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齊精精聊了許久，沈蘇不經意間提起：“精精，安琪她，現在好嗎？”

提起安琪，精精歎了一口氣：“安琪啊？你消失沒有多長時間，她就退學了，然後也跟著斷了聯係。”話語裏，不無歎息。看上去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安琪，其實是許多男孩子心中的女神，更是女孩子想要成為的那種女生。

沈蘇若有所思：“是麽？”

“蘇蘇，說實話，從你們身上，我覺得有句話說的真對！”

“什麽話？”

“天妒紅顏。”

沈蘇失笑：“怎麽會想到這句話？不過精精，你要知道，這世上善惡循環，種了什麽樣的因，就會有什麽樣的果。我和杜君城在一起，最初的時候，不管有沒有苦衷，總歸不是一個好的開始。以至於現在我仍舊耿耿於懷。”

精精似懂非懂的點頭，沈蘇知道她並沒有完全聽懂。有些事，是需要你親身去經曆，自己流過血，流過淚，才能知道無知無畏的時候錯的有多麽離譜。

何姨這時候端了一杯牛奶放在了沈蘇的麵前，又幫精精倒了一杯咖啡。沈蘇抬頭：“何姨，麻煩你了。”

何姨擺擺手：“不麻煩，不麻煩。童童已經睡著了，我去做飯，你們在這裏說說話。”

沈蘇點頭。靠近樓梯的地方，放著一張躺椅。睡著了的童童就躺在上麵，身上蓋著一件毛毯。房間裏開了空調，溫度適宜。也難怪小丫頭睡著了。

精精順著身上的眼光看了去，像是自言自語：“蘇蘇，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沈蘇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看著杯子裏的水，沒有說話。精精繼續道：“你走的第二天，我們聯係不上你。又沒有接你走的那人的信息，你爸媽都報了警，可是怎麽都沒有找到你。”

怎麽可能找得到，那時候她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沒有絲毫自由可言。如果死了，也不過就是這世上多了一堆白骨而已。

隻是那段經曆，她不想過多的提起。被放出來之後，她幾乎是下意識的選擇了隱居似的生活，於過去的一切都斷了聯係。

她是自私的，但是人難免自私。尤其是那時候，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改怎麽麵對。

“精精，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她知道精精說起她的父母，其實是想要她回家裏去看看。她又何嚐不想回家呢？

她也以為過，離了家，她會沒有絲毫留戀。但，不是那樣的。

她以為她憎恨杜君城，可是在恨的同時，卻也愛著；她以為自己不會想家，可是午夜夢回，卻總能看到母親的臉，聽到父親的歎息聲。

也許，她隻是因為老了，才會容易變得感傷。

傍晚的時候，杜君城打了一個電話。看上去他比較忙，所以很快就掛斷了。何姨要去做晚飯的時候，沈蘇叫住了她：“何姨，你先不要做我和童童的飯菜了。我想回家看看。”

既然決定回來，家，總還是要去的。

何姨看上去心情很好，似乎這也是她所希望的：“好，好。也是該回去看看了。”

這一片居民樓之前就有些年頭了，現在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沈蘇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六點了。正是上班的人歸來，家家戶戶都開始做飯的時候。

站在這一片老舊的居民樓前，沈蘇停步不前。她嗓子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一句話說不出來。不遠處走來一個步履蹣跚的婦人，遠遠看去，就能看出頭發白了大半。婦人穿著簡樸，身上一件洗的發白的衫子。從沈蘇身邊經過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

兩個人錯過幾步之後，沈蘇語音顫抖，叫了一聲：“媽！”

婦人的步子頓住了，背對著她，一動不動。

沈蘇放開了牽著童童的手，走到了婦人麵前，還沒有說話，已經抱住了她，更是語音淒愴的叫了一聲：“媽，我是蘇蘇啊！”

毫無預兆的，韓秀雲給了她一巴掌。沈蘇沒有退，忍著臉上傳來的鈍痛，始終站在那裏。

韓秀雲的手抬起，她往前走了走，母親的手正好落在她的臉上。原本母親的手因為歲月的摧殘，生活的磨礪就不甚光滑，這個時候，更像是帶了刺，紮在她的臉上。

可是母親的動作比之先前的那一巴掌，溫柔了許多。在她的臉上輕輕撫摸著，不放過一絲一寸。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沈蘇驚恐的發現，她的母親，雖然在看著她，但是其實

什麽都看不見！

她的眼睛，一片灰蒙蒙，是那種絕望的白色。

她抬手，含著淚試探性的在母親麵前晃了晃。

“媽！”

沈蘇半張著嘴巴，不敢置信的捂著自己的嘴巴，突然不顧形象，當街抱住韓秀雲哭了起來。

沈蘇的哭聲引來了許多人的注意。這時候要麽是在家裏做飯的，要麽是剛下班回來的，還有一些飯點兒早的，正吃了飯在外麵乘涼，準備迎接這個城市的暑夜。有沈蘇家的鄰居，看到她們母女，走了過來：“沈大嫂。你家蘇蘇回來了！”

韓秀雲寒暄幾句，帶著繭子的手牽著沈蘇就要回家。童童一直乖乖的跟在母親身邊，拽著沈蘇的衣角，小聲的問：“媽媽，這個奶奶是誰？”

韓素雲聽到小孩子的聲音，低頭就要去摸。沈蘇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將女兒的手放在了母親的手裏。

“媽，這是我的孩子，您的孫女。”

二十歲的時候，她犯過許多錯。愛情上，親情上，她其實都是一個自私的人，而且是一個膽小的人。

她以為她的母親不愛她，或者說，不夠愛她。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這個看上去不怎麽愛她的女人，在她離去之後，直接流淚哭瞎了雙眼。

韓秀雲帶著她上了樓，樓道裏比四年前更加破舊了。以前的時候，她總是想著逃離這裏，最好是逃離的遠遠的。現在重新站在這裏，卻隻覺得感恩。

還有，她還能夠回來。這裏還有她憎恨過，但是卻不能割舍血脈親情的人。

韓秀雲開門的動作有些遲緩，童童從她手中拿過鑰匙：“奶奶，我幫你好不好？”

韓秀雲激動的點頭，連聲說：“好，好！”

童童那裏開的了門啊，還是沈蘇從她手中拿過鑰匙，開了門。

推開門，時光的味道撲麵而來。她，終於又回到了這個家裏。

而這時，沈蘇的手機響了起來，上麵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韓秀雲回頭看向她這邊，沈蘇看都沒有看，將手機關掉了。

電話那頭的人，看著手中的照片，氣憤的將手機摔在了牆上：“賤人，早知今日，當初真應該斬草除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