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速之客
天帝言：“離恨天菩提子靈若，救天尊川弦立下大功，且於我天界有大恩。朕特賜靈若相思殿，日後她可自由來往天界，視為我天界之人。此外，朕也將與佛祖商議此事，若佛祖同意，靈若可入仙籍，以我回仙露及守明燈之火再塑其形。”
天帝此話一出，我便聽得眾多的抽氣聲，接著是紛紛議論。約莫是失了眼睛，我便越能聽清這世間之聲了。
此番底下有仙家道：“這菩提子為何會救天尊的？又是以什麽法子就的天尊啊？”
“是啊是啊，當初連天帝都以為天尊要就此形魂消散無法救回了，難不成這佛家還有其他法子？”
“可就算是佛家有法子，怎會連這小菩提都知道的事兒，天界卻無一人知？”
“這也的確奇怪……不過……你可記得，佛家有一涅槃之術？”
“涅槃之術？那不是佛家至高之法嗎？知道這法的人隻有佛祖和空意，這區區一小菩提又從何得知呢？何況即便是空意告知了她，她又怎會運用得了？”
“這個真是難說……不過還有一事，這菩提子化了女兒身，現今又成了遊魂了。莫非，她救天尊是因為……”
“這……那為何還讓她來天尊的婚宴呢！這不是戳人心窩嗎！唉……”
“有什麽法子呢，想必此番也是天尊他們的主意，好讓那菩提子死了心吧……”
“如此說來也是啊……本是天界無情無欲的菩提子，可如今……唉……”
原來神仙也有這般的剔透憐憫之心，非如天帝他們那般隻求一個所謂心安。可事到如今，我依舊什麽都做不了啊，我依舊隻能聽著川弦攜手傾顏步入洞房的聲音，甚至盼不來再一個意外打斷這份令我撕心裂肺的婚宴。
“小菩提……”
唯一安慰我的，仍是憶槿。可我再也沒辦法搖頭告訴她我沒事兒了，我能做的，隻是垂著頭不言語。
那方不知聽得多少祝賀和道喜，有與川弦他們說的，也有與我說的，偏生我都聽得不清晰了。
此時隻聽得有人輕笑道：“嘖嘖嘖，小徒兒，什麽事兒這般不開心啊？不若與為師說說如何？”
我愣了愣，隻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便又輕歎著低了頭。
“小徒兒，為師回來了呢，怎地也不替為師歡喜一下？”
這次我卻真切的感覺到，南宮的手輕搭在我肩頭，他身上的味道仍如當年禦天閣裏的熏香一般，帶著些許妖冶又不讓人生厭。
“南……南宮？”
他笑開，甚為放肆，又伸手揉了揉我的頭：“好徒兒，是為師，莫發呆了。”
我忙抓住他的手，感覺到他手中的暖意不覺又是一怔：“你……你如今，是人是鬼？”
他笑：“人或是鬼，能到這天界來麽？”
我聳聳肩，想到憶槿來了，但那姬澤域都沒能過來，可想而知便是再厲害的鬼也不可能到得這兒來了。不過既然南宮如今不是凡人也不是鬼魂，那他莫非是升仙了？可便是普通的仙人也不會有資格入天界大殿到天尊的婚宴上來才是啊……
“那你現在，究竟是個什麽身份啊？”
南宮將我一把摟住，湊在我耳邊說：“唔……相思殿的上門夫君，這個身份如何？”
我呆愣了會兒，一時未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驚呼一聲：“你……你在胡說什麽呢！？你明知道，我……我是……”
我這一驚呼，引得眾神仙皆是一陣默然，自然我也不敢再說下去。即便是眾神都猜到了我對川弦的心思，但此刻必不能說出來啊。
而南宮卻是毫不在意道：“是離恨天上不能生情的菩提子是不是？”他輕歎，“你一心向善，為救天尊而化為了遊魂，如今卻忍心讓我孤寂千萬年麽？”
我知道南宮意在告知眾神，我並非為川弦生了執念，所以不需他們的憐憫，更由不得一些人嘲笑。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其實我也沒什麽好在意的了，總歸我的心願已了，也不在乎他們怎麽看怎麽說了。
“小徒兒，我知道你待我是有感情的，是不是？”
南宮越發過分了，竟還抓著我的手，又一把將我拉入懷裏死死抱著。
“好了，莫鬧脾氣了。原先你隻說我們不能在一起，因為你是離恨天上的菩提子，而我是一界凡人。你不能生情，我也不能一直陪著你。可是如今，天帝已經答應了會與佛祖商量讓你入仙籍且會為你重塑身軀，以後你便是仙人之體，不必再擔心我們的身份之別了。往後，我們也會像天尊和神女一樣，長長久久的在一塊兒，不好嗎？”
我著實不知南宮這唱的是哪一出，自方才他莫名其妙的出現我就沒反應過來，這會兒更是難以言語了。
“好孩子，為師知道你害怕。這些時日，為師沒能陪在你身邊，是為師不好，往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為師會一直伴著你守著你護著你，不叫任何人傷了你，可好？”
