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續騰打開煙盒。本以為診所的醫生會拿走所有雪茄，沒想到他隻是取走了其中一支，說道：“你的同行在這個走廊上等傷員出來的時候提到過你的名字，還說有人願意出一萬歐元打聽購買你的情報。這種事在雇兵中犯忌諱，也會惹得中間人生氣，所以他們不敢說具體是誰要這麽幹。但是……除了和道哥有矛盾的蝰蛇，還能有誰呢？”
“也不一定。比如有人想要陷害蝰蛇，就放出這種消息，讓中間人和雇兵對付他。”莊續騰說道：“除非有真憑實據，否則誰也不能隻憑傳聞就展開行動。”
“嗯，你說的也是一種可能。”醫生晃晃手裏點燃的那支雪茄，緩緩說道：“我隻是個醫生，不可能出去調查。我這裏的規矩是：手術室裏的事情絕對保密，但是走廊屬於公共區域，我可就不管了。”
“我懂了，這個規矩挺合理。我記住這裏了，但我不想經常來這兒，不管是被動的還是主動的。”
“等等，你肯定誤會了。我這裏的主要業務不是治療外傷，而是影從植入。若論急救，我絕對比不過沛城醫療中心的那些家夥，不然也不會收費便宜了。我能在這裏立足，靠的就是有影從植入體的門路，可以給你弄一些勁爆的玩意兒。”
莊續騰“哦”了一聲，表示自己很有興趣。“但是醫用影從植入幾乎完全放開了，聽說還有完整的售後服務，為什麽要到你這裏來？”
“所謂勁爆，那絕對不是民用、醫用那些蹩腳貨，而是軍隊等級的東西。”
軍隊等級？如果是真的，那可的確是“勁爆”。
從渠道不能完全品評影從的強度和水準，但進行粗略分級還是可以的。大家普遍認為黑市的東西最次，良品率太低，偶爾有好東西，但是全憑運氣。民用級別的影從最穩定，比黑市的好一些，然後醫用的影從稍微更好一些，需要專業的技術支持，也被認為是影從器裏麵的中間檔。
警用的影從相當於專業批量產品中的“民用級別”，其品質稍高於中間檔。由於PCPD這些組織更加“融入社會”，從他們手上搞到一些影從器的難度甚至比醫院渠道都低，因此深受雇兵喜愛，大部分雇兵用的也是這個級別產品。
“影從植入體當屬公司探索隊的最好，然後就是四大公司的業務開拓部和近衛組，而公司保安科便是公司級別影從的下限。”醫生說道：“普通人加入公司保安科後肯定要更換更強的影從，但有些從軍隊退役的家夥就不需要，這說明軍用植入體的上限與公司的下限幾乎一致，而這就是我說它勁爆的原因。”
“那個老頭兒道爾的植入體就是軍用級別的東西，因此才能延緩衰老，拉長了身體的巔峰期。那一套很貴，我也很難搞到，但次一個級別的卻有可能。隻要你能付得起錢，然後別是急用，我都可以想想辦法。”
終於談到了關鍵問題：錢。莊續騰便問道：“強化四肢運動能力的軍用影從植入物要多少錢呢？”
“這是一個很廣泛的問題，你這樣問，立刻暴露出你並不懂行。不過你也不用暴露，我本來就知道你是新人。”醫生笑了笑，說道：“泛泛而論，肌肉級別的單肢植入物七萬以上，如果加上器官輔助植入，再加百分之五十。皮下植入便宜一些，三萬起，但是效果好一點的大概在六萬左右，已經接近肌肉級別植入。”
“我這裏沒有骨骼替換植入，哪怕軍隊中的確有這個級別的產品，那也無法外流。公司會一直跟蹤這個級別的產品，人死了也要追回，所以一點渠道都沒有。其他的……”
莊續騰眉頭一皺，便問道：“難不成你說的渠道，就是從別人身上扒吧？”
“那是其中一個渠道，但不是你說的這麽不堪。你聽過遺體捐獻嗎？”
“他們捐獻給你？”
“不是那樣運作的。”醫生又從莊續騰那裏拿走一顆煙，說道：“上次公司戰爭的很多老兵生活過得並不好，這時就會有一個老兵照料基金與他們接洽，照顧他們的生活包括身後事。你要說我花錢買的也行，但他們的合約裏寫的是定向捐獻。”
莊續騰皺皺眉，說道：“你是這樣說，但免不了會牽扯到謀殺。”
“我不敢說百分百杜絕，但我非常抵觸那樣的產品，發現就會退貨，而且這東西很容易就能辨別。謀殺，會大大增加影從器的排異性，就是雇兵常說的咬人。但是反過來，安然離世之後，影從器的排異性會大大降低，這是個很有趣的現象。另外，賬目造假或者虛報消耗的常規手段也能搞到影從器，我和殺人取貨的鬣狗幫可不一樣。”
“如果是這樣，那我願意成為你的客戶。”莊續騰想了想，問道：“作為一個新手雇兵，你覺得我第一件影從植入物應該選哪種？”
醫生勾勾手指，把煙盒要過去，將剩下的全都拿走，然後說道：“耳部皮下植入，增強聽力，尤其是定位能力，這是我認為最好的選擇。眼部的植入體太貴，耳朵隻需要四萬，性價比最高。哦，這個和胳膊不一樣，要植入就是一對兒，四萬是總價。”
