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奈客，和你商量一件事行嗎？”巴克坐在櫃台上，搖晃著一根手指，說道：“我為你在我姐姐麵前說些好話，你帶我去外麵掙錢。”
“你多大了？”莊續騰反問道。
“二十一。你要看我的駕駛證嗎？”
“我不會帶你去外麵掙錢，因為這件事我說了不算。我隻是個聽人命令幹活的家夥，與工廠流水線上的工人沒有區別。我不是老板，沒有招人的權力。而你現在有一間自己的鋪麵，完全可以經營自己的家族產業，這不比我好？”
“這裏半天都沒有生意，掙不到錢。”
“之前三個多小時，也就是我和凱麗討論方案的時候，一共有三十七輛車過來添加煤粉，你還給他們推銷了拉杆潤滑劑以及防凍液。這不是沒有生意。”
“你數過而且都記住了？天啊……”巴克皺皺眉，說道：“你時時刻刻都在警戒周圍的情況嗎？你是怎麽做到的，是不是安裝了某種影從植入物？”
莊續騰擺擺手，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看出來了，巴克不是笨蛋或者壞人，他隻是還沒有長大，沒有對外麵的危險有足夠的估計，同樣也沒有對自己的能力有正確的認識。雖然莊續騰現在很喜歡雇兵的工作，但若當時他還有穩定的收入來源，或者沒有債務壓力，他肯定不會選擇在這行搏命的。
“你首先要把這家店照顧好……”
“我討厭這個破破爛爛的修車廠！”
“別說這種話了，有客人來了。”莊續騰搖搖頭，拿起身旁桌子上的設計簡圖看了起來。圖紙上的東西最終將會變成他的車，因此他要好好想想是否還有考慮不周的地方。
門框上的撞鈴發出清脆的響聲，一個穿著考究的男人走了進來。他頭發花白但是身體強壯，拳頭又大又硬，手背上布滿了青筋。之所以說他穿著考究，那是因為事實如此。一身灰色的西裝正貼合他寬闊厚實的身體，這顯然不是大眾百貨商場裏的標號商品，極有可能是量身定做的。而他讓整套衣服保持了幹淨、妥帖、毫無褶皺，顯然用了心思。
灰色西服下麵是純黑色的羊毛襯衫，看起來很有彈性，同樣幹淨合身沒有褶皺。他很喜歡金色的東西，一條金色扣子的蛇皮腰帶，左手腕帶著金表，脖子上帶了條細細的、頗有分量的金項鏈，在黑色襯衫的襯托下非常漂亮。他精心修剪了山羊胡，胡須尖上染了一點金色。
好在他的臉上沒有其他金色，否則就不夠嚴肅了——那畢竟是張被歲月和風霜刀削斧鑿過的堅毅麵龐，就像一個老兵，或者看多了世態炎涼的PCPD，顯然不適合浮誇富豪的裝飾。他推門走進來，皮鞋在地板上碰撞出沉悶的響聲。
輕輕推了下眼鏡，順便看了看莊續騰和巴克，他說道：“門上掛著開門營業，但是不迎接客人嗎？”
巴克歎了口氣，從櫃台上跳下去，還沒站穩就說道：“歡迎光臨，有什麽可以為你服務的嗎？”
“我剛來到這裏，有些好奇，你們這裏是怎麽運作的？”
“這裏是個水煤站，提供優質煤粉和純淨水源。同時這裏還可以修車，解決故障或者單純進行保養。我們的手藝很好，價格也公道，方圓百裏之內你找不到更好的修車廠了。”
“百裏之內最好的修車廠？唔，聽起來挺不錯的。不過就你們兩個？沒有其他工人，也沒有……監控攝像頭？”
“那個不是工人，而是這裏的客人。”巴克微微皺眉，開始懷疑眼前這個人的來曆。“你具體需要什麽呢？”
“原來是客人。可你把客人丟在一邊，不去殷切照顧，讓他開心，他怎麽會在你這裏花錢！在我的家鄉那邊，這可不是做好生意的手法。所以說，這就引出我要做的事情來了。”
他從西服內側口袋掏出一張燙金的名片遞過去，說道：“我叫做道爾，道爾商業谘詢公司就是我的產業。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
“巴克。”巴克忙於回答，不自覺地就將名片接了過去。
“聽我說，巴克，你這裏的生意需要升級。你也希望更多的客人來，希望他們高高興興掏錢給你，然後帶著滿意的笑容離開。生意就是這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很顯然，你這裏還沒有達到那種境界，於是你需要我。道爾商業谘詢公司，你生意上的好夥伴。”