“南宮……我……”
南宮又將我打斷：“好好好，這會兒都不喚為師師父，改喚為師名兒了。”他說著，又刮了我鼻子一下，“真乖，以後也不許叫師父了。我們既然要成夫妻，自然不能以師徒相稱了，不過若兒這稱呼還是要換做夫君更好些。”
“你……”我一時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我……”
“好了好了，別你啊我的了，既然幾日逢著天尊與神女大婚，不若在此我也拜托眾神及天帝天後做個證。我南宮禦天，願娶靈若為妻，即便四海水竭，六界皆空。南宮禦天都會一直陪著靈若，守護靈若，永遵此言，如有反悔，便魂飛魄散，不得好死……”
“你別說了……”我忙拉著他想捂著他的嘴。
奈何南宮卻是更加歡喜起來，直笑道：“為夫知道你心疼為夫，也不必當著眾仙家的麵如此吧，何況今日可是天尊和神女的大婚，我們可不能搶了他們的風頭呢。”
南宮話雖是這麽說，可緊接著就朗聲道：“在下與靈若一事，還望天帝成全。方才天帝賜相思殿，也正和我們的經曆。南宮雖不是仙人之軀，卻也懂得仙法，願為靈若修得仙身。此後千萬年，與靈若朝暮相守，做一對神仙眷侶。”
我一時也不敢多言了，若我說了什麽，怕是天帝要罰南宮，這罪名還會不輕。不過天帝似乎也因南宮一席話而怔愣，竟也未說話，一時周身一片寂靜，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天帝的答複。
好一會兒過去，還是南宮先開了口：“既然今日是天尊大婚，那求得天尊同意才是最好，不知天尊可否成全？”
我隻覺渾身都僵硬了，隻等著川弦的回答，即便我知道，到了此刻，我與他已不會再有回轉。
果然，川弦隻是沉聲說：“隻要靈若同意，那你們兩情相悅，自是一件好事。”
似乎渾身的氣力都在一瞬被抽走了，我倚著南宮，眼前一片黑暗，心中溢滿空白。分明是早就知道的答案，偏偏在川弦說出口的一刻，還是難過得猶如身受淩遲。
此時唯有耳邊南宮的聲音是清晰的，他淡笑道：“如此，多謝天尊成全了。”說著他手上又緊了幾分，輕歎道：“我這小徒兒自給天尊施法後就一直身子不好，今日來這婚宴也是盛情難卻，此番怕是要掃大家的興早些回去休息了，還望天帝天尊見諒。”
像是連聲音也聽不到了一般，我隻覺南宮說罷就將我抱起離了天界。身邊再無聲響，甚至於天帝和川弦都不曾或是說來不及道一言。而我也不知南宮此番究竟是要將我帶往何處。
入微風之中，總算逃開了那擾人的婚宴。
“南宮……”我開口喚他，卻驚覺嗓音如此喑啞，“你帶我去哪兒？”
南宮輕笑：“好孩子，我不是說過，要帶你回家的麽。”
“回……家？”
我苦笑，我哪兒還有家呢，離恨天不再是我的家，而川弦……更是成了他人的歸宿啊。
“莫怕，很快就會到了。你再睡一會兒吧。”
我搖搖頭：“你放我下來吧，我想清醒一會兒。”
南宮似是猶豫了片刻，終是輕歎一聲將我放在雲頭。
“你何時學會乘雲了？”我疑惑的問起。
南宮輕描淡寫地答道：“生來就會的，不過你不曾知道罷了。”
“是麽……”我捧著下巴，默了會兒，還是歎了與他道：“南宮，你可知道，我已經許了人家的。”
他笑答：“不正是我麽？”
我默了會兒，無奈回他：“我答應了空界，要與他去荒蕪之境，且他已經……”
“將你許給了一人。”
“是。”
“那你可願意嫁給我呢？”
“南宮，我不能嫁給你啊。”
“靈若，你隻需回答，如若給你選擇的話，你可願意嫁給我？”
“我……”
我著實無法回答，其實哪怕我沒有與空界的那一約定，此時也難以答應南宮。
“靈若！”
此時一個甚是熟悉的聲音毫無預料地出現，我驚了一驚，側頭聽去。
“靈若，總算是找著你了！”玄箴聲音甚是急促，這方到了我麵前又喘著氣道：“你這些時候都跑哪兒去了！？這師父都回來了，若非我聽聞你於川弦天尊有恩去了他與傾顏神女的婚宴，都不知道要去哪兒尋你了。”
我垂首不言，此時南宮卻站了過來道：“靈若被人帶去人間救了天尊，這不正要回去麽。正巧你趕來，靈若身上受了不少傷，還望多加照顧她才是。”
玄箴默了會兒，應是奇怪南宮與我的關係，不過仍是趕忙拉了我道：“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不然師父該擔心了！”
“玄箴……我……”
我正要睜開玄箴，卻遭到南宮的阻攔。我輕輕揉了揉我的發道：“快回去吧，想來離恨天才是你的家。”
“可是……”
南宮也容不得我多說，施了法就令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