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4 風起風落

三日後,楚昊宇在百官的注視下離開江都,為這趟江南之行畫上句號。離開江都,楚昊宇暫拋去所有俗事,每日以教授兩個小丫頭習武為樂,而且望著楚若彤和周青悠這兩個小丫頭生澀幼稚的動作,已臻天人境的楚昊宇卻似心有所悟,常常望著兩人沉思。

看父王楚昊宇半天沒有動彈,楚若彤似不滿的撇嘴說道:“爹爹又發呆了。”

周青悠雖沒有開口,卻很是讚同的點點頭,見此,楚若彤冷哼道:“虧爹爹還是個大將軍,要是在戰場上發呆……”說著說著,楚若彤自己倒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清脆活潑,將楚昊宇喚醒。

楚昊宇雖被兩人打斷,卻也不惱怒,嘿嘿笑道:“要是在戰場上發呆,那就成呆子將軍了,乖女兒,你就這麽編排爹爹?”

楚若彤又是一陣忍不住的大笑,道:“爹爹是大英雄,是無敵統帥,才不是呆子呢,不過,爹爹,你最近怎麽總發呆呀?”

望著楚若彤,楚昊宇輕笑道:“那是我家彤兒和悠悠太聰明,太迷人,迷住爹爹了。”

聽到這個回答,楚若彤臉上已然笑開了花,卻是張口問道:“真的?”

瞬間,楚昊宇已散去笑容,似不高興的說道:“爹爹什麽時候騙過彤兒?”

吐吐舌頭,楚若彤急忙說道:“爹爹,彤兒錯了,你千萬莫生氣,爹爹待彤兒最好了,爹爹親親。”

看楚若彤蹦向自己懷中,楚昊宇趕忙將他接住,而楚若彤笑嘻嘻的親在他的臉上,而後又咯咯笑了起來,道:“爹爹笑了,笑一笑十年少,爹爹又年輕十年,嗯,彤兒看看,真英俊。”

楚昊宇頓被楚若彤給逗樂了,捏著她的鼻子說道:“你個小調皮,也不知哪裏學到的。”說話間,猛然看到周青悠眼中的羨慕,楚昊宇神思一動走了過去,將周青悠也抱進懷中,笑道:“悠悠,是不是想爹爹娘親了?”

周青悠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能見到父親母親,如何能不想念?頓覺得鼻子一酸,眼中竟有控製不住的淚水流了下來,不過終沒有哭出來。

看到周青悠的淚水,楚若彤立即止住笑,抬手為她擦淚同時說道:“悠悠,莫哭,等我們回京,周伯伯和姨娘也就回去了。”

周青悠並沒有張口,而是將目光放在楚昊宇臉上,想聽他回答。輕笑了聲,楚昊宇張口說道:“叔叔已經給你爹爹寫信了,隻要他收到信,馬上就回京,悠悠很快就能見到你爹爹了,千萬別哭,叔叔和陳姨娘都陪著悠悠呢,還有小彤兒,你們不是師姊妹?師姊妹就是親姊妹,一家人。”

聽楚昊宇如此說來,周青悠總算止住了眼淚,盡可能堅定的說道:“嗯,悠悠不哭,不過,師父,娘親好的了嗎?爹爹不是說找郎中給娘親看病。”

這次,楚若彤也將目光放在楚昊宇臉上,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期待。

麵對兩雙純淨無暇的眼睛,楚昊宇真不想欺騙兩人,可更不願傷害兩人,笑道:“你娘親那麽愛悠悠,怎麽會舍得悠悠?一定會好的。”說到這裏,以楚昊宇修煉多年的心境竟也有些臉紅,深吸一口氣,做賊心虛似的說道:“剛才不是教了套步法給你們,隻要勤加修煉就能飛簷走壁來去無蹤,我的兩位小公主,練去吧!”

對武功的期望,終是讓兩個小丫頭忘記了所有不快,紛紛從楚昊宇懷中蹦了下去,練習楚家風雲步的根基。盯著那兩道上下左右翻騰的身影,楚昊宇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同時說道:“何事?”

孫侯早就走到了楚昊宇身後,隻是看他正逗兩個小丫頭開心便不曾張口,聽楚昊宇問及立即答道:“回稟公子,江都府剛傳來的消息,鄭氏族人在押解嶺南的路上遭到襲擊,無一幸免。”

猛然聽得此消息,楚昊宇先是一愣,隨即便歎了口氣。根本不用想,楚昊宇也能知道動手的是謝東麟餘黨,務必要讓鄭家為謝家陪葬,現在,謝、鄭兩家糾纏數十年的恩怨,終隨著兩家的消亡而消散。沉默片刻,楚昊宇張口說道:“鄭慎元父子還不曾問斬,將消息告訴……”話到此處,楚昊宇突然頓住,沉默片刻張口說道:“謝東麟既然能夠留下後手,該是摸透了本王和鄭慎元父子的脾氣,一定會設法告訴鄭慎元父子,讓他們父子不得安生,此人倒也稱得上一代梟雄。”話到最後,楚昊宇又是一聲說不清道不明的歎息,因為他想到了謝東麟臨死前講的那番話,尤其想到謝東麟曾見過愛子楚亦凡,還告訴了他很多事情,怕也教給他很多事情。

