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邑看著手中的軍報,憤恨的扔在一邊,本想一天之內便奪下肅國之地全部城池,卻不料連一座城池都沒有拿下。

豐惠城的城牆已經殘破不堪,拿下隻是時間問題,其他的城池亦是如此,可時間上卻浪費了一天。龐邑做了充分的準備,卻低估了剛剛經曆完大戰的北鄴軍守城決心。

“老將軍,今天能否拿下豐惠城?”太子明知故問,隻因他心中存有怨氣,本可以說上一句,輕取豐惠城,卻耽誤了一天時間不說,還損兵折將、耗費許多器械。

太子心中泛起一絲焦慮,原本聽了龐邑計劃,覺得可以坐等天大的軍功,現在卻擔心起事情產生變化。

龐邑默不作聲,心中憋著一肚子火,滿心想的都是戰事,無心理會這位太子爺。此時他最擔心的便是時間,原計劃此時大軍已經向鄴城進發,卻被拖在肅國之地,多一刻便多一分風險。

“全軍聽令,進攻!”

龐邑一聲令下,大軍再次開動,瘋狂衝向已經搖搖欲墜的豐惠城。

秦峰站在城牆之上,一直死死盯著城外的大軍,他想戰勝心中的恐懼,與僅存的守軍並肩作戰。

鋪天蓋地的投石、火球、巨弩襲來,秦峰死死把住跺牆,迫使自己穩穩站定不再躲起來。

一陣巨物落下,城牆之上七零八落,秦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終於成功了,可以直麵生死,並沒有再次躲起來。此時才感受到,自己真真正正成為北鄴軍中的一員。

守城士兵接二連三倒下,秦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弓箭,向著瘋狂爬上城牆的士兵射擊,卻發現近在咫尺,射出去的箭矢卻綿軟無力,根本構不成傷害。

身體太過虛弱,呸,廢物中的廢物。

秦峰第一次無比嫌棄自己的身體,致使此時此刻幫不上任何忙。

既然進攻不成,便幫著搬運物品吧。秦峰一遍一遍向後跑去,搬來補充的守城物資,總算是幫上一些忙。

一個又一個士兵在秦峰身旁倒下,此時卻覺得沒那麽可怕,結果都是一樣,大不了一死唄。

秦峰感覺雙臂酸軟,兩腿不住顫抖起來,腦子不住眩暈,是消耗太多體力,身體吃不消了。秦峰卻沒有停下來,繼續堅持著一遍又一遍搬運著物資。

猛烈的進攻從未停歇,就快到中午了,與龐斌約定好的,堅持到中午便一起痛飲一番。

轟隆隆——

一陣悶聲響起,豐惠城一段城牆轟然倒下,城牆承受了太多攻擊,終於沒有能堅持到中午。

龐邑遠遠看到,一顆懸著的心稍顯安穩:“傳令,所有士兵撤回。”

太子看著城牆正在欣喜,卻不料聽到這樣的命令,隨即陰陽怪氣說道:“老將軍,眼見就要拿下,何故要撤兵呢?”

龐邑陰沉著臉,不想理會太子,似乎太子已經忘了與他的約定,不介入軍中之事。

“哦,我理解。你是擔心孫子是吧。”

龐邑老臉上抽搐幾下,對太子無比失望:“這兩日太子也都見到北鄴軍的頑強。此時士兵衝入,守軍一定做困獸之鬥,平添我方傷亡。留下些許時間,讓他們撤出城去吧。”龐邑緊盯崩塌的城牆,眼神中無比堅毅:“戰場之上,兩軍對壘,沒有什麽爺孫之情。太子殿下大可放心。”

龐邑心情無比複雜,希望孫子此時離開豐惠城,又盼望著龐斌可以像說的那樣,與豐惠城共存亡。

一旁的太子怒火中燒,不願再多說什麽,隻盼著早日拿下鄴城,早日凱旋回朝。

秦峰站在城牆之上,猛然停下所有動作,頓感腦中一陣眩暈,身體不受控製顫抖起來。

龐斌手握長劍,看著崩塌的城牆,又看向遠處的崇凡大軍:“清點人數。”

“報將軍,現已不足百人。”

