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 天地如棋
錦衣人個頭不高,臉龐消瘦,皮膚黝黑,尖嘴猴腮還真似個猴子。看到瘦猴,老叟黃先逸和兩村民都露出憤恨目光,隻是其中卻有著掩飾不住是害怕,尤其是在瘦猴欲擇人而噬的目光下,一人甚至低下腦袋不敢與他對視,可知瘦猴積威甚盛。
看到這一幕,楚昊宇鼻尖發出一聲冷哼。頓時,一侍衛拿刀鞘狠狠拍在瘦猴肩頭,直痛的瘦猴咧嘴發出一聲慘叫,不想此刻,又是一巴掌扇了過來,大喝道:“大膽刁民,見了我家王爺非但不跪還敢大聲喧嘩,還不跪下。”話到最後,又是一腳踹在瘦猴膝蓋上,直接將他踢翻在地。
接連挨了三招,疼得瘦猴臉龐都扭成一團,可終不敢叫出來,隻將牙齒咬在肉裏,深深低下腦袋。見此,楚昊宇臉上浮現起一抹笑意,隻是看去有些冰冷,道:“你就是瘦猴?”
該是習慣使然,瘦猴張口就說道:“正是爺……啊!”話剛出口,卻是化作一聲慘叫,響徹整個山頭。
聽瘦猴張口,侍衛便知道他要說什麽,如何能讓他辱罵自家王爺,揮動橫刀扇在瘦猴的臉頰上,發出啪一聲脆響,同時還有瘦猴忍不住的尖叫聲。而且,侍衛惱怒瘦猴出言不敬,這一刀力道極大,在瘦猴臉上留下通紅通紅的印子不說,更打掉了他幾顆牙齒,合著鮮血吐了出來。
望著瘦猴凶狠的眼神,楚昊宇臉上笑容不變,重新問道:“你是瘦猴?”
這次,瘦猴點點頭卻沒有開口,不想侍衛又是重重一巴掌扇了上來,大喝道:“放肆,你一個刁民也敢對我家王爺不敬?”
雖然惱怒楚昊宇,奈何勢不如人,瘦猴低下了腦袋,一字一字吐道:“正是小的。”
輕點腦袋,楚昊宇又是一笑,再次問道:“周氏茶行的管事?”
既然開了口,瘦猴自然不會在這種小問題上惹楚昊宇不快,立即答道:“正是。”
輕哦了聲,楚昊宇點頭說道:“那好,你就給本王談談周氏茶行,談談周瑞。”
頓時,瘦猴抬起腦袋直直盯著楚昊宇,滿臉的震驚,似不明白楚昊宇為何會問這種白癡問題。這刻,就是黃先逸三人也是一臉愕然的盯著楚昊宇,眼中滿是疑惑,甚至是懷疑。
盯著楚昊宇,尤其是看他一臉和煦笑容,瘦猴突然生出一種錯覺,莫非這位爺就是周老爺常說的京城貴人?想到這裏,瘦猴心底一喜,可瞬間便否定了這個想法,這位爺乃的當今聖上的親弟弟,莫說周瑞,怕是洛都那位爺都不夠看。
心底一聲歎息,瘦猴眼珠一轉便有了主意,跪拜道:“回稟王爺,周爺與大家夥一樣,都是土生土長的茶農,後來結識貴人不忘父老鄉親,開了周氏茶行,將蒙山嶺的山茶集中起來販賣,小的蒙周老爺信任,添為老叔嶺的管事。”
瘦猴也確實得周瑞信任才將他派至老叔嶺,這一帶都是老茶樹,茶葉乃是上品,也是因為此故,瘦猴才敢肆無忌憚的欺辱相鄰。
當瘦猴的話落下,木訥漢子再忍不住了,大喝道:“你放屁,大家夥誰不知道周瑞是什麽東西……”木訥漢子不怎麽會說話,張口啊了半天卻不知如何去形容周瑞的惡性,最後衝楚昊宇拜道:“老爺,你千萬不能信瘦猴的話,他們可是狼狽為奸,我弟弟就是被他打斷手腳,弟妹也遭他侮辱跳井自殺,請大老爺為我們做主?”話到最後,木訥漢子直將腦袋磕在地上,不停的磕頭,祈求楚昊宇懲罰瘦猴。
盯著瘦猴,楚昊宇神色不變,張口問道:“他所言可當真?”
