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浪漫假期（一）
用橫七豎八來形容清晨六點時包廂內的景象是再合適不過了，包廂足夠大的好處就是你可以在裏麵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不過娛樂場所的營業時間總是有限的，到時候了就要清場，十一大假第一天，大家卻集體損失了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機會。
‘顏，十一回家嗎？’揉著發酸的脖子，白帆深刻的想趕快回就在市區的家中補眠。
‘回家？拜托，我們十一就放假三天而已，4號又要開始最後一個階段的軍訓我哪有時間回家哦~’
‘那...不如跟我回家玩兩天吧。’
白帆發出邀請的誠意是很足的，畢竟誰也不希望過一個隻有自己的假期。駱顏收拾起一臉睡容，轉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你倒是說說看你家有什麽好玩的啊？’
故意裝作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壞笑著湊近駱顏耳邊，一邊說還一邊對著駱顏耳朵嗬氣：‘家長都不在呢，你說好玩不好玩？’
‘家長不在當然不好玩啦，既沒有人做飯，還要天天麵對你這個乏味的人。’居然敢用語言占自己便宜，不過駱顏也不笨，沒有直接罵她色鬼，因為到頭來反而會授人以柄，搞得自己相當之不純潔。
‘誰說沒有人做飯？我不是人啊？’
‘你？做飯？’駱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她看上去實在不像一個會做家務的人。
‘雖然做的一般，但總算還能吃吧，怎樣，夠不夠吸引人呢？’直覺告訴白帆，革命快成功了。
‘也好~不過最好不要被我發現你偷偷叫外賣！’
‘怎麽可能，從買菜到上菜，全程都可以任你監控！’
‘成交~’
成功邀請到駱顏，白帆心裏那叫一個美啊，終於可以過一個不那麽孤獨乏味的假期了。在眾人複雜的眼神中，再一次牽著駱顏的手和大家告別。不過白帆內心總有一件事放不下心，於是臨出門前拉過林一耳提麵命了一番。
‘林一，我不在學校的時間，如果芮有什麽不對勁記得一定要馬上通知我。’
‘哦哦哦，我知道了，可是你和顏學妹這是...’
‘八卦！’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林一麵上給出一個了然一切的笑容，仿佛這世事都逃不過他的預料：‘顏學妹，你可一定要好好改造我們老大啊，學生會同仁的美好未來就全在你手裏了。’....
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帶著駱顏先去了在家附近的一個菜市場。到了那裏，駱顏才意識到白帆做飯的手藝可能不像她所說的隻是一般而已，因為光聽她關於挑菜的那一大串理論就可以料想此人精通廚藝的年歲也不算少了，雖然她年齡不大。就拿辣椒來說吧，在駱顏的眼裏那些形狀各不相同的辣椒在白帆眼裏就有大大的不同，捏過去偏軟且肉質比較薄的那種辣椒最適合拿來做荷包辣椒，而那些個頭挺大肉質肥厚的柿子椒在她眼裏就是做配菜的上上之選，還有個頭偏小的尖椒一般都比較辣什麽什麽的。
‘天啊，想不到你對買菜都這麽有研究。’挽著白帆的手，駱顏突然覺得特別的幸福，這樣一個居家型小王子還真是絕世的極品啊，至少互補了她作為廚房殺手的遺憾。
‘那你想好了要吃什麽沒有？’
‘難道我要吃什麽你都能做？’
