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踏著清晨的金光,李世民快步來到軍機處。遠遠地,他聽到侯君集指責劉文靜的聲音:
“一切都商量得好好的,真不知納言為何還要讓元帥出兵,而且也不與軍師知會一聲,這是為何?”
李世民掀開門簾進去,隻見劉文靜、殷開山沮喪地坐在侯君集的對麵。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等,都一個個都非常惱懊地在竊竊私語。見到李世民突然進來,大家住了聲,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他身上。
“你們……”李世民朝大家點點頭,第一次在他們麵前露出不自在。房玄齡見了,上前一步說:
“秦王請坐。”
李世民衝房玄齡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掉過頭來對侯君集說:
“不要怪劉納言,不是他的錯。”
“我知道,主要錯不在他。可是,他見你……總該給軍師說一聲。”
“以當時的情況看,就是軍師來勸我,也是不頂用了。唉!”李世民說著搖搖頭,由不得歎口氣,稍停接著說:
“這次大敗,一切責任都在我。別人,就不要再追究了。”
“嘿!”侯君集重重地喊出這個字,痛苦地垂下頭來。房玄齡、長孫無忌等都望著李世民,似乎有事想問他。李世民正要發問,隻見杜如晦走到侯君集的麵前,拍拍他的肩膀說:
“不要這樣……”說完這四個字,他停了停,把目光轉向李世民,繼續說:“我隻想知道,對於這次失敗,除了想要承擔責任,秦王,你還想到了什麽?”
“我……想得很多,承擔責任,這隻是必然的事情。我想,這次之所以大敗,是我太過於意氣用事,是我對大家的意見重視不夠。我現在來,就是想告訴你們:從今往後,我一定要力誡意氣用事,一定要充分尊重你們的意見。我要對你們說,你們都是我大唐皇朝一等一的謀士和將軍,你們一個個都有非常豐富的經驗和廣博的知識。從今往後,你們的意見再不會由著我的任性推翻。我現在就為自己立下一個規矩:今後凡是定了的事,我如果要改變,一定得先征求你們的意見。我……這次大敗,教訓實在太慘重了!”
“啊!”房玄齡忍不住叫起來,他看看杜如晦,看看眾人,激動地走上前一把拉著李世民,大聲說:“秦王,你沒有失敗,你打了個大勝仗,你剛剛又打了一個大勝仗!如晦,各位,你們都說說,秦王是不是又打了一個大勝仗,一個將能保證永遠贏的大勝仗?”
“是啊,秦王,我們的秦王。我敢說,在這世上,在有記載的王侯中,沒有比你更能容納他人意見的王了。既然這樣,這世上也就沒有比你更能贏的王了。”杜如晦也走上前來,拉著李世民的雙手,大聲說:“相比你現在的認識,那失敗又算得了什麽?秦王,你贏了!你終於又贏了!我們今後要打的仗還太多太多,我相信你。有了現在這樣的認識,你一定能夠一直地贏下去!
長孫無忌、劉文靜、殷開山聽了,都高興起來。大家都朝著李世民走過來,侯君集帶頭大聲喊道:
“贏了,我們的秦王又贏了!”
眾人聽了,跟著齊呼:“贏了,贏了!我們的秦王又贏了!”
“是啊,我輸了,又贏了。失敗的教訓是這樣的慘重,將要取得的勝利也一定會燦爛輝煌。因為,我有你們這些好兄弟!”李世民激動地說著,伸開有力的雙臂。眾人見了,都伸開自己的雙臂,大家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久久也不願鬆開。
“你有我們這些兄弟,我們這些兄弟也因為有了你。我們隻是星星,而你卻是東方的紅日,我們因你而閃亮,因你才能發出自己的耀眼的光芒。”房玄齡激動地淚水盈眶,一邊走一邊說。
大家都望著李世民,早沒了失敗的沮喪,隻有對燦爛未來的無限憧憬和喜悅。就在這時候,有宮裏的侍衛張橫前來,帶了高祖李淵的特令,要帶走劉文靜與殷開山。世民見了,緩步上前,對張橫說:
“你暫不要帶劉納言與陳郡公去,待我隨你前去稟明父皇,到時再帶他們去不遲。”
張橫聽了,點頭稱是,隨了李世民,一同走進皇宮。
60、
李淵派秦王李世民為元帥西擊薛仁杲後,雖說比較放心。為了穩妥起見,一麵又遣特使前去涼州,通好河西地區的李軌,使其從西麵牽製薛仁杲東進,以減輕關中地區的壓力,確保李世民西擊薛舉的勝利。
為能聯合李軌,已做了皇帝的李淵,舊技重演,為爭取他人的支持,不惜低聲下氣。皇帝在給李軌的書信中,稱他為“從弟”。結果,李軌接到“從兄”的書信,自然非常高興,不但慨然答應李淵交辦的所有事情,還特派了親弟弟李懋,來到長安,以表相交之城意。李淵見了李懋,即拜為大將軍。同時冊拜李軌為涼州總管,進封涼王。事情辦到這個地方,李軌自然竭盡全力,從西麵牽製薛仁杲東進。
為了李世民西擊薛舉的勝利,李淵可謂用心良苦,精心盡力地做好一切該做的事情,旨在為李世民的勝算多幾成把握。不料,正當李淵撚須自喜時,傳來李世民大敗而歸的消息。李淵又氣又惱,更是擔心。
如今雖說做了皇帝,但這時的天下,同時做皇帝的還有薛舉、劉武周等人,就是那對李淵委曲求全的李軌,也隨時有可能要來做個皇帝。倘若不能擊敗薛舉,到時候劉武周與王世充有了個了結時,再回過頭來與他李淵共爭天下時,事情恐怕就難辦多了。更何況,明明是勝算在握的一仗,怎麽打得這麽一塌糊塗?!