秦峰聽見後唏噓不已,兩天不到的時間,已經死傷了這麽多人。這隻是一城,其他的城池呢?恐怕都好不到哪去吧。

“他們為什麽撤兵?”秦峰極為疑惑。

“網開一麵!既然已經城破,不想將士平添傷亡,也是對守城將士網開一麵。龐家統兵的一貫作風。”龐斌來到秦峰身旁,無比惋惜的笑了笑:“就差一會就到中午了,看來這酒是喝不上了。”

秦峰仰天大笑起來,此時的他切身體會到什麽才叫“將生死置之度外”。

“誰說守不到中午?出城禦敵便是。”秦峰抱起酒壇,倒上兩碗酒:“來,龐將軍,你我先幹上這一大碗。”

“好!我也正有此意!”

兩碗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兩人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好酒!”龐斌大喝一聲,無比釋然:“早就幻想與四殿下結識,在城中酒樓痛飲,卻不料第一次喝酒卻是此情此景。痛快!”

城牆之上的將士們隨之大笑起來,每個人心中無比坦然,能與豐惠城走到最後,能為身後家人、百姓拚到最後,戰死沙場是何等榮光。

“來,將士們,大家把這壇子酒喝掉!”秦峰抱起酒壇,大聲喊道。

將士們一擁而上,紛紛搶奪著酒壇,大口大口喝起來。

“還有,還有,你們不要搶。”

一群百姓衝上城牆,將酒碗、酒壇塞入將士們的懷中。

士兵們不再推讓,滿心接受百姓們的好意,大口大口喝起酒來。

“鄉親們,都下去吧。不要忘了軍令,一定要偽裝好自己。”秦峰大聲勸說著。

百姓們都清楚,接下來將士們要麵臨什麽,眼含熱淚,依依不舍,走下了城牆。

“殿下,你來下令吧。”龐斌看向遠方,無比堅定說道。

秦峰重重點點頭,覺得此時並不需要再推辭,緊握手中大刀大聲喊道:“將士們聽令!出城禦敵,戰至最後一人,也要與豐惠城共存亡。”

“是!”

龐邑正要下達進攻命令,城牆坍塌處軍旗舞動,僅存的一些北鄴軍走下城牆,站好了隊形,做出迎戰的準備。

龐邑仰麵緊閉雙眼,龐斌啊龐斌,不虧是龐家兒郎!

此時,太子卻走上前來,陰陽怪氣說道:“老將軍,是不想見孫子戰死嗎?”

龐邑睜開雙眼,眼神無比堅毅:“進攻!”

一聲令下,騎兵手握長矛,矛頭閃爍陣陣寒光,戰馬嘶鳴聲不斷,排山倒海般向前衝去。

秦峰緊握手中大刀,緊盯凶猛衝來騎兵,能否砍到一名騎兵?希望可以吧。如若不然,瞬間將會被踏平,那可虧大了。

龐斌手握長劍,放在身體一側,側身背對秦峰,毫不掩飾說道:“殿下,我雖是將門之後,但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你這樣的人,風流倜儻。但我沒機會了。”

秦峰自嘲的笑了笑,毫不保留說出心裏話:“將軍,我雖是北鄴王室,但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你這樣的人,戰死沙場。今天我做到了!”

秦峰說完,兩人大笑起來。

騎兵越來越近,如山體崩塌一般壓來,地麵都為止顫抖。

秦峰很是意外,此時毫無懼怕,一心隻想著如何打出這最後一攻。

突然,一股真氣在胸口燃起,身體隨之舒暢許多,滿滿力量運轉,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老鄧曾經說過,練至可自主生成真氣,便達到了一品,還說秦峰得需一輩子來習練。

老鄧沒有騙人啊,在這生命最後時刻,終於是讓自己練成了。

秦峰將大刀舉在身體一側,真氣竟流轉至大刀之上。

騎兵已近在咫尺,秦峰大喝一聲:“來吧!”

突然,一陣箭雨落下,無數騎兵倒地,人仰馬翻,後麵來不及反應紛紛絆倒在地。

騎兵的攻勢瞬間被瓦解。

秦峰、龐斌愣在原地,向一旁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