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過後,顧煙的生活便被“學習”二字給占領了。
說真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在茫茫人海裏挑出了一個像餘緋這樣的男朋友。
這哪裏是談戀愛,分明是找了個會管學習的爹!
目前眼看著五月即將過半,期末考試也一天天地臨近。顧煙現在每天中午甚至不需要去食堂親自吃飯,因為有個爹一樣的男朋友會給她打包好吃的帶來“特權中心”的自習室。
這天中午,餘緋拎著奶茶和顧煙愛吃的烤鴨飯去到自習室,看顧煙正聚精會神地趴在那吭哧吭哧做題,心底倍感欣慰,便也沒去打擾。
但顧煙鼻子比狗還靈,一聞著味兒便立馬摔了筆,興致勃勃地坐到餘緋麵前,準備開炫。
她那小表情,看得餘緋忍俊不禁,但依舊沒忘了正事兒,順口提問:“中間時刻的瞬時速度公式?”
“知道!”顧煙掰開筷子,答得很溜。
“連續相等時間內位移差公式呢?”
“背幾輪了都!”顧煙戳開奶茶,猛吸一口,含糊不清地說了答案。
餘老師滿意地點點頭:“嗯,挺好……不是,煙兒,你額頭上綁的是什麽?”
餘緋看向她的發帶。
原本他以為,那隻是一根普通的發帶。
現在看來,這發帶上麵好像有字。
“噢,你終於發現啦!”顧煙指著腦門,神情頗為得意:“這可是肖泊亦為了慶祝我先前拿了校慶節目的最佳人氣獎,特意給我定製的禮物!”
餘緋看著上麵那行寫的醜角人寰的“餘緋附體”,長長地歎了口氣,昧著良心說:“好吧。挺好看的。”
居然還是定製款……肖泊亦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怎麽樣。
“不僅好看,還特別有用!我總覺得,戴著這四個字的話,我背書做題都變快了!”顧煙滿足地“哼哼”起來,提筆更帶勁了:“不過,外在這方麵,就不必再提了。我嘛,沒什麽其他特別出眾的地方,也就是這張臉該死的迷人,戴什麽都好看。”
餘緋:“……”
在每日複讀機般的複習中,期末考試很快如約而至。
六月中旬陽光晴好,京城二中的綠化帶生機勃勃,小森林裏生出了許多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嬌嫩新妍,生機盎然。
早晨的時候,天還沒有真正的熱起來,是一日中頗為難得的清爽。
顧煙揣著筆袋、課本、押題卷、默寫本等物品,站在考場門口,默背作文素材。
餘緋靠在她身邊,手上除了一支筆,什麽都沒有,安靜地陪著她。
“別太緊張,好好考。”預備鈴響起,餘緋也得回自己的考場。臨走之前,他幫顧煙理了理劉海,伸出手掌:“加油。”
顧煙伸出掌心,往他手上一拍:“加油!”
她把一堆東西留在考場外,拿著筆袋就往裏衝,頗有壯士斷腕、英勇就義之感。
說實在的,拿到考卷的那一刻,顧煙那顆原本跳得快要蹦出來的心髒,突然就平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的和諧。
她按照平時餘緋幫忙訓練的那樣,大概掃了一眼卷子,把名句默寫先寫完,然後按部就班,照著順序往下做。
這些放在半年前對她來說難得要命的題目,現在做起來也根本沒有那麽難。
三天考試日一晃眼過去,按照京城二中的慣例,考試結束後要再上一周的課。
最後的獎學金,也會在放假前的最後一天召開全體大會,然後統一發放。
成績出來的那一日顧煙前所未有的平和,旁人都去老師辦公室擠破腦袋看成績了,隻有她坐在九班教室裏,連動都不動一下。
反正成績已成定局,她早點看或晚些看,也沒什麽不一樣。
顧煙正給自己做著心理準備,一聲嘹亮的“奶!茶!妹!”卻打破了教室平靜。顧煙循聲朝外看去,隻見肖泊亦蹦蹦跳跳地在門外晃悠,而旁邊則是滿臉寫著“我可不認識他”的餘緋。
顧煙趕緊跑出去:“怎麽了?”
“當然是報喜了!”肖泊亦抬起成績單,幾乎要懟到顧煙臉上了:“喏!你排年級這個數!”
顧煙愣了愣,隨手搶過年級排名單細細打量,確定這是真的後,一時間都幾乎說不出話來。
肖泊亦拍拍她的肩膀:“我也很震驚,看來這天底下確實是沒有咱們老餘解決不了的學渣……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老餘和奶茶妹你簡直是絕配!”
“雖然呢,這個成績在咱們零班依舊是倒數來著,不過已經可以超過我了,我肖泊亦這次總分比你還低兩分,繼續保持著零班倒數第一的成績……”
肖泊亦的碎碎念已然成了背景音樂,被顧煙自動過濾。現在的她,滿心滿眼都看著餘緋。
“沒什麽驚訝的,都是你經過努力所應得的罷了。準備一下吧。”餘緋抬起指尖,梳了疏她的劉海:“再過兩節課,就要一起去領獎了。”
趙嘉平拿著成績條從辦公室擠出來時,看見的就是圍著餘緋轉圈圈的顧煙。
他歎了口氣,轉身將那張已經算好排名前進數目的紙,丟進垃圾桶裏,失笑。
果然……她一定得是站在他身邊的時候,才是最快樂的啊。
很快,在成績全都發到同學們手中後,高一結業典禮暨頒獎儀式也在大禮堂進行。
餘緋作為蟬聯獎學金的優秀學生代表,在大家的鼓掌聲中,率先上台發言。
他走過顧煙麵前,上了主席台。
顧煙看看餘緋,又看看自己,心裏免不得生出大大的不解:為什麽同樣是一套校服,自己穿上跟個社會小太妹似的,而餘緋穿著就如此正氣蓬勃呢?