‘基本上吧。’眉毛高高的揚起，好久沒有這麽有成就感過了，因為平時回家，多半是自己做飯給自己吃，從沒有人品鑒過，即使是童芮。
‘那好吧。’
拖著白帆在菜市場裏兜了一大圈，其實駱顏怎麽能不知道她想吃什麽呢，可是左挑右揀的就是故意裝作拿不定主意，因為實在是覺得現在的感覺太棒了，怎麽說呢？比童年玩辦家家酒真實，好像更接近於一種真正生活在一起的狀態，有種小夫妻的感覺。想到此，臉頰因為害羞而飛起一團紅雲：‘呀，到底在想什麽呢~’
最終，她們買了些新鮮的裏脊肉，一條鯧魚還有一些時令蔬菜，看來某大廚是卯足了勁要好好大顯身手一回了。從菜場出來，穿過幾條小小的巷子，白帆口中的家就在馬路對麵的那個大院裏。所謂園林綠化單位一點也不假，一棟棟舊舊的六層紅磚房全都掩映在高大的香樟樹中間，間或有幾株風姿婆娑法國梧桐和高大的泡桐樹做襯托，最有意思的則是白帆家單元樓門口栽的那棵楓楊樹，看上去足有三四層樓那麽高，樹幹足有一米多粗，白帆說那種樹也被戲稱為蒼蠅樹，拾起一顆掉落在地上的褐色的果實，還真的很像蒼蠅。
‘你們這大院看上去好有人文氣息哦。’的確，看這大院裏人來人往的，基本上以架著眼鏡的人居多，而且不像別的老社區總存在髒亂差的問題，這裏的每一條道路都異常幹淨，除了落葉根本看不到別的東西，連個煙頭都沒有。
‘嗬嗬，這是我外公外婆的家，院裏住的大部分都是知識分子，當然多些書卷氣咯，我就是喜歡清靜所以才住這的。’掏出鑰匙，打開401室的門。
‘那你不跟你爸媽住他們不會有意見嗎？’
推門的一刻，白帆停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複正常：‘我們家除了我，一家子都是大忙人，我去哪邊住都一樣，反正也是一個人，索性找個我喜歡的地方。’
‘哦。’看來白帆的生活雖然獨立，但往往與這種生活相伴隨的是孤獨。
‘你先坐一會，我去廚房放下東西，順便給你倒杯水。’
坐在柔軟的米色布藝沙發上，駱顏環視了一圈這個不算大但卻十分精致的屋子。雖然人說老房子多是那種結構不好，采光超差的房子，但由於毗陵著陽台的關係，客廳因此而顯得十分敞亮；地板的材質大概是柚木的，深棕色的顏色看上去深沉而素雅。整個屋內的裝修風格偏重歐式，看得出來屋主是個品味很高雅的人。
‘你要喝冰水、溫水還是涼白開？’
‘就涼白開好了。’白帆的細心讓駱顏覺得非常滿意，可是為什麽隻有水呢？
一分鍾後，白帆從廚房款款走出來，一手拿著個漂亮的青瓷杯子，一手端出一大盒帶著冰箱體溫的藍罐曲奇：‘飯一時半會的好不了，你先喝點水，再吃點餅幹墊墊饑，那邊那個收納櫃裏還有好多吃的，你自己拿吧。’
‘真體貼啊~不過你也太小資了吧，居然吃藍罐？’駱顏又獲得了一個信息，白帆的家境應該還蠻殷實的。
‘都是別人送的，不吃白不吃，喜歡的話你後天全部帶走吧，我不愛吃甜的。’
恩，這句話信息量也挺足，一、看來還是個小有權勢的人家；二、白帆不愛吃甜食，以後千萬不要送什麽巧克力之類的東西給她了。
撂下水和食物，白帆又一頭紮進廚房了，看來她還真是蠻喜歡那個地方的。百無聊賴，拿遙控打開對麵那個超大號液晶電視，果然很有看電影的感覺。
‘太小資了~太奢侈了~’駱顏享受著大電視還不忘評頭論足一番。
‘嘩嘩嘩嘩’，是流水衝過菜葉的聲音；
‘噠噠噠噠’，是菜刀碰撞砧板的聲音；
‘滋滋滋滋’，是食物下到油鍋的聲音。
駱顏本著不幫倒忙的精神從頭到尾都隻悠然地坐在客廳裏吃著美食看著電視然後聽著那一首完全聽不出有任何雜亂的廚房協奏曲，白帆果然是老手，居然可以一個人應付從洗到切再到做的全過程。從廚房飄來飯菜的香味是一陣陣挑逗著駱顏脆弱的味覺神經，一會是甜甜的肉香，一會是濃濃的酒香，還沒吃就已經先滿足嗅覺上的欲望了。苦苦挨到十一點半，才聽到那清脆的、昭示著開飯的時間到了的關火聲。
