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 大不敬

清晨,天不曾發亮,彥清便起了床,梳洗打扮過後前去拜見七王爺。即便七王爺不願見他們,可那位爺的身份太過尊貴,若不去拜見就是大不敬,何況彥清也大概摸到了這位爺的脾氣,頂多就是挨頓訓斥,所以起早趕了過去,且為不引起那位爺的反感,彥清還特意穿了便裝,連隨從都沒有帶幾個。

彥清的驛站和楚昊宇所住客棧一直都有人守著,很快便有消息傳入眾人耳中,一個個匆忙趕了過來,而且眾人都抱了同樣的心思,任憑王爺責罰也不能落了個大不敬之罪,尤其最後趕到的副指揮使張友明,心道幸好這位爺起的晚,要不然自己沒能跟大家夥一起拜見王爺,這可是大不敬啊!

大堂中,彥清一眾四平八穩的坐在椅子上,茶水換了幾道卻沒有人動。大夥起床就匆忙趕來連早飯都沒顧上,如何能再喝涮肚的茶水?萬一在王爺麵前露了醜,那問題可就大了。也沒有人出聲,這一眾平日言談甚歡的老爺們眼觀鼻鼻觀心如同木頭人,便是平日最坐不住的張友明,也是紋絲不動的坐在椅子上。隻是有時候,眾人會忍不住望向懷安侯劉書桓,氣氛有些怪異。

不知過了多久,猛然聽後院有腳步聲傳來,眾人都扭頭望了過去。看到一襲白衣的楚昊宇,眾人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跪拜道:“臣叩見孝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走到主座上坐下,楚昊宇掃過眾人一眼淡淡說道:“都起來吧。”

眾人都是老官油子,再熟悉不過這個,紛紛叩謝道:“臣謝過孝王殿下。”站起身來,一個個平視楚昊宇,神色肅然又恭敬,靜等楚昊宇這位孝王發話。

望著眾人,楚昊宇突然笑了聲,道:“坐。這隻是客棧,本王也不過是出京遊玩,諸位不必拘禮,坐。”

“謝過王爺。”躬身一拜,眾人才半坐了下去,唯獨何正坤。望著楚昊宇,何正坤躬身說道:“王爺大駕光臨劍南道,臣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

看眾人都站了起來想要開口,楚昊宇直接揮手說道:“好了,本王可不是來看你們賠禮道歉的。再說一次,本王隻是路過成都府前來遊玩,今日就走,這裏也不是朝堂,諸位不必拘禮。”

聽楚昊宇如此說來,原本想要賠罪的眾人一個個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心道這位爺果真不按常理出牌,卻也都坐了下去,生恐因為這點小事惹七王爺不快。

看眾人識趣,楚昊宇點點頭,望著彥清問道:“大哥和母後可好?”

彥清下意識的站了起來,隻是看到楚昊宇神色變冷,立即坐了下去,抱拳行了一禮張口答道:“回王爺,聖上、太後娘娘一切安好,有勞王爺惦記,倒是小郡王前些日子身體有恙,不過李神醫出手已然無礙,臣聽聞太後娘娘探望時候提起王爺你,想王爺你盡早回京。”

出京兩月,猛然聽到愛子身體有恙,即便已有李神醫出手,楚昊宇心底還是有些擔心,張口問道:“沒事吧?”

彥清立即答道:“小郡王福澤深厚並無大礙,又有李神醫出手,早就無礙,王爺不必擔心。”

點點頭,楚昊宇輕嗯了聲,道:“彥大人回京時候替本王向大哥問好,就說本王還要走趟金陵,過後就回京。”

彥清抱拳行禮道:“王爺至善至孝,臣一定將話帶給聖上,也祝王爺一路順風。”

楚昊宇再次點點頭卻也不再理他,而是將目光放在了何正坤身上,道:“何大都督,本王可是早聞你的大名了,家學兄可好?”

當年征討漠北,不少王公大臣子弟隨行,何正坤的兒子何家學曾在七王爺身側聽令倒也認識。

看楚昊宇上來就提起自己的兒子,何正坤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卻是恭恭敬敬的說道:“有勞王爺惦記,臣替犬子謝過王爺。犬子正在方大都督帳下聽令,如今已是遊騎校尉,雖三年不曾歸家卻時常來信告訴老夫說,能有今日的成就正得益於王爺你的言傳身教。臣這次回京訴職,還打算向王爺拜謝呢,沒想到王爺你已經到了成都,還真是有緣。”

自顧笑了聲,楚昊宇張口說道:“都督過獎了,家學兄文武雙全為人豪爽,本王向來佩服,莫說一個小小的校尉,將來起碼也是一大將軍。對了,何都督要回京訴職?”