李淵真想將李世民喚來,狠狠地臭罵一頓。但是他忍住了,他想起了在他舉兵之後這幾年來兒子的所作所為。“他簡直就是一個軍事奇才,我不能因為這一次失敗就對他責怪。更何況,這統一天下的長期征戰,還需要他一年年地打下去。”李淵心裏想道:“我不能就此折了他的自信,我要給他些時間,讓他好好地反省反省。隻有他自己知道錯在那裏,他才會避免在以後的戰爭中重滔履轍。”
李淵這麽想著,心情漸漸地平靜下來。他先後傳來李世民身邊的幾個謀士,一一詳細詢問當時的情況。當他得知劉文靜、殷開山等支持了李世民,錯誤地與敵擺開戰場大戰時,不由得怒火衝天了。他龍顏大怒,令張橫去將劉文靜、殷開山立刻拘來。
“我要殺雞給猴看,這樣,對李世民的醒悟有好處。”張橫走了之後,李淵對自己說。
不久,張橫回來,卻並沒有帶來劉文靜與殷開山,而是跟在李世民的身後進來。待李世民行過大禮,李淵對他微微點頭,把目光罩住張橫,分明在問:我要你帶的人呢?
張橫驚恐萬分地雙膝跪下,他在宮裏幹了幾年,深深地知道:皇帝一怒,可不是兒戲,是要殺人的。他的雙腳在抖,目光乞求地望著李世民。
“父皇,是兒臣讓他暫時留下了劉文靜與殷開山的。”李世民真誠地說:“兒臣想先來把實情凜明,到時候,父皇要處置他們,兒臣去將他們喚來。”
“你說罷,是什麽樣的實情。”李淵冷冷地望著他。
“父皇,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李世民緩緩地講敘了當時的真實情況:講了他探營時聽了巡夜士卒的議論,講了他如何改變主張,如何召來劉文靜、殷開山,如何布陣迎敵……
李淵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終於忍禁不住,大聲地喝斥起來:
“荒唐,簡直是荒唐,一個領兵十多萬的元帥,行事竟然如此草率!如此魯莽!聽了幾個士卒的議論,竟然……”李淵氣得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一字一句地說:“兵戰,詭道也,如是敵人再使一些奸計,你將如何是處?”
李世民一聲不吭,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站在李淵麵前。李淵罵得累了,這才停下來。李世民卻還是那樣,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你……你……唉!”李淵重重地歎了口氣:“你說,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孩兒知錯了。”李世民老老實實地回答。
“錯在哪裏?”
“不該意氣用事,不該置眾人商量好的計謀於不顧。”
李淵抬起頭來,靜靜地望著李世民,從聽說李世民戰敗以後直到現在,他在心才稍稍地舒了口氣。
“儒子知錯能改,可教也。看來,他還是堪當大任。”李淵望著李世民,心裏想著,脫口問道: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請求父皇容我整頓軍隊,半月後再出戰薛舉。”
“你有把握能贏他嗎?”
李世民堅定地點點頭。
“好,我的兒。父皇就原諒你這一次,這種事情,可不準再有第二次。記住父皇的話,打仗這種事情,贏了一百次,如果有一次輸了,可能就再也贏不回來。所以,要慎之又慎地對待每一場戰爭。明白嗎?”
“孩兒明白。孩兒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隻是,孩兒還要請求父皇,不要治劉文靜、殷開山的罪。”
“這……”
“請父皇一定答應。”
“好,我答應你。”李淵終於無可奈何地說。
“感謝父皇,孩兒告辭。”李世民說完,感激地看了父皇一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