楚昊宇的目光雖平靜,然瘦猴竟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心底更是生出不妙的感覺,卻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王爺明鑒,都是他們誣陷小的,想陷害我家周爺……”話到此處卻是被楚昊宇打斷,張口問道:“為何?”
瘦猴冷眼掃過黃先逸三人,冷聲說道:“因為他們嫉妒我家周爺,哼,若非我家周爺,若非周氏茶行,他們豈能有今天的安居樂業?一群白眼狼。”
攔路鳴冤時候,黃先逸就知道自己徹底與周氏茶行撕破了臉,若是不能扳倒周氏茶行,怕自己一家老少就難逃周瑞的毒手,現在看瘦猴顛倒黑白,再忍不住了,大喝道:“你胡說,一個銅子一兩茶,天下哪有這等買賣,與強盜何異?王爺,你可以將鄉親們叫來對質,看看誰在撒謊?還有,瘦猴你欺辱張氏,害的張家小兩口陰陽相隔,天理難容。”
瘦猴費了老半天勁才將話題轉移到周瑞身上,可不想黃先逸又將話扯到了他身上,且直接擊中他的軟肋,惱的瘦猴恨不能將這老頭給活劈了,卻不知黃先逸就是故意提起張氏,畢竟楚昊宇身側帶著女眷,而且看兩人的神情頗為恩愛,應該能夠引起楚昊宇的反感。
楚昊宇之所以拐彎抹角說這麽多,正是想打探周瑞背後究竟何人,隻是當話題扯到張氏身上,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盯著瘦猴說道:“你還有何話說?”
瘦猴看到了楚昊宇眼中的寒光,瞬間感到莫名寒意,口中卻是大叫道:“王爺明鑒,小人可是被冤枉的。張氏勾引小的,張老三則想敲詐小的,小的氣憤不過才動手打了他。”
楚昊宇如何看不住瘦猴是在狡辯,也懶得再廢口舌,揮手便有侍衛將他押了下去,而後望向了孫侯。孫侯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躬身說道:“王爺稍等,小的去去就來。”話到最後,孫侯抬步跟了上去,而當幾人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便有沉悶的叫喊聲響起,其中有著遮掩不住的痛苦。
孫侯年歲不大,然年少曆經人間慘事,這幾年跟隨楚坤更見識了這世間的黑暗,因此在他眼中根本沒有是非對錯,隻有主子和命令。很快,甚至不足一盞茶工夫,孫侯便折身返還回來,躬身拜道:“公子,都問清楚了,周瑞背後是河南道長史唐萬年。”說到這裏稍頓,孫侯壓低聲音說道:“唐長史是五爺的人。”
聽到五哥,楚昊宇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異色,思索片刻張口說道:“押送到衙門,就說本王要嚴查此事。”根本不待孫侯插話,楚昊宇望著黃先逸三人說道:“此事,本王管了,去吧。”
看楚昊宇揮手,黃先逸三人多次拜謝後才退了下去,便是眾多侍衛也退了下去,僅剩楚昊宇和憐玉兩人。
憐玉聽到了孫侯的話,又看楚昊宇一臉沉思,有些歉意的說道:“公子,憐玉又給你添麻煩了。”
楚昊宇並沒有立即接口,沉默片刻搖頭說道:“當年,我跟隨歐陽先生時候總喜歡問稀奇古怪的問題想難住先生,有次我問歐陽先生天下像什麽?先生嗬嗬一笑,說天下就是一盤棋,我當時很不明白,問他為什麽?先生告訴我說,因為這天地間,人人都是棋子,我還是不明白,等我再問時候,先生卻是笑而不答,隻言將來你自會明白。”說到這裏再次搖搖頭,楚昊宇輕歎道:“天地如棋,誰人不是棋子?”
