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幾人下座 閑談公案

說那許海博差點叫出聲來,立馬用手捂住,表情卻十分痛苦,隻因剛才朝周遭一瞅,似乎已經過了個把時辰,想要悄悄將腿放下,不想此刻雙腿已經沒有感覺,微微一動,酸麻疼痛異常,無法伸屈。初坐時,曆經酸痛,可那香氣繞於鼻端,加之一行人坐禪,不便打攪,那隱隱疼痛竟忍了下來,此刻,雙腿痛的實在動彈不得。

許海博怔愣片刻,試圖微微活動,不覺間額頭冒出些許細汗。一時之間竟也不管不顧,攤開雙手依次向大腿膝蓋小腿處來回搓揉。也顧不得那悉悉索索的聲音是否吵到旁邊。

因著許海博如此活動,邊上的付瑤琴和另外倆人確實被吵到了,也都緩緩睜開眼,可腿痛的情況並不比許海博好多少。

幾人欲要下座。付瑤琴卻一臉呆滯,目光定格在佛龕內的毗盧遮那佛,佛龕正在禪堂中間。空洞洞的眼神。似在思考,又似放空了腦袋,刻意享受片刻,又或者似在思索方才禪坐中之境,想要想自己究竟在想什麽,卻又什麽也抓不住什麽。似乎那寂靜盤坐中,感覺到了平日裏腦袋紛飛的思緒,想要抓住,卻又了不可得。

這麽想微微一怔,默歎道,不就是些念頭,還抓住。可心裏終究透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許海博和其餘兩人已經輕輕下座了,正羅圈著雙腿,朝著禪堂門口走去,那樣子仿佛突然似個老頭,雙腿竟酸的不由自主微微顫抖。動靜沒有太大,掀開幕簾一腳跨了出去,全然顧不得先邁左腳還是右腳。

海博後麵緊跟著其餘兩人。

“哎,再也不坐了,這傷筋動骨的!”許海博一邊用力的搓著仍舊酸麻疼痛的雙腿,一邊歎道。

這三人是一出禪堂,急匆匆就走出很遠,在通向大雄寶殿的回廊上地板上,一屁股坐下去。憤憤說道。

寺院四周仍舊寂靜,那些鴿子,比來時少了很多,寥寥幾隻圍在香爐周圍的院落裏悠悠渡著方步,發出咕咕的叫聲。

“現在幾點?”許海博歎了幾聲,才發現如此空寂的寺院,自己的聲音如此突兀,便壓低了嗓子問道。

不等有人答他,便看到付瑤琴輕輕撩開幕簾,貓著腰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那小心謹慎的樣子和平時大大咧咧的模樣相去甚遠。許海博不覺被逗笑。

“唉,舒服吧!”海博一臉壞笑的向瑤琴問道。

“兩個多小時啊,我打坐竟然也能這麽久。”付瑤琴並未琢磨許海博問話中透露的個種滋味,未到幾人跟前,便歡快的說道。

一聽這話,海博心裏也突然高興起來,是啊,什麽時候,自己竟能安心一坐這麽久了。心裏透著點成功的滋味,雖然腿痛,這樣逃出來,可已經很是了不起了。

心裏正想著那句:「若人靜坐一須臾,勝造恒沙七寶塔。寶塔畢竟化為塵,一念淨心成正覺。」

幾人心下暗自決心,以後當要常常練習盤坐,至少控製得了這腿。付瑤琴乘著高興,邊休息,邊和大家聊起盛唐宰相裴休送子出家的公案。

有偈曰︰

含悲送子入空門,朝夕應當種善根,

身眼莫隨財色染,道心須向歲寒存﹗

看經念佛依師教,苦誌明心報四恩。

他日忽然成大器,人間天上獨稱尊﹗

江南江北鷓鴣啼,送子忙忙出虎溪,

行到水窮水盡處,自然得個轉身時。

唐宣宗還是太子時,正遇兵荒馬亂,為避難在香嚴和尚會下做了沙彌,後來一代帝王就是唐宣宗,禮聘同門師兄裴休入朝為相。

靈佑禪師到溈山開辟道場的時候,得到當時的裴休宰相護法幫助。裴休宰相為他在那蓋了五千四百零八間的房子,又開了五千四百多畝田,還請了一部大藏經。辦妥這些事情後,他問靈佑禪師還有什麽需要幫忙?

靈佑禪師說:“你應辦的都已經辦了,但尚欠一件事沒辦啊!就是我還沒有徒弟,就請你把你的兒子送到我這裏來當和尚吧!”

裴休宰相說:“這件事情,我現在不能立刻答應你,因為我隻有這個兒子,他現在已經是翰林官階了,我要回去請示皇上,還要和夫人商量。”回去以後,皇上也同意,夫人也同意,裴休宰相就把兒子送去溈山出家了。

他這個兒子,就是後來的法海禪師,就是開辟揚州鎮江金山寺的第一代祖師,

法海師初到溈山後,雖以前是當官的,但到寺院裏修行要他先從行單(苦工)上的水頭和火頭做起。

靈佑禪師對其要求很嚴,命他每天都要負責挑擔一千多人吃用的水。溈山老人要他每天挑水供養大眾。

有一天,他挑水挑得太累了,心裏說,‘‘和尚吃水翰林挑,縱然吃了也難消‘‘。

回來時,溈山老人問道:‘你今天說什麽話?’

法海禪師答曰:‘沒有說什麽。’

溈山老人揭穿他心裏的話,並說:‘老僧打一坐,能消萬擔糧!’

裴文德嚇了一跳,從此收束身心,苦勞作役。

正是:若人靜坐一須臾,勝造恒沙七寶塔。

幾人在回廊上休息閑談,不覺又個把鍾頭過去,可禪堂內的何牧年和F仍舊未曾出來,幾人覺得無聊,便起身準備轉轉,遠遠的瞧見大雄寶殿門口,一位師父高聲喝道:

“你進,你再進去,小心遷你單!”

大家驚奇,因遠遠看去,那門口,隻一個身影,正是那訓話的師父,恰是僧值,可他周圍無半個人影,究竟是向誰訓話,一行人好奇不過,一起起身,想去看個究竟。

且道,周圍就一個身影,那師父究竟是向誰訓話,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