‘顏~過來把菜端到茶幾上去。’
‘哦~’
駱顏急不可耐的衝進狹小的廚房，差點和穿著個大圍裙、端著口大鍋的白大廚撞了個正著。身側的台子上整齊的擺放著自己最愛的四道菜：糖醋裏脊、紅燒鯧魚、豆角燒茄子以及空心菜梗。
‘天啊，你真的全都會做！’駱顏的欽佩之情溢於言表。
‘廢話，不會做買回來幹嘛？’把鍋浸到水池裏，脫下那件大大的圍裙：‘趕緊吃飯吧！’
‘哦~’
駱顏顛顛的把菜轉移到茶幾上，心情大好的她居然主動要求和白帆一起小酌一杯。白帆的手藝實在是好到爆棚，簡直比自己那個在廚房奮鬥了20多年的老媽做出來的菜還好吃。
‘帆，怎麽能這麽好吃呢？’
‘嗬嗬~好吃就好，好吃就好。’看著駱顏一副吃的下巴都要掉下來的情景，白帆內心獲得了一種極大的滿足感，她都快不記得上次和親人一起在家裏吃飯是什麽時候了。
‘恩，那就讓我來獎勵一下我們可愛的大廚吧。’用筷子夾起盤子裏那塊最大的裏脊肉送到白帆的嘴邊：‘啊~’
‘這麽大一塊怎麽吃啊？’看著那塊‘巨型’裏脊白帆有些犯難，要真一口吃下去吃相難看倒是其次，就怕非得噎死不可，而且甜酸汁肯定會順著嘴角滑下來掉在衣服上
‘嫌大？那好吧。’駱顏直接對著裏脊就咬上一口：‘喏，現在差不多了，來，張嘴。’
‘......’甜蜜是很甜蜜，就是甜蜜到讓人有點無語。張嘴吃下那塊被咬過一口的裏脊，白帆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酒足飯飽，收拾完碗筷本來就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但有過熬夜經曆的人都知道，如果過了那段特別想睡的時間的話人反而會處於一種興奮的狀態，所以不想睡的白帆和不想睡的駱顏立刻決定出門遊走一番，打發下午的時間。
遊來遊去，最終在一家電玩城的門口停下了腳步，由於是十一，裏麵人特別多，排了半天的隊才等到駱顏強烈要求玩的叫‘第一滴血’的射擊遊戲。拿到槍的那一刻駱顏就後悔了，因為對於她細小的胳膊這把槍就顯得太重了，沒辦法，誰叫這是自己挑的呢？硬著頭皮上吧。
看著她一臉愁容白帆實在是覺得好笑，搖搖頭，按下開始鍵：‘顏，多加幾次子彈你就知道有多爽了。’
‘原來你玩過？’
‘當然！’
‘那知道槍這麽重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因為某人那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回頭的架勢嘛~別囉嗦了，要開始了。’
說到玩遊戲，駱顏和白帆這個行家裏手自然是沒得比的，眼見著白帆在遊戲裏依然金槍不倒，駱顏卻已經加了好幾次遊戲幣了，不過她玩得倒是很忘乎所以，一直搖動著槍身一直加著子彈，終於，在這樣忘我的境界下有人遭了殃了。
‘啊~’
慘叫一聲，白帆的顴弓被駱顏手中那沒長眼的槍口狠狠地頂了一下，當場就腫了起來。看見白帆用她那還未傷愈的手捂住有臉，驚慌失措的駱顏還以為捅到得是她的眼睛呢。
‘帆，沒事吧，你怎麽樣？’兩個人把槍一扔，狼狽地走出人群。
掰開白帆的手，就看見她右臉上紅腫的一塊，駱顏拍拍胸脯透出一口大氣：‘呼~還好還好，沒傷到眼睛。’
‘顏，你玩遊戲可真投入~’
‘sorry啊~’伸手過去想幫白帆揉一揉腫痛的臉頰，卻被她一把擋開。
‘別揉，越揉腫的越厲害。’看看烏煙瘴氣的人群，白帆忽然間非常想離開這個地方：‘哎~你看，我每次因為你受傷都是在這種人超多的地方，我看我們還是回家吧，今日不宜出門。’
‘好吧~’