“也是不少錢呢……我謝謝你的建議，我會好好考慮的。”
“那你考慮吧，另外就是努力掙錢。如果還有醫療方麵的問題，帶上好東西來見我，我會給你說的。”醫生站起來，拍拍屁股，一邊走向手術室，一邊說道：“我的名片在樓上前台，上麵有電話。如果想好了做植入，最好提前預約一下。”
莊續騰點點頭，收起空煙盒，叼起空煙嘴，繼續在長椅上等著。過了一會兒，凱麗從外麵進來，在又長又空的椅子上選擇了莊續騰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情況比我想的好，巴克在裏麵就像睡著了似的。不用擔心醫療費用，我已經交上了，剩下的就交給醫生和命運。”凱麗緩緩訴說著。她並不祈求安慰，隻是想把話說出來，這樣心裏會好受很多。“如果命運願意憐憫巴克，我希望這次的教訓能讓他改變。雖說他也明白很多事是複雜的，他姐姐也不是遵守每一條法律的好人，但這都不是變成知錯不改笨蛋的理由……”
莊續騰撓撓頭，說道：“其實我也能理解巴克，比如我現在也不敢告訴家裏我做了雇兵。如果他們知道，肯定是要勸我改行，而我肯定不聽。我隻是運氣好，然後確實比他稍微明智一點兒。但未來誰能知道呢，下次躺在裏麵的可能就是我，甚至我可能沒有機會被推進去。”
“你別再嚇唬我了。”凱麗說道：“我不希望你遇到那樣的事情，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好嗎？”
莊續騰望著凱麗的眼睛，點點頭，正要說點什麽，就聽見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戈工道推開大門進來，對莊續騰招招手，說道：“有委托了，緊急，咱們幫PCPD。”
凱麗皺著眉，麵帶驚恐地看著莊續騰和戈工道，問道：“你們怎能在這個時候為PCPD工作？”
“有人指使拾荒者撞陷阱，從而引開PCPD的注意力。那幫人在沛城行動，現在把PCPD惹毛了。”戈工道說道：“相較之下，PCPD是在保護貨車，那幫幕後主事才是……”
“謝謝道哥，我懂了，剛才我錯怪你們了，對不起。”凱麗對莊續騰說：“你趕緊去吧，別擔心我，倒是我要擔心你。一定注意安全，多用頭腦，千萬別蠻幹！”
“好！”莊續騰捏緊拳頭向凱麗點點頭，幹淨利落轉身，推著戈工道大踏步向外走去。
兩個人上車，關緊車門阻隔聲音的傳播，這時莊續騰才問道：“道哥，具體什麽情況，咱們去哪兒？”
“咱們去碼頭，河堤區舊的貨運中心，三號和四號碼頭是咱們的區域。你先開車，路上我給你細說。”
車輪轉動，裝甲車從整形中心後門轟的一聲衝出去。
“這次委托主要是站隊，不幫著PCPD，就等著被PCPD慢慢收拾。”戈工道緩緩說道：“這種委托一般就是走個過場，咱們到了貨運中心，向那裏的PCPD報到，然後跟著他們巡邏站崗，也就算完成了。我在醫院那樣說，是為了讓凱麗能承你的情。”
“謝謝。”
“謝個屁，等我全說完，你還不一定感謝我呢。”戈工道說道：“這個河堤區的貨運中心是PCPD通過中間人分配下來的，不是我挑的，但這個地方讓我想起一件事。”
“大約兩年前，我曾接過一個大行動，當時選了好幾個撤離地點，其中一個就在貨運碼頭旁邊。如果不是行動時天降大雨，環境有變，那個地方就是最好的撤離位置。現在露西那邊有消息說，在沛城行動的那群人裏麵就有我當時的同伴，據說還是二頭目，能夠影響計劃的。”
“我認為他很有可能會選擇當初沒用到的撤離地點和撤離方式，因此我想去阻擊他。”道哥說道：“咱們兩個去做這件事會很危險，而且我充分懷疑他們也會從中間人那裏購買消息，因此咱們也沒法找其他雇兵，免得走漏消息。奈客，哥要帶你去冒險，你願意去嗎？”
莊續騰鄭重點了點頭，說道：“還問我願不願？你也太不了解我了。這種好事我一定摻和。不過我得糾正你一點，咱們不是找不到幫手，雇兵之外，你覺得道爾怎麽樣？我開他車的時候，把他的通訊號碼記住了。”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戈工道皺起眉，陷入思考之中。
莊續騰很高興看到戈工道這樣：追星是一回事，委托工作是另一回事，首要考慮的是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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