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重逢

宿州,蕭府。

蕭沁言透過紙糊的窗看著屋內剪影幢幢,及至白清嵐滅去屋內的燭火方才移步院外,閉著眼沉聲道:";出來吧,不必躲躲藏藏的!”

皎潔的月光照亮暗角之人蒼老的麵龐,低沉的聲音在幽靜的宅院中顯得更加詭異滄桑。

";給公主請安!";福伯躬身行禮道。

";這麽晚來找本宮有何事";蕭沁言冷著聲問道。

";說來也算不得什麽大事,隻是方才皇上派人送來書信一封,還請公主過目!";福伯說罷自袖中取出信封遞與蕭沁言。

蕭沁言接過書信,挑開信封上的火漆,借著銀白的月光,目光淩厲而迅速地掃過信中內容,神色愈發凝重,秀眉隴作山丘,嫵媚的容顏此刻卻也是冷峻無邊。

“福伯,父皇向來龍體欠安,若是沁言之舉有所不適,福伯直言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去向父皇討要密旨”蕭沁言冷聲道。

";這是皇後娘娘的意思,奴才也隻是奉命行事!”

蕭沁言冷哼一聲厲訓道:“皇後娘娘?別忘了我梓辰的江山姓蕭!本宮的事本宮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是,公主”

暗色身影被夜色漸漸隱去,蕭沁言回首望向客房所在方向,悲傷在深邃的眼眸中滑過,下一刻便消失在眼底深處再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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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時節,春雨如酥,一路輕行,便是拂上麵龐的風也多了一絲溫濕的暖意。

官道之上,青驄躑躅香泥濺起,花落無聲衣帶飄揚。

蕭語悠輕撩起素布的車帷,眼光不自禁地落在馬上之人身上。

冬梅雙手捧著臉坐在蕭語悠身旁,目光不時落在自家小姐身上,但見自家小姐隻目不轉晴地盯著伴車之人,不禁輕歎:自上次漠襄校場一別,自家小姐便似中邪一般日日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那車外之人有何好的,拋開女子的身份不說,小姐毎次遇上她便準沒好事,小姐怎就看上了她不過也多虧了這人,小姐可許久未有這般開心了!

";喂,姓白的,停車,停車!";冬梅掀開車簾嚷道。

白羽歌拉住韁繩,退至馬車旁問道:";怎了";

";車上沒水了,我去取些來,你好好保護我家小姐!";冬梅搖搖空空的水袋道。說罷,自車上輕巧落下。

";冬……";未及蕭語悠呼喚,冬梅的身影已遠離了去。蕭語悠自是知那丫頭腦子裏打的什麽主意,無奈回首,正對上白羽歌淩厲的目光,心跳微露一拍。

白羽歌秀眉緊蹙,光潔的額上拱起小小的山丘,目光敏銳淩厲,似是破空長劍一般欲要將一切穿透!

";羽歌,怎了";蕭語悠疑惑問道,但仔細看去白羽歌的目光並非落在自己身上。白羽歌不言,似是全然來曾聽見蕭浯悠的話,臉上的神情卻是愈加凝重。

一路之上白羽歌總一副淡然溫和的模樣,從未見她如現下這般嚴肅,不知是為何事?

蕭語悠循著白羽歌的目光望去,隻能隱隱約約看見前方叉道口奔馳人影。馬蹄濺起濕泥,遮去了馬上之人的容顏,隻留下兩道素白的身影!

白羽歌的目光在其中一人身上落定,白衣勝雪裙袂飄揚,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不過卻憔悴消瘦了許多,讓人看了好生心疼。

“她,怎會在他人懷中?”白羽歌癡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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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既過,晨光尚稀,宿州郊外蕭府中奔出兩匹快馬。徹夜未眠的蕭沁言跨坐馬鞍上嗬欠連天,馬蹄奔馳顛頗更給馬上之人添了睡意。

白清嵐回首見蕭沁言神誌渙散昏昏欲睡的模樣,無奈扯住韁繩,翻身躍上蕭沁言的馬,從她手中奪過套韁,語帶責備道:";你且先歇息歇息吧,若再這般渾渾噩噩的,遲早要從馬上跌下不可!";

相處月餘,蕭沁言無微不至的照顧都被白羽歌納在眼中,眼前這個女子,時而溫柔時而霸道,卻是和那個丫頭有些相似之處呢!

蕭沁言微微一怔,但隨即又反應了過來,敏捷地上下,將白清嵐圈入懷中,嬉笑道:";這樣方才舒服!";

白清嵐斜眼瞥著身後之人,作勢要下馬去。

蕭沁言慌拉住她道:";好清兒,我錯了還不成嗎咱們繼續趕路,切莫再誤了進城的時辰!";語罷將頭埋在白清嵐頸間,雙腿輕力催馬疾行,伸手環過白清嵐不盈一握的細腰,閉眼歇息。

