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蟬鳴聲錯落,樟樹的葉子又青又亮,京城邁入了盛夏的日子。

這天,高考成績出來了。

餘緋其實是沒什麽壓力的,反倒是顧煙緊張兮兮,跟他連著視頻,說要一起見證奇跡發生。

“什麽叫奇跡?”餘緋失笑:“我考來考去,不都是那個分。”

說著他就要點查詢,在顧煙“啊!”的一聲中,查分係統卡住了。

顧煙&餘緋:“……”

“罷了。”餘緋揉揉鼻梁,給餘明遠打了個電話過去:“爸,麻煩幫我查下分數吧。”

結果接的不是餘明遠,反而是幸災樂禍孔繁:“我就說吧!明明早就可以知道的事情,兒子你呢偏要自己查,現在網卡住了吧!”

餘緋:“……您是早知道了吧。”

“六百九十三分!”孔繁也不賣關子,開始跟身旁的閨蜜陶醉起來:“都看看啊,我兒子就是厲害,考了京城前十呢……”

餘緋掛了電話,朝視頻中的顧煙莞爾一笑:“怎麽樣?”

“大發極了!”顧煙也染上了尹心雅的口頭禪,滿眼散發著對學霸的崇拜:“我複讀十次都考不到六百九十三!餘緋你是我的神!”

“神倒不至於,我對自己期望沒那麽高,做你男人就好了。”餘緋單手開了瓶啤酒,仰頭喝了幾口:“再過兩個月,你男人就是大學生了。”

“哇,很期待和男大學生談戀愛呢。”顧煙撐著腦袋:“你肯定是去京城大學吧?”

“嗯,”這點倒是毋庸置疑的,京城大學是國內最高學府,離餘緋家和公司都比較近,他一早的規劃也就是如此,“阿延,宋琛,顧行舟他們也去,以後還能做同學,挺好的。”

也是,這幾位本身就是零班成績的佼佼者,平時是又當校霸又當學霸的,柏老師管起來還真挺累。

說起江延灼,顧煙又想起遠在他國的冷菁宜。

也不知道,冷冷那家夥,現在過得怎麽樣,吃的香不香,睡得好不好。

後來,顧煙又聽說,趙嘉平高考也考得特別好,成績是幾次考下來最好的一次。最後,也被京城大學的王牌專業之一,也就是法律係錄取了。

其實,他心裏更想要學醫——隻是學醫所需要的時間更長,他想盡可能地早些出來工作。

陸妍茹呢,則一鳴驚人,高考超常發揮,以壓線的成績調劑進了一所不錯的大學。雖說專業對她來說一般,但好在往後也不是沒有轉專業的機會,總的來說是大大的好事。

大一學期伊始,餘緋剛進去就和江延灼共同成為了京城大學的人氣王,每天想要這二人聯係方式的女生和男生數不勝數。可二人猶如是鐵打的一般,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江延灼對於想與自己發生點兒什麽的人,都是冷冷淡淡的,時間一長,女生看見他都腿軟,更別說什麽喜歡了。

餘緋雖說性格行為如沐春風,也不會嚇到旁人,但拒絕的方式比江延灼更令人絕望——

他非常直接也非常平等地對待每一位追求者,路數和話語都一模一樣,說是自己有個很愛的異地戀對象,打算一直談戀愛到結婚。

也有女生不相信這事兒,硬要餘緋拿出照片來。

在這種時候,餘緋便也會冷下臉來。

久而久之,京城大學裏還會流傳另一種說法:金融A班的餘緋和江延灼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別說,還真挺多人相信。畢竟,兩大校草身邊都沒有女生,很難不多想。

而餘緋大一的一整年,顧煙都沒有回來過。

次年的十月,餘緋大二,已經從學生會的幹事混到了副會長。最近,他正準備著籌辦京城大學秋季運動會的工作,一連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在活動室和辦公室兩頭跑,連飯都不怎麽來得及吃。

學生會新被他招進來的大一學妹,還對京城二中兩大校草之間的“風流韻事”不甚了解,屁顛屁顛地端著盒飯送到辦公室。可惜,意料之中的,最後隻是遭到了餘緋學長的無情拒絕。

學妹不甘心:“這飯我買都買了。”

餘緋從電腦裏短暫地抬起頭,跟她說:“懂了。”

