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眾人眼裏,無堅不摧的男人,此刻卻茫然脆弱,像是在大海裏沉浮的一葉扁舟。

沒有歸路。

南傾眼睫輕輕地動了下,沉默了很久,都沒說話。

就在賀於聲惴惴不安的那一刻,南傾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見她牽著他的手,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隔著女人細膩柔軟的肌膚,他的掌心,感受到了一陣細微的蠕動。

一下,兩下……

賀於聲眼底透著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

南傾唇邊扯起一抹淺淡的笑意,那原本空洞的眼神,一下變得柔和了。

“是寶寶在動呢。”她說。

賀於聲身子一瞬間繃緊,落在她小腹的手,有些細微的顫。

“小家夥最近調皮嗎?”

賀於聲近來一段時間,都有惡補‘孕婦手冊’的。

他知道,女人懷孕是一件很遭罪的事情。

南傾也無意在他麵前,故作安穩。

“前一段時間吃什麽吐什麽,胃都差點吐出來了,還有……昨天半夜腿抽筋,很難受,經常一整晚水下,腰酸背痛的。”

懷孕帶來的一係列生理反應對南傾來說,倒也是正常的,隻是有時候身體的承受,也是有限度的。

扛不住的時候,她也會有些委屈。

賀於聲聽了這些,心裏狠狠地扯了下。

“能不能……搬到淺水灣去住,請兩個傭人,如果……”

如果能讓他留在她身邊,就更好了。

內心強烈的渴望,在一瞬間,宛若新芽破土而出。

可賀於聲心知肚明,他們遠遠還沒有到忘記過去,握手言和的地步。

他不能那麽不要臉。

終究,他還是掙紮著,壓下了那陣翻騰的情緒。

南傾雖然在那個晚上,沒有答應他什麽,但是兩天後,唐源卻跟賀於聲匯報,說是南傾已經搬到淺水灣去住了。

那是一棟富麗堂皇的私人莊園。

環境極其優美,宛若仙境一般。

這一切對於南傾來說,都是陌生的,可是當她目光落向那一片盛開的白色梔子花海時,她仿佛找到了一絲熟悉感。

偌大的莊園裏,設施一應俱全。

除了配置了照顧她生活起居的傭人外,還有司機,安保,家庭醫生,甚至早教育兒的老師……

怕南傾孤單,賀於聲想盡辦法。

最終還勸說林鶯放棄了手頭的工作,讓她這段時間過來陪陪南傾。

“你知道他讓我過來陪你的條件是什麽?”

初夏的傍晚,林鶯陪著南傾在莊園裏閑逛,忽而,她湊過身來,向南傾賣著關子。

南傾愣了片刻,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順著她的話而下:“什麽?”

林鶯一臉震驚地開口:“他答應給我幾部大製作的女一號!而且,他……他還送了我一套房,一輛車,給我開出了八位數的支票!還有還有,他說讓我以後遇到麻煩找他就是,不管什麽事,他都會幫我解決!臥槽,我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靠著我閨蜜抱上金主爸爸的大腿了!”

不過林鶯說完這些,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傾傾,你該不會以為我賣友求榮,掉進錢眼裏了吧?”

對此,南傾隻是一笑置之。

“不會,沒有那些條件,我相信你也會來陪我的。”

盡管南傾這麽說,可是林鶯還是沒有那麽心安理得。

“傾傾,你跟他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啊,我怎麽感覺我心裏沒底啊。”

其實不止林鶯心裏沒底,南傾亦是如此。

她心裏有些悵然。

自從上次分開,南傾也有一個星期沒有見他了,他小心翼翼地控製著那陣分寸感,把主動權交給了她。

就像是他說的,她若是想見他,不管天南地北,他都會來。

她不想見,他就滾的遠遠的。

*

晚上九點多,唐源下了班,從公司趕了過來。

他給南傾送上一份甜點。

是一份糖糕。

南傾通過那個包裝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糖糕是以前老城區附近那家有著五十年曆史的老字號。

她幼年時,就跟父母住在老城區的,這家糖糕也是她特別愛吃的。

前幾天無意間跟家裏的廚師說過,想吃糖糕,麻煩他們做一份,可不知怎麽的,居然傳到了唐源的耳裏。

“是他讓你送過來的?不用這麽麻煩的,廚師前幾天給我做了,不用你大老遠的跑著去買。”

唐源笑了笑,“有些味道是不能複刻的,隻要南小姐愛吃,天涯海角我也得給你弄回來啊。”

唐源這嘴巴就跟裹了蜜似的甜。

南傾客客氣氣地道了謝,看了一眼時間,也算晚了,可是唐源站在她的跟前,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還有什麽事嗎?”

“嗯……沒有。”

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演技太過拙劣。M..

“是不是他怎麽了?”

其實唐源本不想多嘴的,可是他跟在賀於聲身邊這麽多年,一直以來,都是忠心耿耿護主,如今看著賀於聲的處境,他也想為他分憂。

然而,他能做的並不多。

隻能在南傾麵前淺說兩句。

“今天賀老太太去盛大集團了。”

南傾慢悠悠地抬起視線,沒有搭話,不過那眼神卻一動不動落在他的身上,等著他的下文。

“最近盛大集團跟賀氏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賀氏屢屢吃虧,要扛不住了,老太太老生常談,來找賀總‘談判’。”

唐源想了想,繼續說:“具體談了什麽我不得而知,隻是到最後,我聽見辦公室裏傳來一陣巨大的動靜,我走進去看的時候,隻見老太太惱羞成怒,一連扇了賀總兩耳光……”

聽到這,南傾眼睫動了動,那雙清冷的眸子裏,有漣漪泛起。

“老太太可能……也是年紀大了了,被賀家那兩父子花言巧語給洗腦了,一時之間氣瘋了頭,才會來公司裏大鬧了一場,大罵賀總的不是。”

“罵他什麽?”

“罵他……大逆不道,沒心沒肺,說他想弄死父親跟手足,是條瘋狗,還說若是賀總執意毀了賀家,他會遭報應的。”

當然後邊那句更為惡毒的話,唐源沒說出來。

老太太當時的原話時——

‘天道好輪回,你現在大義滅親,致使一個好好的家散了,你未來也會不得善終,妻離子散!’

嗬,妻離子散。

那四個字,真是萬箭穿心,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