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送來的棗紅馬十分神駿,半日下來,便與念兮十分親近,磨合良好,行停自如,善解人意。
念兮與顧辭從未分離過,又是彼此情濃的時候,顧辭愈發黏她。說是圍場跑馬,也不過愛侶間嬉戲笑鬧的罷了。
昨日薑媛出事,眾人隱約聽聞新昌公主也牽扯其中,不約而同的,今日大家都各方打聽消息,來圍場的女眷更少。
蕭南夕繞著冷清的圍場跑了一圈,一陣無趣。又斜眼撇了撇念兮笑靨如花的模樣,繼而轉頭對顧辭怒目而視。
昨夜她的話一點沒錯,念兮有了顧辭,就一點也不管她了!
可是顧辭滿心滿眼都是念兮,對於公主仇恨嫉妒的眼神,半點也接受不到。倒是念兮留意到,打馬過來,“公主,要不要一起圍獵?”
蕭南夕一口應下。
兩人從開始便配合良好,這些日子已獵了不少小獸。是以無需侍衛幫忙,很快便射中一隻小獾。
顧辭在一旁大聲喝彩,念兮也喜笑顏開。
蕭南夕知道,這兩人都在盡心盡力的陪她。
她如今有點明白念兮為何會選顧辭了。
他們之間的默契太好,又都心善,即便對人好,也不露聲色,不想叫人感到一絲為難。
可蕭南夕還是有些不自在。
念兒已經陪了她許多天,顧辭才來,他們應該有許多話說。話本上說小別勝新婚,顧辭與念兒又是那般親密無間。
她不想打擾他們。
於是她放下箭矢,朝念兮道,“我乏了,不想玩了。”
念兮對於公主的想一出是一出,早已司空見慣,笑著點頭,“那午膳時我去尋你。”
蕭南夕擺擺手,打馬走出圍場。
晏清一直跟隨在側,見小公主下了馬,有些意興闌珊,問道:“公主怎麽不繼續玩了?”
蕭南夕氣呼呼轉身。
卻見日光從男人背後照下來,在他麵前投下一道陰影,恰好落在她的腳下。
他背著光,蕭南夕看不清他的臉。又像是從沒注意過他的長相,從小到大,他就是她的影子,跟隨她,保護她,無聲無息。
唯有一回,她**的馬失控,他衝出來,護她在身下。那樣危急的時刻,她摟著他勁瘦的腰肢,心裏卻無比安寧。
蕭南夕不由向前邁了一步,想要仔細看清晏清的臉。他生得一雙狹長鳳眼,看人時天生帶著三分孤傲,常年不苟言笑,薄唇挺鼻,冷厲俊朗。
竟是比之前蕭南夕相看得那些侍衛,要出色得多。
蕭南夕從未意識到,晏清生得這般好看,一時竟呆住了。
晏清不知小公主今日是怎麽了,盯著他看個不住。可他耐心好得出奇,麵無表情,任由她打量。
目光也順勢落在小公主臉上。陽光下,他看到今晨小公主唇上新塗的口脂,紅殷殷的,漂亮的唇瓣微微抿著,沾了露水的花瓣似的潤。
負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他不動聲色地將視線挪開。
主仆兩便就這麽你看我,我看你的過了好一會兒,路過的宮人見到,雖覺奇怪,卻無人敢上前打擾。
蕭南夕的心情不知為何,又好了起來,她轉過身,繼續往回走,聲音清脆悅耳,“圍場不好玩,我要回去看我的話本子。”
秋高氣爽,古色蒼蘢。
蕭南夕與晏清一前一後,天真活潑的小公主和高大沉默的侍衛,走在行宮古樸肅穆的大道上,天穹地闊,倒有種別樣的和諧與期盼。
……
裴儉第二日一早便已返回京城。
顧辭雖與同僚換值,可時間畢竟有限,陪了念兮兩日,也回了京去。
禦駕在曲左比預期多停留五日,在十月末的一個清晨啟程。一路旌旗飛揚,儀容盛大,聲威莊重,同來時一樣,玉驄駿馬、香車寶鞍,隊列浩浩****的回宮。
值得一提的是,薑媛與韓世子的事情發生後,新昌公主再未出現於人前,據說早早便被遣送回京去了。
倒是新都侯夫婦來接薑媛時,與安靖侯韓凜在禦前大吵一架,還險些動手一事,傳得沸沸揚揚。
虧得皇後娘娘出麵調停,韓凜才捏著鼻子,勉強同意薑媛以正妻身份進門,兩家擇日完婚。
這些都與顧辭所料不差,念兮便不再多加關注。這回秋獮,來回出行合在一處,竟有小一月的時間,她甚是想念父母兄長,歸途路上,目盼心思。
回府後,李氏早已安頓好一桌念兮愛吃的菜,一家人坐在一處,自有一番別情敘敘。
她講圍場見聞,說起如何圍獵小獸,聲情並茂,父母也跟著鼓掌叫好;又說起頭一次品嚐塞外進獻的烈酒,辛辣刺激的她整整一頓飯舌根都是麻的,家人便跟著一起笑;還有曲左風光,落日餘暉……
一頓晚膳,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
念兮隻覺得身心滿足。
等她回到臥室,倒頭睡下,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由衷喟歎道,“還是家中好。”
蘭芝正拿了衣物進來,聞言笑道,“小姐睡好了?夫人吩咐,小姐舟車勞頓,疲乏得很,誰都不準打擾。平陽侯世子夫人一早就遣了人來,都被婢子們打發了。”
“慕表姐?”
念兮笑著起身,去淨室洗漱好了,坐在妝台前,這才對杏月笑道,“怕是聽說了新昌公主的事,著急等著我去講呢。”
“梳個簡單的發髻就好。”
杏月應是,雙手靈活地梳著念兮的一頭如霧青絲,“世子夫人必然是想小姐了。”
念兮笑而不語。
等她慢吞吞理好妝,與母親一道用了午膳,這才晃悠悠坐車到了“浮生半盞”。
王慕宜早早侯在此處。
果不其然,寒暄兩句,王慕宜直奔主題,問道,“薑媛怎麽會突然嫁給韓高傑?兩家前日已下完小定,隻等著下月初成親。還有新昌公主,十日前被遣送回京,據說是禁足了。”
“不僅如此,新都侯府還傳出風聲,他家二郎突染惡疾,重病不起,不堪為新昌良配,且要上奏退婚呢。”
不愧是慕表姐,竟什麽都打聽出來了。
她唯一不知道的是,“圍場究竟發生了何事?”
念兮慢悠悠喝完一碗杏仁酪,她改良過的杏仁酪,雖不如範記那般濃鬱,但加入茇汁後勝在清爽,也別有一番風味。
見慕表姐一臉求知若渴,她將清宮那日的事說了。
王慕宜擰眉聽著。聽到關鍵處,鼻子眼睛都皺到一處,等終於說到念兮脫險,她才長長舒了口氣。
“活該!”
“薑媛與新昌就是咎由自取。要我說,這下場都是輕的!同是女子,也不見她們在男人身上使壞?非要害女子!”
“一個一個腦子都在想什麽?”
“還不如學學許宛歆呢!”
念兮已許久沒關注過這個人,此時驀然從慕表姐口中聽說,還有些突然。
前一陣許宛歆來得頻繁,每次見麵對她也十分親熱。不過念兮因著前世之故,對她的示好,總有些不自在。
後來許是見她冷淡,許宛歆便也不再靠近。
“許小姐,她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