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對峙
心跳的頻率驟然有點失常。
喬思躲起發緊的拳頭,愣在餐桌旁,硬著頭皮地對他笑了笑。
有句話說什麽來著,分手亦是朋友。可顯然某人不吃這一套。申莫瑾瞥了她一眼,那一眼是陌生至極,淡如開水,沒有微笑也沒有溫暖,張口就是客套的一個字:
“坐。”
喬思坐了下來,低頭無語地喝著粥。喝著喝著就不禁皺起眉頭,這麽淡,怎麽喝?她搗著水一樣的流質食物,硬生生地壓下想作嘔的衝動。張醫生確實交代過能清淡盡量清淡,如果不是人一天得吃三餐,估計他就叫她喝白水得了。
可都喝了一個月了,是人也覺得惡心吧?
越想越煩躁,她握著的湯匙突然停止攪動了,直盯盯地看著白花花的一團發呆。
申莫瑾注意到了她泄氣的表情,狀似不經意地說:“將就點。病好了,你想吃什麽隨你。”
喬思抬眼看他,才發現他桌前居然也擺著一碗和自己一模一樣討人厭的東西。
碗比自己大上一倍,何況他的白粥就快見底了。她登時啞然,不知為何心情舒坦了點。有人陪著受苦總比自己一個人來得強。
低頭,繼續作戰。
可就這麽個時候,申莫瑾冷不防地開口了:“後天我有會議要開,可能遲點回來。你先把行李準備好。”
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明明是交代的一句話,聽在她耳裏就是活脫脫的‘整理好行李,你隨時可以滾蛋了!’
本來也是沒期待能再做朋友,可有些話就是不能說,說了令人氣得一把火。
喬思握著湯匙的手緊得沒有縫隙,心裏就像炸開了一樣。
“知道了。”她口裏噘著軟乎乎的飯粒,賭氣地應著。
“記得回去複診,心髒移植這事還是得時時留意。”他忍不住再勸上一句。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
喬思脾氣倔上了,突然撒手鬆開湯匙:“我吃飽了。”
申莫瑾盯著她恨不得飛著上二樓的倩影,然後砰一聲響,那身影直接消失在門後……他無力地閉眸,長長地歎了口氣。看護沒遇過這樣的情形,兩方都是主子,一個得罪不得,所以才在一旁愣得不知所措。可申先生的克製力絕對是非一般人所能想象,明明剛剛不爽得黑了一張臉,下一秒說的話跟沒事一樣。
“待會兒熬點補神的雞湯端上去。”他瞥了眼對麵碗裏剩下的大半碗粥,不由蹙眉,“這麽淡,是人吃的嗎?”
已是萬籟俱寂。
月下的蠶聲此起彼伏,喬思在**翻來覆去愣是睡不著。折騰了半晌,她不耐地坐了起來,走到陽台邊仰望著夜空。稀疏的星星燃著遙遠的夜空,喧囂的五光十色拒在此幢別墅外。一種恬靜撥動著神經。畢竟也是生活了一段時間,對這裏的空氣,這裏的所有,她都會覺得不舍。
可一想起申莫瑾的態度,心口就有點悶。
對這件事,她敏感的心底始終潛藏著一縷縷哀傷。可能被他傷害慣了,他每一次不經意的冷漠隻會提醒她過往自己的努力是如何被踐踏在腳底下。
喬思煩躁地甩頭,不想再在這件事糾結。
正逢晚風吹起,夾著殘冬的餘寒迎麵而來。喬思下意識地抱胸,看著赤|裸在外的手臂才想起身上沒穿外套。想著也睡不著,便三步拚成兩步到隔壁房找到了看護,跟她要自己最喜歡的米色長外套。
看護往衣櫥裏找了找,搖頭:“可能在行李箱裏了。”
“怎麽會在行李箱?”
看護刷過她一眼,回答:“因為申總吩咐了,喬小姐不怎麽穿的衣服,先往行李箱收,擔心你後天要離開的時候,手忙腳亂。”
所以是……巴不得她走嗎?
喬思一日來極力壓抑著的陰鬱像小宇宙一樣沒有預警地就爆發了,憤怒一寸寸地染紅雙頰。她沒有多想就旋風似地回身,拖鞋聲啪嗒啪嗒憤怒地踏在樓梯板上,直往他住的主臥房衝。
原本也沒打算敲門,在她看到虛掩的房門時,一股火氣促使手一推,毫不客氣地侵占了主人家的領地。
可才踏出一步,雙腳就灌鉛一樣停了下來。
劉海下的視線平視著的那個背影,此刻正倚窗而立,姿態是她所熟悉的慵懶不羈,手裏夾著的酒杯無意識地晃著……然晚風吹起之時撩起了他額前一小截黑發,卻暴|露了他那樣落寞的側麵。
申莫瑾聽到聲響回身,來不及收回表情,以致淺淺的橙光映著他眼裏疑似疼痛幹涸的迷霧。
喬思的手指無意識地彎曲,又伸張,盯著他的眼疑惑憤怒交織。
“怎麽進來了?”
他扯出一抹笑,淹沒了所有她誤以為看錯的複雜思緒。
心裏的火苗未滅,她蹭蹭到他麵前,仰頭顫著雙排牙齒問:“你自作主張幫我收拾行李做什麽?”
申莫瑾表情凝了下,轉身放下酒杯,答得很自然:“你東西多,就逐一逐一收拾一些,到時也方便。”
可她不依了,心裏直覺他就是看她不順眼。
“我到底哪裏惹你了?”喬思咬唇,輪廓也隱約發抖,“你不喜歡我在這裏就直說,不需要這邊假惺惺地收留我,那邊盤算著怎麽趕我走。”
申莫瑾沉吟了下,深眸掛著無奈的色澤,提醒她道:“離開是你自己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