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殘魂過往
我的手被烈火灼傷，卻不及川弦那一聲呼喊來得疼痛。
子雅輕歎著拉了我給我療傷，邊安慰著：“別難過了，你來時便已經知道這結果的。”
我不言，看了看一邊已經融入三魂三魄的川弦，我看不清他的眉眼，也猜不到他的心思。隻是為他此時的沉默十分傷心難受。
“我們該回去了。”他說。
子雅點頭，扶著我往來時的路上去。
我渾渾噩噩的跟隨著他們，隻是這一路卻顯得特別漫長，仿佛走不到盡頭似的。
此時子雅也覺察出不對來。
“怎麽回事？”她停了下來。
川弦也跟著停下，語氣凝重道：“怕是被其他殘魂發現了，想要把我們留下來為自己續命不過他尚忌憚我們的靈力所以不敢靠近，再過一會兒我們回不到入口就隻能在這裏慢慢耗盡修為，被那殘魂所用。”
子雅這時卻嘖道：“你本就是個殘魂，有什麽好怕的……”
川弦淡淡回她：“我自是不怕，便是在這裏我也能活下去，興許過些時日還有人來相救，或者自己修為夠了便能逃脫。你如今靈力不弱，等那殘魂支撐不住了，再強行打開殘魂道也不是不可……”
他這一番話我倒是聽懂了，於是我拉了拉子雅問：“子雅，往後沒了我，川弦也能聚集三魂七魄重生了是不是？”
子雅默了許久沒有說話，終是勸我道：“小菩提，你別聽他瞎說，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我搖頭：“你們不要管我了，本來我就是為了救回洛塵而已，如今這般……倒也是極好的結果。那殘魂隻是想留下我罷了，你們快些離開吧。”
子雅自是不願，仍舊拉著我，又斥責川弦道：“方才倒是生死不離，這會兒卻比誰都冷清。好一個川弦天尊，竟也知道犧牲別人來成全自己了麽！我真是後悔，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她冷哼，“要走你自個兒走吧，我要守著靈若，她為你做了那麽多，你卻好，轉身就都忘得幹淨了。”
我知道川弦不是不記得，他的記憶自那三魂凝聚開始便會存在，可是如今他卻仍舊這般冷淡，著實令我難過傷心，興許這番讓那殘魂吸食了，無情無感倒是極好的結果。
“子雅仙子……”我拉著子雅，“你就別管我了，興許我還能活下去，其實我沒告訴你，我還有個秘密寶貝，待會兒你們走了還會有人來救我的。”
子雅自然不相信：“小菩提，你也太天真了，當我會信這個！？反正我現在也是孤身一人，大不了就陪著你好了。你是我未來兒媳婦兒，怎麽能讓你出事兒呢！”
我蹙眉，搖頭道；“子雅……我已經許了人家了，不會成你未來兒媳婦兒，你們還是快些走吧！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總歸現在川弦沒了我也能重生……”
“他騙你的！這鳳凰墜被人施了法，若不是你根本無法用它為川弦重生！”
川弦卻是輕笑：“你怎知不能？”
我心裏疼得跟被針紮似的難受，可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勸服子雅與川弦一道出去才行。
“罷了罷了，那我們再試試，若是逃不出這地方，我們就一起被這兒的殘魂吸食了算了！”我說。
子雅頓了頓，拉著我繼續往來時的地方去。
此番又走了會兒，子雅還是沒能找到來時的方向，雖是她用了法術，可這裏終究是那些殘魂的地方，這法術也打不破他們的結界。
“這鬼地方……”子雅開始抱怨。
此時川弦道：“不若你四處試試，應該薄弱處。”
子雅應了，我便默默將她鬆開。
趁著子雅往周圍施法的時候，我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影，想來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如此看他了，可惜我再也看不清楚他的麵容了。
我轉身迅速跑進林子裏，不多久身後傳來子雅的呼喚聲，我繼續奮力往裏邊跑，直到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但我不敢停下來，仍是不停地跑，又跑了好一段，直到感覺天色暗下來方才停下，靠著一棵柱子縮著。
“你膽子倒是不小啊……”
我抬頭，看到一個紅色的影子，那影子在夜色下依舊十分顯目，且猙獰可怖。我忽然感到了惶恐，不過想想被他吸食以後自己就沒感覺了，與魂飛魄散也一樣。那麽用我的魂飛魄散換洛塵回來，還是十分值得的。