“我不需要商業谘詢。”巴克搖搖頭，說道。
“人人都需要商業谘詢，否則就隻能在失敗的時候聽一些人生建議了。”道爾將手放在巴克的肩膀上，另一隻手伸向莊續騰，說道：“你知道客戶滿意調查嗎？你覺得你不需要改進，是因為你缺乏遠見，但我相信你應該明白最基本的道理：問問客戶的意見嘛！”
道爾麵帶微笑向莊續騰走來，向他打著招呼：“你是一個有眼光的客人，你肯定比我更清楚這裏的情況。現在……”
“如果你是想過來揍我一頓，以此嚇唬巴克的話，那你打錯主意了。”莊續騰穩穩坐著，圖紙早就被他疊放整齊。他一隻手放在桌麵上壓著圖紙，另一隻手藏在懷裏。
“瞧，這分明是一個非常有風度的客人，但他對我們存在誤會。我們是和平與友善的人，不會打打殺殺。”
“是啊，話都這樣說。”莊續騰對巴克說道：“你還不明白嗎？他是來收保護費的。”
“啊？！”巴克正要退開，卻沒能掙脫道爾的手。那隻左手就像鉗子一樣牢牢固定住他，將他鎖在身邊。“放開我！”他說道。
“我有點不太明白，我是來晚了，還是誤會了？”道爾突然揮起一拳，正中巴克的腦門，咚的一聲就把他打暈了。鬆開手，巴克軟軟地躺在地上，四肢舒展開來。
莊續騰完全不為所動——倒不是不想管，而是這一拳實在太快，他來不及做出反應。於是莊續騰幹脆繼續坐著，麵帶微笑，指指點點：“最好將他側過來。平躺著有可能會讓他嗆到——你也不想見到那樣吧？”
“你是懂的。”道爾用腳底搓著巴克的肩膀，將他轉為側躺的姿勢。“我聽說這裏沒有幫派。”
“我也是這麽聽說的。”莊續騰點點頭：“一個安靜的小鎮，大家都在公司的西紅柿素工廠上班，工資微薄。你來這裏做什麽呢？”
“開拓我的商業谘詢業務。”道爾抬起手，摸摸胡須，打量著莊續騰，然後說道：“我挺喜歡你的。如果你不是商業競爭對手，我很願意請你喝一杯。”
“倒也不是不行。”
莊續騰想了想，這個道爾既然已經來了，應該不會輕易離開，而他不可能一直呆在番茄家族修車廠，也不是紅秀市的保護神，更不是殺手。況且就算殺了道爾，他背後是否還有其他人，殺人行為是否會對凱麗帶來更嚴重的威脅，這寫都是未知的。
“怎麽來到這種地方？”莊續騰幹脆伸出手，邀請道爾坐下。道爾也緩緩點頭，將椅子轉過來，趴在椅背上坐下。“沛城就在一個小時車程之內，那裏才有更多商業機會。”
“我喜歡開拓空白的市場，這裏的風土人情也很有吸引力。你應該不知道，我不喜歡沛城那種燈紅酒綠的氛圍和一個個趕著去死的生活節奏。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埋葬自己，我會選這種漸漸走向消亡的鎮子，它能給我最後的安息。”
莊續騰撇撇嘴，說道：“你的拳頭很硬，死神也不敢過來找你。”
“哈哈，對，它已經錯過我很多次了。”道爾指著左眼下麵的圓形疤痕，說道：“這是最凶險的一次，一根圓錐就從這裏紮了進去，擦著我的腦子，再從後腦勺上穿出來。我用了三個月才從昏迷中醒過來。那時我就知道，死神不急著見到我。”
“實話實說，那是值得喝一杯的傳奇傷口。嗯，不管我下次喝酒是什麽時候，我會用一杯酒遙祝你身體健康。”
“謝謝，你真的很貼心。”道爾笑了笑，手指摸摸下巴，說道：“我在沛城就感受不到這種貼心，他們太缺乏禮貌，不懂得尊重人，他們不知道如今的大廈都依靠過去一塊塊磚頭才能壘起來。啊，我喜歡這個地方。”
“可是你把這裏的居民一拳放倒了。”
“我會向他道歉的。可是他有點太大驚小怪了，這可不是做生意的狀態。”道爾說道：“同樣的道理，你也需要理解一下：PCPD狗屁不管，幫派都沒有風度，而我正是為了填補這個空白。我為他們解決麻煩，拓展生意，而且最關鍵的是：我會罩著他們免受其他打擾。”
“免受什麽的打擾？和你一樣的人？”
“或許吧，但我不認為還有和我一樣的人。”道爾整整西服的領子，說道：“關鍵的問題不是打擾，而是他們掙錢太少了，一切看起來都破破爛爛的。我有門路擴展他們的生意，讓他們擺脫貧困，而第一步就是開拓他們的思路，解放他們的思想。”
“所以用拳頭轟腦門？”
“當需要時，對，拳頭轟腦門。”道爾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