憐玉並不知楚昊宇因何而感慨,卻聽出了他深深的傷感、悲哀。心底一聲歎息,憐玉也不答話,抬手握住了楚昊宇的手掌,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握著憐玉的芊芊玉手,楚昊宇清晰感受到了憐玉的心跳,感受到了憐玉的柔情。搖頭一笑,楚昊宇似拋出所有煩悶,張口說道:“一時有感,姐姐莫記在心上,等找到影子鏟除天刺逆賊,咱們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幾隻鴨幾隻雞,再不問天下是非。”
濟陽,周府,雖然是最近幾年才發達起來,可憑借著河南道長史唐萬年,周瑞在濟陽也是跺跺腳便震三震的人物,何況唐萬年曾是濟陽府城守在濟陽城根深蒂固,因此,在瘦猴被壓入大牢後,周瑞第一時間便得到了消息,且是濟陽府長史許冬生親自送來。
書房內,周瑞和許冬生相對而坐,不過兩人都不曾開口,一時間氣氛有些怪異。周瑞個頭不高相貌一般,眼中不時有光芒閃爍,手握茶杯然手背上一道長長的疤痕看去頗為凶狠。許冬生倒算得上俊秀,然失之柔弱,消瘦的身軀看似弱不禁風是書生,隻是有些陰沉。
周瑞本是痞子出身,雖認得字卻讀不得文章,如何會看書,隻是家大業大後跟風附雅建了所書房,唯一的作用,或許就是談一些機密之事。看許冬生不急不淡的品著茶,周瑞心底不屑,卻也知道自己養氣功夫不如他,便不再浪費時間,沉聲說道:“瘦猴必須放了。”
許冬生似不曾聽到周瑞的話,微微眯起的雙眼似沉浸在茶香中,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張口說道:“還是這蒙山頂的老茶好喝,今年的新茶,味淡了。”
周瑞明白許冬生的意思,冷聲說道:“大人這些年用錢越來越多,若有其他法子,周某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壓低價格。倒是瘦猴,跟了周某這麽多年,要是不保他出來,兄弟們要心寒啊!”
周瑞這話何嚐不是在說他自己,他可不認為一個小小的瘦猴就能讓楚昊宇這位親王滿意。許冬生自然聽出了周瑞的意思,卻是不鹹不淡的說道:“大人總告誡你收斂些,周兄若能謹遵大人吩咐,豈會有今日之事?哼,莫說你我,便是唐大人,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頓時,周瑞眉頭輕挑,叫道:“什麽?大人身後不是還有一位?”
掃了周瑞一眼,許冬生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冷聲說道:“難不成那位爺會為了你我,與七王爺生出衝突?”
這刻,周瑞終有過一絲色變,隻是看到許冬生的神情便知道此事並沒有想象的那麽糟,不然怕是比自己都要著急。盯了許冬生片刻,周瑞沉聲說道:“要周某做什麽就直說,別再拐彎抹角了。”
放下茶杯,許冬生張口說道:“七王爺沒有當場要了瘦猴的性命而是將他押到衙門,說明此事還有緩和的餘地。本官已加急傳訊大人,不久就會有消息,隻是七王爺明日就能趕到濟陽,老夫必須穩住七王爺。”說到這裏稍頓,許冬生直直盯著周瑞說道:“所以,要辛苦周兄一陣了。”
這刻,周瑞如何不明白許冬生的意思,竟是要將自己也抓了下獄。心底惱怒,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大喝道:“姓許的,你什麽意思?”
許冬生神色不變,淡淡說道:“周兄,下獄總比落入七王爺手上好,何況你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許某萬萬不會自掘墳墓。對了,周兄不是有一本賬簿,若是見機不妙,就交給七王爺好了。”
周瑞確實有一本賬簿,這是他保命的法寶,隻是此事隱秘,猛然聽許冬生說來,眼中爆射出兩道寒光。冷眼盯了許冬生片刻,周瑞沉聲說道:“你知道就好,要是周某有了意外,下一個就是你許冬生,哼!”冷哼聲中,周瑞拂袖離去,唯獨許冬生神色平靜的端起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