於是，又一路閑晃回家，順便到路過的必勝客那裏點了幾樣東西帶走。中午的菜被兩人吃的是一掃而空、幹幹淨淨，晚上白帆幹脆也懶得開火做飯了，終於有點累的她隻想洗個澡，然後躺在沙發上吃零食、看電視，恢複宅女本色。
一來一回，時間消耗了不少，到家時都已經快六點了。站在玄關摸索到牆壁上的開關，按下按鈕卻始終不見有燈亮。
‘不是吧~’
‘怎麽了？’
‘好像停電了。’
‘啊？那怎麽辦？’
‘哎，你先帶東西去陽台，趁天色沒黑也就那裏亮堂點。我去找找看原來剩的蠟燭和手電筒。’
‘哦！’
拉開白色的紗質窗簾，推開落地的玻璃窗，那方精致的陽台便呈現在駱顏的麵前。這房子真可謂到處都有情趣，陽台四周依然是洋溢著歐式風格的鐵質護欄，一側的窗台點綴著幾盆蘭花。陽台西側擺放著一張白色的小圓桌和兩把藤製的靠椅，而在東側則放置著一個畫架和幾個大木桶，其中一隻木桶裏還插了一把類似擊劍運動員用的那種鐵劍。看到這些，駱顏開始懷疑白帆的外公和外婆是不是搞藝術工作的。
把買來的東西擺好，剛坐下，就看見白帆托著個漂亮的類似香薰燈一樣的東西走了過來，憑借肉眼看到裏麵閃爍的點點火光，駱顏判斷那應該是一個相當漂亮的燭托。
‘這不會也是你外公外婆的東西吧？’
‘是啊，我從房間裏找出來的，很漂亮吧。’將燭托小心的放在桌上：‘哇嗷~真的很棒。’
‘你外公外婆不會是藝術家吧~’駱顏撥弄著燭台，這可真是個精致的尤物。
‘當然不是~不過他們都是我們學校中文係的教授，可能多少有點藝術情懷吧。’
‘什麽？他們是我們學校的教授？’
‘很意外嗎？’
‘有點。’
‘嗬嗬，這有什麽可意外的。’打開裝披薩的盒子，在伸手的一瞬間忽然想想到了什麽一樣，轉頭，對著駱顏說：‘走，吃飯前先帶你去個地方，就在這房子裏。’
‘哈？’這個小家還真不是一般的內有乾坤，自己沒參觀的隻剩下三個房間了，莫非還有什麽小機關？
跟在白帆身後，打著手電筒一路去到了應該是書房的地方，黴味很重，看來白帆極少到這個地方來。
掏出鑰匙打開一個大紅木櫃子的鎖，一臉神秘地看著駱顏：‘準備好了嗎？’
‘恩。’
‘那我開咯~當當~’
拉開櫃門的瞬間那馥鬱芬芳的果香混合著酒精香味立即播散到整個房間裏，駱顏隻看到裏麵一個一個的大概幾十個格子裏麵放滿了紅酒：‘天啊，怎麽那麽多酒？’
‘都是我外公的珍藏呢，不錯吧！’
‘你想怎麽樣？’
‘都有燭光晚餐了，當然要來點高級的貨色咯。挑那一瓶好呢？’踮起腳尖，一瓶一瓶抽出來看：‘啊，就它了，GastonRena。’
‘為什麽？’
‘雖然這瓶肯定不是這裏麵最好的，不過就衝它來自波爾多而且名字又是‘青春年少’，我們也應該嚐試一下。再說畢竟是偷酒嘛，一下子就把我外公的心頭好拿走了，等他發現了我不就慘了。’又從櫃子一角取出開酒器和兩隻漂亮的大高腳杯：‘走吧，去陽台。’
白帆熟練的把酒打開，然後往各自的杯子裏倒上一些。優雅的把鼻子湊到杯口輕輕聞了聞，那種微醺的滋味實在是沁人心脾：‘哇，雖然我不懂酒，不過好像還不錯呢。顏，幹一杯。’
‘帆，這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噓~’比劃一個噤聲的手勢：‘顏，聽著，酒是容易得到的東西，但浪漫的時刻可不是天天都有的。Cheers~’
晨昏線緩緩向西方推進，燭花搖曳的情景在漸漸襲來的夜色中有種莫可名狀的魅惑，淡黃色的光影在兩個同樣年輕、同樣精致的臉龐上跳躍，勾勒出關於愛情，關於浪漫的線條。如果說還有什麽缺憾，恐怕隻有白帆臉上那片腫起的區域最是不算應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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