聽楚昊宇如此問來,眾人心底都緊張起來,便是何正坤心底也是一動。這位爺雖不過問朝堂是非,可畢竟是親王,還是皇上的親弟弟,一句話能夠決定很多東西。

雖有些期待,然何正坤為官四十載心誌非凡,神色沒有一絲變化,反而抱拳說道:“承蒙先帝和今上信任,命老臣執掌劍南道。劍南道地域廣闊又身處邊陲要地多化外異民,事務繁重,七年來老臣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隻是如今老臣年歲已大,有時覺得力不從心,唯恐有負聖恩,理該讓賢。”

何正坤說的漂亮,楚昊宇卻是聽出許多,稍稍思索了下卻沒有接話,而是望向了劉書桓,那位白發蒼蒼臉上堆滿皺紋的老者,笑道:“這位便是懷安侯吧?本王曾聽四哥提起過,當年正是得老侯爺之助,四哥才拿下成都府,老侯爺功之甚偉。”

當年楚家大軍先破洛都,而後與謝家決戰在長江之上,掃**江南、淮南兩道後以雷霆之勢揮軍北上,一舉攻破上京城建立大楚王朝,此刻,唯獨劍南道不曾落入楚家。四平王趙益源本欲借蜀道之天險立國,然智王楚昊旭僅用半年時間便攻克成都府,其中劉書桓劉家功不可沒,這才被封為懷安侯以彰顯他的功勞。

楚昊宇是真心稱讚這位老侯爺,可劉書桓卻不這麽想,自己的孫子昨晚調戲人家的女眷,這是在諷刺自己,不然何以提起四王爺?要知道,四王爺因為逆謀大罪被囚禁起來,至今都無人敢在公開場合提起他。想到這裏,再想想這位爺的凶狠,劉書桓起身跪了下去,拜道:“老臣教子無方,以致他脾氣頑虐性格暴躁衝撞王爺大駕,老臣特來向王爺請罪,請王爺責罰。”

望著劉書桓,楚昊宇先是一愣隨即便搖頭笑了起來,道:“令孫出言不遜,本王已經教訓過,此事也就算了,老侯爺趕快起來,不過,以後還是要多都些聖人書,不然懷安侯的名聲,可都給敗壞了。”

聽楚昊宇如此輕摸淡寫就揭過此事,懷安侯劉書桓還有些不相信,滿臉震驚的望著楚昊宇。看他的神色不似造作,劉書桓雖疑惑卻是拜道:“王爺寬宏大量,倒叫老臣慚愧,以後定然嚴加管教,絕不讓他再胡作非為。”

楚昊宇點點頭,張口說道:“起來吧。”而後將目光放在何正坤下首瘦弱老者身上,正是劍南道指揮使,葛劍。

看到楚昊宇的目光,葛劍立即站了起來,躬身拜道:“末將葛劍,承蒙聖上恩賜添為劍南道指揮使,見過王爺。”

經過漠北一役,楚昊宇對行伍中人有莫名的好感,尤其是看他兩眼精光閃爍氣勢淩厲,楚昊宇能夠猜到他也是百戰老將。稍稍思索了下,楚昊宇猛然想到什麽笑了出來,道:“葛道人?本王曾聽楊將軍提起過。”

葛劍年幼時候修道,入軍伍時候穿了一身道袍,便被稱為葛道人,隻是如今還知道這個名號的,已是少之又少。

聽楚昊宇叫出葛道人,葛劍肅然的臉龐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微末賤名,還能讓王爺掛齒,末將甚感榮幸,倒是楊老弟,讓人唏噓!”歎息聲中,葛劍立即笑了出來,道:“馬革裹屍戰死沙場為我輩最大的榮耀,楊老弟為國戰死沙場,想來此生無憾。”

漠北之役,楊肅中計被雲德包圍,五千大軍僅剩兩人逃出生天,楊肅和一個小侍衛,隻是楊肅傷勢過重終沒能熬過去。

此刻,楚昊宇腦海中也浮現出楊肅的音容,一柄長槍當真是無人可擋。搖搖頭,楚昊宇不無歎息的說道:“楊老將軍忠義,本王甚是佩服。”說到這裏冷眼掃過坐在他下首的張友明一眼,將目光放在身材矮小粗壯的郭鴻偉身上,看的張友明心底叫苦,昨晚自己一心想在欽差大人眼前表現可是將這位爺得罪慘了,現在,自己可慘了。

看到楚昊宇的目光,郭鴻偉趕忙站起身來拜道:“臣郭鴻偉承蒙聖上恩賜,添為成都府尹,拜見王爺千歲。”

打量郭鴻偉片刻,楚昊宇還真發現此人的不凡,濃眉大眼目光淩厲,一看就是殺伐果斷之人,尤其他的目光雖恭敬卻極具侵略性,想來不甘居於人下。突然,楚昊宇搖頭笑了笑,將目光放在他下首瘦弱老者身上。

隨著楚昊宇的目光,眾人一一自報姓名衝楚昊宇行禮,而楚昊宇也隻是點頭笑笑就過去。很快,楚昊宇便將眾人都認識了,笑道:“諸位都是劍南道的父母官,公務繁忙,本王來遲惹諸位久等,這杯茶,給諸位陪不是了。”

看楚昊宇端起茶杯,眾人紛紛端起了茶杯,說著不敢、不敢之類,不過看楚昊宇這位親王能夠衝他們賠罪,眾人心底多了些認同,一時間倒也相聊甚歡,不過楚昊宇還是從中聽出許多,最後告絕眾人的挽留,離開成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