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陷入沉默,清風拂過,帶來一股蕭索氣息。

成溪兒和祝紅相對靜坐,視線在空中觸碰,又似乎在各自看更遙遠的東西,誰都沒有再說話。

忽然,一聲沉重鍾聲響起,打破黑夜的沉寂。

成溪兒和祝紅同時愣住,看向聲源處,那是……皇宮方向。

喪鍾一聲聲敲響,黑漆漆的京城逐次點亮了燈,家家戶戶的人出門,仰頭望向鍾聲方向。

整座城,霎時燈光如晝,卻滿是哀傷的寂靜。

祝紅閉閉眼,心頭最後一絲僥幸沒有了,她看著府中各處亮起的燈,輕聲道:“去吧,別留在這裏了,府裏要忙起來了。”

成溪兒走出飄香院時,是恍惚的。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前幾日知曉皇帝病重時,所有人都沒有放在心上,下意識覺得他會好起來,卻沒想到,他竟直接一病不起,薨了。

像是做夢一樣。

成溪兒能想起此前和沈君淩相處的畫麵,也不過是一兩個月前的事情,沒想到……

深吸一口氣,她壓下情緒,看到了府中到處奔走的侍衛。

“成姑娘,您怎麽在這裏。”一個侍衛停下腳步,道,“皇上薨了,京城怕是要大亂,您趕緊回吹花院吧,保重自己。”

成溪兒輕輕頷首:“我明白,方才睡不著出來散步,聽見鍾聲正打算回去。”

她回到吹花院,見雲錦匆匆跑出來,兩人目光相觸,浮現出相同的異樣神情。

“京城要亂了。”雲錦道。

“是。”成溪兒道,“亂起來,才好報仇。”

她眸光微冷,抬頭看看月色,一字一句清冷道:“是該好好商量一下了。”

此時此刻,皇宮。

養心殿內伏跪了一地,妃嬪和宮人、皇室宗親及大臣都在埋首哭泣,最前方,沈清朔捧著聖旨跪在龍床旁,**的人平穩躺在上麵,臉蓋白布,胸膛已經毫無起伏。

沈清朔麵容平靜地看著他,眼裏並無淚水。

在他旁邊,平南王哭得眼眸通紅,卻不知是在哭皇帝,還是在氣皇帝。

太後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看著屋裏的景象,癱軟在地上。

她眼眸紅紅的看著龍**已無氣息的人,心裏忽然陣陣揪疼,到底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生兒子,即便她後來為逐利而走失了方向,可到底有感情在。

“怎麽就、怎麽就沒了……”

“太後娘娘,您振作些。”秋月忙勸道,“皇上的身後事,還等著您照料呢,您若倒下了,誰又能操持這些呢?”

太後更傷心了:“他還那般年輕,怎麽就讓哀家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呢!”

她哭得不能自己,任秋月如何勸說都止不住,最後竟生生哭暈過去了。

養心殿內又是一番手忙腳亂。

沈清朔閉閉眼,緩慢站起身,麵對滿屋哭泣的人,徐徐開口道:“準備後事吧,禮部和鴻臚寺的主事人留下,將皇宮各司的人叫來,其餘人暫且回去,各司其職。”

眾人哭聲漸止,一個個起身向外走去。

平南王不甘地看一眼沈清朔手中的聖旨,陰陽怪氣道:“攝政王當真是好大的排場,這便開始號令百官了,不知攝政王打算用什麽規格下葬皇帝?”

沈清朔冷淡眸光掃去,不客氣道:“酸什麽,攝政王為何不是你,你不清楚?腦袋空空不會辦事,隻會嘴巴上泛酸。”

“你……!”

“滾去偏殿待著,沒有本王命令,不得外出。”

平南王捏緊拳,臉龐漸漸漲紅,冷哼一聲便向外走,一邊道:“攝政王又有什麽好得意,你依舊不是皇帝,如今的權勢,不過都是給一個小兒開路罷了。”

他大步甩袖走出去,留下殿內的數名官員戰戰兢兢。

沈清朔冷淡開口:“開始吧。”

聽著殿裏當真商量起皇帝葬禮的事情,平南王心頭愈發不甘,並未如沈清朔所說走向偏殿,而是前往太後所在的宮殿。

小太監小聲道:“王爺,攝政王讓您……”

“閉嘴!”平南王嗬斥,“他隻是攝政王,又不是皇帝,你這般獻殷勤,來日小皇帝登基,若我得勢,第一個便對付你!”

小太監渾身一顫,不敢說話。

平南王徑直走到太後處,太後已經醒來,虛弱地靠在枕頭上,眼眸裏怔怔流著淚。

秋月看見走進來的人,忙上前行禮,道:“太後傷心過度,身體不是很好,您……”

“說幾句話便走。”

平南王揮揮手,徑直走過去,向太後行禮:“太後。”

見**的人沒有反應,他又道:“您不想知道皇上臨終的遺囑嗎?”

太後微微一動,終於有了些反應,啞著聲音問:“他都說了什麽?”

“皇上有子嗣,您知道嗎?”

太後一愣,微微睜大眼眸,眼裏徹底清醒:“……什麽?”

“寧妃懷有身孕,此次出宮,就是回家待產去了。”平南王不甘心地捏緊拳頭,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讓他留下了子嗣。

而在他臨終前,死死抓著沈清朔,要沈清朔答應了輔佐那幼兒,將他封為攝政王。

平南王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距離那孩子出生,還有四個月,這四個月裏,沈清朔獨大,您覺得他到時候會歸還權柄嗎?何況一個呱呱落地的嬰兒,如何能登基為帝,即便當了皇帝,也無法理事,那權力還是在沈清朔手中。”

“若是他日後再親自教導這孩子,那皇上的心血,不是都白費了嗎?您要眼睜睜看著天下落在沈清朔手裏嗎?”

太後深吸一口氣,道:“他是重承諾的人,既然答應了,便會歸還權柄的。”

“重承諾?”平南王氣笑了,胸膛不住起伏,“您敢確定,他到時候不會被權勢**,把持朝政嗎?您別忘了,他的妾室懷孕了,他也有子嗣,到時候如果再來個偷梁換柱……誰又能分得清嬰兒的區別?”

太後瞳孔微微一縮,不自覺捏緊床褥:“你想如何?”

“趁現在,殺!”平南王眸光狠戾,手掌在脖頸前用力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