搖搖頭,楚昊宇這刻恨不能飛回京城看看憐玉和愛子楚亦凡,可心底有期望自己永遠不要回到京城,再不用過問這些是是非非,太累了。再次搖搖頭,楚昊宇沉聲說道:“命淮南道追查此事,鷹衛不得插手。”

孫侯並不明白楚昊宇為何會放過謝家餘孽,可對於楚昊宇命令卻不會有任何違背,躬身應道:“小的得令。”

當孫侯離去,楚昊宇又將目光放在兩小身上,隻是這刻,楚昊宇的心思已不再兩人身上,幽寂的目光也不知想著什麽。

已經子夜,熱鬧一天的京城總算安靜下來,唯獨更夫敲著梆子高呼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正值隆冬,京城已飛過一場雪花,哪來的天幹物燥,可從古至今都這麽喊,早習慣了。聽著熟悉的梆子聲,河岸涼亭內的青衣人臉上露出有趣神色,張口說道:“這趙老頭敲了五十年,從趙王朝敲到楚王朝,從緒銘聖上到楚昊然,過的真快。”

隨著青衣人的話,一道灰色身影緩步走來,走到涼亭內說道:“也確實夠快了,又一個十年過去,那個無知頑童,已經成了過河卒,一步一步走向帥帳。”稍頓了下,灰衣人接著又道:“三兔死了。”

青衣人似早料到了這個結果,神情沒有一丁點變化,卻在沉默了片刻,然後淡淡說道:“這便是宿命,自他成為三兔,結局已經注定。”說到這裏輕哼了,青衣人接著又道:“不僅他,我們也是如此,就像一顆棋子,自入局已經注定結局。”

這刻,灰衣人也是一陣沉默,隻是很快笑了起來,道:“棋子就棋子吧,早走早解脫。對了,剛從神醫廟得到的消息,太後怕撐不住了。”

眉頭輕皺,青衣人緩聲說道:“孫太後也算是一代奇人,這些年雖不過問是非,然心跟明鏡似的,怕也察覺到我們的意圖,之所以還在苦苦支撐,正是想拖到那一日,解決兩兄弟的紛爭。哼,這一家人,沒有一個簡單的。”

灰衣人跟隨青衣人多年,再清楚不過青衣人話中的意思,接口說道:“楚昊宇這趟江南之行,得到淮南道,楚昊然得到江南道,不出意外,楚昊淵也會插一腳,淮南如何?也該讓楚昊宇知道當年之事了。”說到這裏冷哼聲,灰衣人接著又道:“楚昊宇早就知道我們的布局,所以這些年一直不願過問朝堂是非,那麽就隻能趕著他走了。”

輕點點頭,青衣人張口說道:“等楚昊宇返回京城,也就該孫冰、呂梁偉一輩上斷頭台了,倒是李天念,這些年也算有大功與楚家,再加上錢老爺子新喪,聖上該會放他一馬,李天念老兒也會知趣的主動請辭,自此以後,李係就要成為曆史。”

灰衣人自然明白青衣人的意思,眉頭卻是皺了下,張口說道:“以楚昊宇的性子,怕不會要這些人。”

青衣人神情淡然的說道:“楚昊宇不要,陳老兒會要,楚昊淵也會要,而且,楚昊然定然要在扶持一係,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望著青衣人,灰衣人脫口說道:“楚昊宇?”

青衣人輕嗯了聲,張口說道:“即便楚昊宇這幾年刻意不過問朝堂是非,卻是將天衛掌控手中,何況還執掌著玄甲衛這等利刃?宋鵬、陳致遠、南宮瑾、慕容無雨等等都成為獨當一麵的將才,楚昊然該很快就會下令,將他們調入其他大軍,玄甲衛雖精銳,可還是太小了,如此才能培養帥才,這才是為君之道。所以,不管楚昊宇願或者不願,他已經掌握一支足矣平衡朝局的力量,楚昊然豈能不用?”說到這裏稍頓,青衣人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道:“宋鵬乃宋家嫡係,這些年一直呆在玄甲衛而不曾返回嶺南,有此可知宋啟昌的心意,看來他對於宋玥的死還沒能忘懷啊!”說道此刻,青衣人更是搖頭發出一聲歎息,神色也有些複雜。

青衣人與宋家宋啟昌關係非凡,然為了布局楚昊宇將宋玥暗殺,為此一直覺得愧對老朋友,隻是很快青衣人便收起所有情緒,接著剛才說道:“四大世家,孫家歸隱,宋家支持楚昊宇,錢家更是被楚昊宇收入囊中,唯獨陳老兒老狐狸一個,不會輕易表態,何況他馬上就要執掌中書省。楚昊然也是老狐狸,將陳老兒捧到如此高位,明擺著逼他做個選擇。楚元博這些日子可有動作?”

灰衣人已經習慣了青衣人這種跳躍的思維,張口答道:“沒有任何動作,似乎那日早朝隻是為了送楚昊宇入江南,不過我總覺得不會如此簡單。哼,楚元博身為太子,卻是甘心蟄居五六年沒有動靜,以致很多人忘記了這位太子的存在,怕是圖謀不小。”

沉默片刻,青衣人淡淡說道:“如此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