於是,後者貼心地把飯費還給了學妹,把學妹氣得回宿舍哭了半宿。

至於為什麽隻有半宿呢,因為後半宿他都在翻學校論壇,把標題名為“京城大學兩大校草之間的風流韻事”從去年九月翻到了今年最近的更新,然後深深地意識到了這兩位之間的關係之密切,也更加明白了在帥氣的江延灼麵前,自己確實沒有任何優勢,隻能慘敗。

最後,學妹也隻能無奈地在評論區打下一句“餘緋江延灼99不88”,然後悲傷退網離去。

餘緋倒是沒什麽,隻是江延灼剛在球場打完球,莫名其妙打了好幾個噴嚏。

宋琛和顧行舟打趣說,看來是有人在想你。

江延灼眼神暗了暗,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又過了幾天,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架自H國到京城的飛機在機場落地。

頭等艙內,一頭金色長直發的女性穿著大紅色吊帶與牛仔短褲,鼻梁上架著黑色大框墨鏡,頭戴棒球帽,腳踩圓頭小高跟,十分張揚地下了飛機,還在機票上印了一枚自己的紅唇印。

她深呼吸,然後果不其然被嗆了幾口——由於工業發達,京城的空氣確實不怎麽新鮮。太久沒回顧,她承認自己都差點忘了。

但是總之,京城,光彩照人的她,顧煙又回來了!

顧煙一下飛機,就忙不迭地先在機場買了杯奶茶,幸福得吸了一大口,美得想冒泡泡:“還是這個味道,要是我的男人親手給我買,就更好了。”

當然,當務之急是趕緊打車去京城大學。她早就聽餘緋跟自己報備過,今天是校運會第一天,活動非常多,他身為學生會的骨幹成員肯定會比較忙,所以消息可能也會回的相對慢一些。

顧煙打開手機看了看,餘緋在早上十點時,給自己拍了一張校運會開幕式的照片。再後來,就沒再發什麽,估計一直在忙。

很快,司機停了車,京城大學的大門口就在眼前。

學校平時也是對外開放參觀的,顧煙毫無阻攔地進了門,放眼望去,是偌大的草坪,上麵還有一尊塑像。她盲猜,應該是雕的某一位她不認識的文學巨匠吧。

大學裏十分熱鬧,鳥雀聲與交談聲同在。看這飛來飛去鳥的數量,顧煙不合時宜地想,天降鳥屎並被砸到的概率應該很大吧?餘緋平時路過這裏,是不是得撐把傘走呢?

她繼續往裏走,也有不少因為身材好,穿搭漂亮而回頭看顧煙的男男女女,隻是顧煙都沒有太在意,滿眼都是學校的各處風景。

獨具風格的各學院建築,開闊的廣場,冗長的林蔭道,穿著可愛衣服的話劇社成員,並肩行走聽著歌的情侶,坐在秋千椅上兀自讀書的少女,身著西裝似乎是準備去開集體例會的幹事,披著胡蘿卜色馬甲的誌願者……每一處,對她來說都好有吸引力。

果然,上大學這種事,沒有人會不喜歡的啊。

顧煙羨慕是真,但也並不後悔。

突然,手機響了。

顧煙低頭,是餘緋發來的消息,就兩個字:“人呢?”

她還沒回,又是一條:“剛忙完一陣,歇下來了,項目進行得挺順利。”

顧煙回了個表情包,隨意問了一個學生操場怎麽走,然後迅速向目的地跑去。

京城大學的操場不難找,顧煙此刻滿腦子都是“冷冷附體”,希望自己能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終於,她遠遠看見餘緋還有江延灼站在同一棵樹下,衣服一黑一白,姿態都很放鬆。

過了一會,江延灼還留在原地看比賽,餘緋似乎是有什麽事情,先行轉身離開。

顧煙逮著了這絕妙的機會,剛想上前,沒想到下一秒就有人高腿長身著啦啦隊服的人上前,打開手機跟餘緋說著什麽。

好家夥!公然撬你煙爺的牆角是吧!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噢,她沒有說餘緋是狗的意思呢。

顧煙捏緊拳頭,心裏幽怨地碎碎念:姐姐,我承認你很美麗,但你麵對的那個男人,已經有我這個行走在時尚前沿的美麗女人了!

果然,男德滿分的餘緋,知道女孩來意後,立即笑著婉拒了。

哼哼!

顧煙心下被一種莫大的滿足感給填滿,繼續心底碎碎念:不過,下次如果不朝別的女生笑,直接拒絕,就更好了!

她的男人就在眼前,顧煙實在忍不住,衝過去,全身撲在餘緋懷裏:“Big Surprise!”

