼神告訴他對自己室友的朋友要客氣一點。

高福新也看了馬滔滔一眼，眼神在說，你也不提示我一下。

馬滔滔給他幾分薄麵，沒有按照順序念題，跳到很後麵揀了一條：“GUCCI品牌的中文名，兩個字。”

“古馳。”高福新吐出兩個字，快得一張嘴就嘩啦掉下來了。

“有錢人對奢侈品總是在行一些。”範家禎如法炮製還擊高福新。

可是對高福新來說沒有受到任何精神係或者物理係的攻擊。他聳聳眉頭，承認了。如果一定要叫他有錢人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稱呼稍微粗鄙了點。

見他連謙虛都不謙虛，心安理得把諷刺當補藥吃了，範家禎一股怨怒從心頭躥起。他對桑仲夏說：“愣著幹什麽？繼續！”

桑仲夏不願見到他這個樣子，與馬滔滔對了下眼色，不能再玩了，否則不能保證他們以後還願意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美國第三十三任總統的小舅子的名字。”馬滔滔

來回掃視兩名選手。

還有這種題目？兩個人都石化了一下。題目是馬滔滔亂編的。桑仲夏把手機放進口袋裏說：“我去看看洗澡她們好了沒有，該我們上場了。”

“其實我覺得範先生還是很厲害的。掌握那麽多冷門的知識，某些人會默寫品牌名稱也沒什麽了不起。”

馬滔滔是想殺殺高福新的威風，讓他不要不顧時間地點人物地自我感覺良好。高福新隻是一笑而過。可範家禎臉上又冷了幾分，他覺得馬滔滔明褒暗貶，明貶暗褒，說反話幫著高福新羞辱他。一肚子冷門知識又怎麽樣，隻能做消防隊員和安檢員。如果是幾個月前有人在他麵前如此說話，他不會光無名之火，因為對方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可是現在他在努力告別昨天成為另一個人，有了一點人氣，一點希望，變得十分敏感。他覺得他們一再提起他過去的職業是不懷好意的，語氣中都在刻意強調什麽。

桑仲夏以她的敏感察覺到了男友的敏感，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安撫。他把她的手推了回去。他不需要同情式的溫情，他要更多崇拜。要不了幾個月，他就會擁有無數粉絲的狂熱。要不了幾個月，他和這群人的相處就會變一種方式，他們會幫著同事親戚求他的簽名。他用美好的憧憬衝刷著所有負麵情緒，讓自己平靜下來。

廚房裏，金惜早在捏番茄，DIY番茄醬。口袋中的手機響了。她頭也不回：“幫個忙。”

史甘幫她從圍裙口袋裏掏出手機：“陌生來電。”呼入號碼是一串數字，說明這個號碼不在手機通訊錄裏。

金惜早看著號碼，深吸一口氣說：“放回去吧。”她很奇怪，沒讓他幫忙接，也不說掐掉，任手機自由地響到自動掛斷。

不出十秒，手機固執地又響起來。金惜早還是不理。下一個電話執著地打進來。

史甘聽不下去了，他們在閑話家常的時候，有個手機鈴聲夾在裏麵，好像有第三個人在胡攪蠻纏。“你就接了吧！”金惜早能忍，他不能忍了。

金惜早用手指攪拌進一步加工捏得很惡心的番茄：“你確定？”

“你知道是誰？”史甘也覺出金惜早對這個號碼的態度十分奇怪。

“前男友的號碼，不聯係好久，突然打過來，誰知道心懷什麽鬼胎。”金惜早翻了個白眼，搖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