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黑凝雪、格麗斯塔和萊瑟斯在沉默中穿過了雪道。天色漸亮,風雪暫緩,三人在山腳下的商道旁分道揚鑣。

看著格麗斯塔默默離去的背影,萊瑟斯似乎明白了什麽:“你其實……是想趕她走?”

黑凝雪痛苦地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了另一個女孩的笑臉,“莉娜至今下落不明,我已經害苦了一個姑娘,不能再把她帶進這糟糕的命運裏。”

萊瑟斯道:“可是她一個人去……”

“她不會有問題的。”黑凝雪睜開眼睛,望著遠處已經消失的身影,“我已經教了她一些魂術防身,以她的機靈,無論走到哪裏都會過上好日子。”

說著,她轉身道,“走吧,我們去斷頭岩。”

萊瑟斯追問道,“真的不等她了?”

黑凝雪搖搖頭:“讓她脫離我這樣罪惡的人,是我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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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獸的咆哮在緋葉林裏炸響,一頭翠綠毛發火焰雙眸的猩猩狀生物快速在林間穿行。

格麗斯塔在樹林間沒命地逃竄,但她怎麽可能跑得過生活在樹林中的魔獸,一會兒功夫,她便被這頭魔獸逼到了一處石壁。

“大猩猩,你真的要逼我動手嗎?”格麗斯塔哆嗦的雙手從女仆裙的暗袋裏抽出一根短魔杖指向它。

那頭魔獸仿佛受到了挑釁,瞪大了雙眼,露出了尖厲的獠牙,惡狠狠地發出了幾聲怪叫。

“我能打敗它,我能打敗它。”格麗斯塔小聲地自我安慰道,“冷靜,王後殿下教過我的,隻需要這樣的手印和詠唱……”

魔杖上的魂石閃爍了幾下,猛地發出一道亮白色的閃電,狠狠抽向那頭魔獸。

黑凝雪傳授的魂術十分精確,格麗斯塔學得也非常完美。這道威力驚人的閃電瞬間轟碎了一塊岩石,但那頭魔獸早已淩空躍起,用巨大的身軀砸向格麗斯塔。

格麗斯塔連連閃躲,但咚的一聲巨響,魔獸砸在地上的強大氣浪瞬間把她掀飛起來,摔在一棵樹幹上。

鮮血從她的嘴角滲出,疼痛麻痹了她的全身。格麗斯塔捂著胸口,臉色蒼白地看著眼前這龐然大物。

這頭魔獸竟站立起來,仿佛嘲笑她一般拍打著自己的胸口。

“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裏了嗎……”格麗斯塔心中滿是不甘,“不,王後殿下還在等我……我不能死啊。”

她用盡全身氣力舉起了魔杖,“打中它,這次一定要打中它。”

魂焰燃起,一道耀眼的光芒過後,一股奔騰的烈焰噴湧而出,直朝著魔獸的臉上噴去!

灼熱的火焰麵前,魔獸下意識地舉起前肢抵擋,卻沒想到“砰”的一聲,那股火焰激流忽然在它麵前爆裂開來,形成了致命的火雨向它迎麵撲來!

這是黑凝雪教她的最後一招,也是她學會的魂術裏威力最大的一招。

魔獸發出了淒厲的慘嚎聲。火雨在它身上熊熊燃燒,腐臭的黑煙騰空而起。

格麗斯塔帶著劫後餘生的笑意看著它在地上打滾掙紮,“看吧,不要逼我出手……”

她本想再多說幾句漂亮話來撫平內心的恐慌,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這個火焰魂術發揮得非常好,隻是這頭魔獸的背後,恰好有一灘水窪。

那頭魔獸強忍著疼痛滾進了水裏,在幾縷青煙飄過後。它重新站了起來,眼中的怒火似乎更加旺盛。

格麗斯塔感到背後發涼。

“嚕嚕嚕!”

一陣古怪的聲音從格麗斯塔身後傳來。她轉頭看去,竟是幾個手持鋼叉、頭戴骨盔的蠻族人。

那頭魔獸看見他們,竟害怕地後退了幾步。猛地轉身,就逃進了森林裏消失不見了。

那幾個蠻族人倒也不管那頭魔獸,隻是取出一個大口袋丟在地上。

格麗斯塔驚恐地用魔杖指著他們,“你們要做什麽?”

“你又不是第一次鑽麻袋,難道非得有個男人陪著你,才肯放心?”其中一個蠻族人笑嘻嘻地說道,“上次為你們駕馬車的就是我。”

格麗斯塔的大腦瞬間短路,過了半天才恢複了思考,“你們……是紅館的人?”

笑嘻嘻的蠻族人指了指口袋,“快進去吧,我們的大頭領正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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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麗斯塔坐在口袋裏,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她的腦子卻一刻也不敢放鬆。

“我該怎麽說服他們?”格麗斯塔心中默念道,“一見麵就痛哭流涕地說:我們被卡爾王子誣陷,追隨者被殺,如今我們隻有一主一仆還被天魔機甲追殺,處境十分淒慘?”

她搖了搖頭,賣慘隻能感動自己和某些聖母。黑凝雪曾經多次表示過對紅館之主的傾慕,那定然是個智略高明且殺伐果斷的人物。

格麗斯塔轉念想了想:“或許可以談談道義?”但這個想法很快也被她否決。

黑凝雪待她和幾個侍女確實不錯,但她的恩惠並沒有波及到城堡之外的人。至於那場與紅館的交易,以格麗斯塔的思維還無法完全理解,更別提拿這個作為談判籌碼。

“或者聊聊報仇?”她的腦中又蹦出一個念頭,“他們似乎與冰狼王為敵?”

但仔細想想,冰狼王最初與紅館交惡,還是為了討黑凝雪的歡心,抓走了“槍火公主”莉迪亞。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刀鋒向外的同時並不妨礙暗箭相向。

自己的觀點被接二連三地推翻,她不禁懊喪起來。本以為隻需要找到那些人就行了,卻完全沒有考慮過後續的進展。

不過她的懊喪並沒能持續多久。

袋口被打開了,格麗斯塔驚訝地發現自己坐在一間光亮溫暖的議事廳中,麵前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一臉嚴肅的克魯斯和嬉皮笑臉的銅錘。雖然身後就是沙發,但他們似乎更習慣站著說話。

“小姑娘,喝酒嗎?”銅錘嘿嘿笑道,“來一杯,壓壓驚?”

格麗斯塔不知道他的意圖,慌張地搖搖手,又連忙擺出女仆長那副從容不迫的職業假笑,“感謝您的饋贈,區區侍女不敢喝酒。”

克魯斯皺皺眉,“你不是普通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