她低頭看看自己,瞬間懂了,心中又是一陣舒坦——那還用說,一定是因為自己身材太好。
餘緋調整了話筒高度,展開夾著演講稿的黑色文件夾。
他的頭發已經在顧煙的逼迫下染回了原本的顏色,原因是顧煙覺得那樣太招搖,極其容易招蜂引蝶。
不過現在看來,那耳骨釘杵在那兒,再加上這臉這身材這聲音,想不招蜂引蝶都難啊。
顧煙驀地想起來,一年前的九月,自己與他初見時,他也在司令台上發表過感言。
那天微風正好,一定要挑出點毛病的話,大概是日光太烈,曬得顧煙看不清他的麵孔,隻瞧得見他周身的意氣風發,還有領口上微微的一點唇印。
此時,餘緋的聲音自話筒中傳出,磁性清越,談吐從容,自成一派。
明明是俗套的演講稿內容,內容都帶有些出自教導主任手筆的、逃不掉的古板,可偏偏從他口中說出來就別有一番感覺,氣質沉穩矜貴。
顧煙不禁咽了口唾沫。
嘶,上台說幾句話也那麽好看,下來必須親親。
想著想著,她居然耳朵發燙,立即做賊心虛地看看周圍同樣要上台領獎的同學。幸好,沒人發現她的異樣。
很快致辭結束,底下一片喝彩叫好聲。
顧煙心不在焉地鼓掌,思緒還有點神遊,卻在下一刻被自己的名字嚇了一跳。
原來是校長在念進步獎學金的名單,首當其衝的那個便是自己。
說實話,她這種問題學生,被老師喊一次名字,都會情不自禁地抖三抖。
但眼下她也沒時間害怕了,顧煙在老師的催促下,和幾個同學一起上了台。
這是她第一次站到京城二中的頒獎台上,拿到證書和厚厚的獎金紅包時,她有那麽一瞬間都以為這是在做夢。
“嘖嘖嘖,唉呀!”肖泊亦在台下鼓掌鼓得比誰都起勁,一把鼻涕一把淚,陷入莫大的自我感動之中:“我們的奶茶妹終於長大了!我真是太有成就感了!有一種老父親養女兒的感覺!”
聲音實在太響亮,惹得一旁的柏老師朝他看了又看,無奈地心想,這孩子怕是腦子出了問題,精神狀態堪憂了。
等頒獎典禮結束,他們的暑假也真正開始了。
顧煙迅速收拾了書包,第一個往樓下衝。
說起放假,沒有人可以積極過她顧煙。
但是,路過樓梯間時,顧煙愣住了——
因為,樓梯間紅底的LED大屏幕上,有她的名字。
黃燦燦的,就列在上麵,並且和餘緋的名字,寫在一起。
“進步獎學金名單:顧煙、……
先進獎學金名單:餘緋、……”
她忽然就明白了,樓梯間內這個大屏幕的意義。
也更加理解了,去年九月時,那個麵對著大屏幕如此不屑一顧的自己,有多麽的幼稚。
原來,出現在大屏幕上,真的是一件這麽值得讓人高興,和驕傲的事情啊。
而教會自己這件事情的人,現在是她的老師,校友,更是……自己喜歡的人。
北風巷的薔薇花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顧煙回家的時候,書包上都掛著落下來的花。
而今天付若素剛好在家,顧煙推門便看見了她在整理客廳,頭發全都束在腦後,綁成一個低低的馬尾,落落清雅。
她忙不迭地把獎狀和紅包都拿給付若素,滿臉都是“求誇”二字:“媽媽!快看,我拿到學校的進步獎學金了!整整有五千塊!”
“真的呀,我們煙煙這麽棒!”付若素眼底盡是柔美笑意,清恬溫婉的眉目上也染了軟軟的春光:“所以呢,媽媽今天也算是神機妙算啦,買了你愛吃的五花肉。”
“嗚呼!”顧煙歡呼:“脆皮五花肉!”
“而且媽媽今天買了不少菜,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去問問獅子他們,若是都沒吃晚飯呢,就一起來吃頓便飯。”付若素擇著菜葉上發黃的部分,摸摸顧煙的臉,笑意盈盈:“快去呀!”
“得嘞。”顧煙滿眼都是自己的母親,背著手後退好幾步,才轉身開門出去:“那我去喊他們哦!”
“記得讓他們什麽都別帶!”付若素遠遠地喊:“這幾個男孩子呀,每次來都要帶東西,煙煙你和他們說好,我們家什麽都不缺啊!”
“知——道——啦——”顧煙跑出家門,粉色的薔薇花落了滿地。
餘緋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孩飛快地跑出家門,滿麵笑意,步伐肆意閃耀。
他想,這大概就是愛的意義。
那一刻清風乍起,愛意瘋長。
過往的委屈和疼痛以山崩地裂之態傾然倒塌,隻留下嫋嫋的人間煙火香。
灶頭劈裏啪啦響,母女間快意酣暢。
血脈之間流通的溫暖與明亮,足夠抵擋每一年的寒來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