“菩提子？”他蹲了下來，聲音像是被風吹得沙啞。
我抿唇不言，隻靠著身後的竹子。
“你放心，我現在不會吃了你的，你身上的靈氣未散，還要等上幾日。到時候我就吃了你，不過你別怕，一點兒都不會疼的。”
我懶得與他言語，索性閉上眼睛裝作聽不到。
“小菩提，你怎麽這麽不可愛？”他忽而閃身到我身邊也跟著坐了下來，“你知不知道我在這兒已經呆了好久了……久到我都忘了自己呆了多久，我一直想要出去，可是沒有機會。”他喑啞的笑出來，“其實這兒沒有別的殘魂，有的也被我給吃了。這些年沒有人和我說話，甚至我都看不到其他影子。小菩提啊，這滋味兒可是難過的很呢。不過現在好了，這幾天你在這兒，我就不是一個人了……到時候我再吃了你，應該就能有足夠的力量衝出去。”
我仍舊不說話，可這人卻像是要把憋了不知多少年的話一股腦兒的都傾訴出來一半喋喋不休起來。
“小菩提，你知道我怎麽會留在這兒的嗎？”他歎了歎，“就是因為剛才那個人，川弦天尊。虧得你還這般喜歡他呢，你可知道，他當年就是為了一個人把我打入了這殘魂道中永世不得超生。”
我怔了怔，果然川弦早有了喜歡的人了……興許那人就是相思吧。
“看來你還不知道呢？”他笑笑，“那神女叫傾顏，不過真是人如其名，她在天界也是絕色呢。”他又歎了歎，“當年我也為她傾倒過，可惜……她喜歡的始終隻有川弦一人，不過也是我自不量力，竟然妄想和川弦爭。所以那天我見川弦來了這兒，便也跟著到了這裏，本欲與他比個高低。可是我那點兒修為又怎會是他的對手，我也不過是想要博得與他同來的傾顏的注意罷了。所以我很快就輸了，但傾顏與川弦哭訴了一番，說是害怕我的糾纏……”他苦澀地笑笑，“於是川弦就散了我的魂魄，還讓我入了這殘魂道令我無法再重生。”
我越聽越覺得周身一片冰冷，便不禁又縮了縮身子，抱成一團。
“你身為菩提子卻動了凡心，還為他失了雙眼與修為。你這般喜歡他，他卻不顧你的安危獨自離開……小菩提，看來我們也算得上同是天涯淪落人了。”他笑笑，“可惜，我不能留你，否則我就要在這兒一直待下去……這裏實在太可怕了，你說一句話永遠不會有人回答你，這兒的景色也永遠不會改變……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是活，怕是地獄都比這裏好受吧……”
“就算你出去了，也無法重生的。”
“那又如何呢？我就想出去看看，我都忘了外邊是什麽模樣了。這些年我最開心的，就是遇到過一兩個闖入這裏的人。我會將他們困住，然後等他們消耗了力氣就抓起來。可我不會馬上吃了他們，我都是等到他們支撐不住的時候才將他們的魂魄吸食的，在那種時候，他們求生的*也是最深，最有利於我聚集執念離開……你是菩提子，魂魄定然與其他人不同，這般深重的執念，定能助我離開。你放心，等我出去了，肯定很快就會被鬼差抓住，到時入了地獄受了苦你也感覺不到，你看，那川弦還不如我待你好呢……”
他說罷，忽而詭異地笑起來。我心裏泛過一陣惡寒，又不禁歎了歎，看來是真的要死在這兒了。想到此，我便不由得閉上眼打盹，興許這一次就醒不來，倒也沒有痛苦。
“小徒兒……你著實太讓為師失望了。”
我愣了愣，這是南宮的聲音！可是……他又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兒呢？興許這隻是我的幻覺吧……
“好徒兒，為師來救你了。”
我眨了眨眼，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紫色身影，接著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怎麽？可以回家了，小徒兒不開心麽？”
我抬頭，卻仍舊看不清楚他的麵容。
“莫怕，為師來了……為師這就帶你出去。”
南宮說著，便直接將我抱起來。我怔愣得不知這是真實還是幻想，回頭去看那紅色的人影時，隻見那一片紅色倒在地上。卻不知南宮使了什麽法子解決了他。
“南宮……”
“為師在呢。”
“南宮？”
“嗯，是我。”
“南宮！”我抱著他大哭起來，雖然想好了要就此結束此生，可被人救回來的感覺還是令我不禁淚流滿麵。
南宮輕笑：“好了，你本來就沉，就別在我身上黏糊了。”
我蹭了蹭他的衣襟擦掉眼淚鼻涕，仍是很不爭氣地咬著唇，這才強撐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