自清嵐隻手覆在蕭沁言環腰的手上,不時回首看看蕭沁言的睡顏。

";明明是個美豔的女子未何總愛男裝呢";白清嵐暗道。

馬兒載著二人一路疾馳在官道之上,或許是天色尚早又或許是宿州郊外地域荒僻,一行之中鮮見人影。殊不知此刻小道旁,伊人白衣,神色淒涼,二人親昵映入眼中,忍淚心傷。

快馬疾馳,方過道口便見影浮動,銀光晃過,霎時隻聞得馬兒淒然嘶鳴,白清嵐輕巧落地,長劍出鞘寒光閃,蕭沁言亦從昏沉中醒來,眼光淩厲環顧四周。

但見路旁林中人影攢動,刀光劍影晃動間已有數方黑影向二人襲來。白清嵐與蕭沁言俱是一驚趕忙躲閃招架。

岔道之上白羽歌聞得刀劍之聲驚慌回神,眼光敏銳地捕捉到清嵐的身影,顧不得多慮一分,輕功一點,眨眼之間便躍出數丈。

遊龍寒光,劍氣破空炸響。白清嵐望著來人熟悉的身姿暗自一驚,墨色錦袍玉帶束腰,三千青絲隨性紮起,鳳眼中閃著淩厲的光,三尺青鋒劍上下舞動,氣勢恢宏招無虛發。

";多月不見,這丫頭,長了不少呢!";白清嵐暗想道。

";姐,你們先走,羽兒斷後,咱們宿州城內會合!";白羽歌隻覺自己體內真氣洪流湧上似要將自己吞噬,細看刺客招式非浩軒武林所有,想來自己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將其悉數解決故而移步白清嵐與蕭沁言身後低聲道,話音方落,但見白羽歌身形陡然一變,縱身點起,一招白虹貫日灌頂而下,長劍挑起,撥出一道縫隙。蕭沁言拉過白清嵐欲要趁機離去,但見她原地躊躇,慌喚道:";清兒!";

一聲呼喚,持劍之人俱是一驚。

白清嵐擔心白羽歌難以獨自招架,眼神緊隨那一道墨影上下飛舞,腳步遲遲不願邁開。

白羽歌回首,正對上白清嵐擔憂關切的雙眸,忽而一愣,心中一暖,眼波流轉,情意已傳,揮劍廝斬,內力洶湧,心落至她人身畔。

白清嵐微微一怔,眼神交匯,一瞬便已心安。

";清兒!";蕭沁言再度催促道。

白羽歌回身,劍柄在白清嵐後背輕輕一點,將她推至蕭沁言身邊。

蕭沁言拉過白清嵐躍上馬背匆匆衝出,白羽歌餘光瞥見二人身影漸遠,嘴角輕勾,身形一轉,招式愈發凶狠,直逼要害,眼中紅光閃過,霎時間官道之上化作修羅道場。

蕭語悠見白羽歌飛身衝入大道的混戰之中忙提了羅裙在後追著,及至趕到道口之時,隻聽得長劍貫穿血肉之聲,殷紅濺上白皙的臉龐。白羽歌輕笑,伸手抹去血跡,臉上分明是嗜血的神情!

";羽歌!";蕭語悠忙捂了雙眼驚叫道。

但見白羽歌一臉邪魅之色,劍落,盡是興奮。淡然爾雅不複,餘下盡是令人恐懼的慘忍。

橫倒的屍首,隻餘一黑衣之人交戰其間,黑衣之人左臂被長劍刺傷,欲逃走卻始終無法擺脫白羽歌的劍氣糾纏,此刻已占了下風。

蕭語悠癡立在旁,白羽歌猙獰的神色分明是走火入魔之相!

劍氣破空,卻不覺亂了方向,蕭語悠的驚叫聲泯滅在巨大的爆炸聲中。

";小姐!";一聲驚叫引得眾人矚目。

冬梅聽見打鬥之聲忙拋了手中水袋循聲奔去,隻見如潮劍氣落在蕭語悠身旁。

針雨既出,正中走火入魔的白羽歌大穴。

白羽歌目光一滯,鮮血噴出在官道上點出朵朵紅梅。

刺客見狀,趁機挑開白羽歌的長劍,劍鋒劃破錦袍,暗紅血色浸染墨色的外袍。

刺客借機閃身入林,蕭語悠看著地上殷紅的血似是驚醒一般跌撞地奔至白羽歌身畔。

“羽歌!”蕭語悠扶著白羽歌的身子,細細檢查她身上的傷口,好在傷得不深,加之劍上並沒有塗毒,粗略包紮後便已無大礙。

白羽歌額上虛汗直冒,雙眼緊閉模樣甚是痛苦。

“冬梅!”蕭語悠輕喚道

冬梅繞至白羽歌身後,指尖點上白羽歌後背的幾處大穴,但聽得白羽歌悶哼一聲,氣力全無地倒在蕭語悠懷中。

“小姐,現在怎麽辦?”冬梅看著昏迷的白羽歌問道。

“她內息不暢,急火攻心走火入魔,眼下還是需先找個地方讓她靜養的好,至於這之後……”蕭語悠眉頭緊皺看著懷中之人,亦是束手無策。

“冬梅,你駕車,咱們先進宿州找個地方住下。她既屬浩軒玄天門下,必是內力雄厚之人,此番走火入魔,隻怕還需高人相救才行!”蕭語悠吃力地將白羽歌搬上車,轉身對冬梅吩咐道。

長鞭揚,馬蹄聲響,車馳官道上,車中人麵色蒼,伊人淚情思兩行。

誰來安慰一下偶受傷滴心啊!

說話的銀,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