餘緋剛打開手機準備給她發消息來著,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伸手想推開,卻在低頭的那一瞬間看清了戴大墨鏡的來者,動作立即僵住了。

在陽光下金燦燦的頭發,總是亂糟糟的齊劉海,似有若無的麝香……屬於她的獨特魅力磁場,實在太過於明顯。

餘緋笑了,有些難以置信和不可思議:“——煙兒?”

顧煙抱著他的腰,抬頭笑意盈盈:“才認出來啊!”

餘緋將她整個人抱起來,原地轉了一圈,笑意絲毫不掩:“你來了!”

“是啊!”顧煙被他托著:“我來愛你啦!”

嘿嘿,餘緋萬人迷又怎樣,到了自己這裏,還不是速速放下武器,放棄抵抗,繳械投降了嘛!

“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餘緋將她放回到地上。

顧煙搖頭:“不餓。但我聽說,大學裏都有自製品牌的奶茶,我想去嚐嚐!”

現在在機場的那杯,顧煙早就在出租車上喝完了。

“好,我們學校的奶茶鋪在小吃街上,現在就帶你去。”餘緋牽起顧煙的手,朝著學校的一個方向走。其中,顧煙發現,看他們倆的人貌似有點多。

“在人多的地方我得一直戴著墨鏡了,公司不喜歡在公眾麵前有過太多照片或個人印象的練習生。”顧煙推了推墨鏡,又把帽子扣緊了些,語氣有些揶揄:“不是,餘緋,你在學校人氣很高啊!”

“一般吧,我不怎麽關注這些。”餘緋此刻心裏隻有兩件事,就是“顧煙”和“買奶茶”,非常合格地在扮演著戀愛腦的角色。

二人不知道的是,京城大學論壇上,已經有人拍了二人的背影照上傳,並配字“餘緋和江延灼好像不是真的”!

一時間風起雲湧,評論和彈幕絡繹不絕,馬上都要吵起來了。

不過這些,顧煙和餘緋就算知道,也不會太在意。

學校的小吃街還沒走到,四處亂看的顧煙就又被一個展台吸引了過去。

此時剛好是學校的某個社團,借著校運會人流量大的時候辦活動,隻要簽了“保護動物植物,自覺綠色生活”的倡議書,就可以領取“京城大學愛心證”,還可以兌換一定的學分。如果是情侶一起簽署,還能領一式兩份的“京城大學情侶證”!

顧煙看見“情侶證”三個字,就挪不開眼了,當即跳起來:“我要領那個!”

餘緋哭笑不得:“要那個幹什麽?”

說實話,這種小本子,對餘緋來說是有點幼稚了。

但顧煙喜歡,他也就會都依著,立即去到展台簽署了姓名,和顧煙一同按了紅指印。

展台學姐看著二人,麵孔有些嚴肅:“請出示學生證登記。”

顧煙愣了愣:“隻出示一個人的,行嗎?”

學姐搖頭:“不行,按規定,情侶證自然是得雙方都是校友才行,不然怎麽能叫京城大學情侶證?”

顧煙有些失落,但她也知道,這是在別人學校,自己不能給餘緋惹麻煩,故而也沒說什麽。

不一會,她喝到了心心念念的京城大學自製品牌奶茶,很快便將這段小插曲給忘記了,也沒有因為這事兒而難過。

結果,到了晚上,餘緋領著她去到自己的辦公室,遞給她兩本小紅本。

顧煙立即搶過來,打開:“這什麽!”

她把小本子放在胸口:“怎麽拿到的!不是說不能拿的嗎!哇,你這算不算是違反那什麽,校紀校規了?”

“當時負責人在旁邊,還有那麽多同學和前輩在,當眾壞了規矩不大好。”餘緋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不過是一張活動證書而已,還能不真的給你嗎?”

顧煙拿著那張很幼稚的紅色小證書,如獲珍寶地舉起來看了又看,拍照發給尹心雅。

今早上她溜出來,還是尹心雅幫忙遮掩了一下來著。

隻見對麵秒回,僅僅一字,飽含千言萬語:“嗬!”

顧煙也不知道為什麽,眼睛就酸酸的。

她咽了口唾沫,問餘緋:“我們以後會有證的吧?”

“嗯。”餘緋答得肯定。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當然了啊。”餘緋彎起眼:“結婚證可要比這小本子漂亮多了。到時候上麵有照片,有名字,還有無法複刻的鋼印。隻是要麻煩咱們公主等兩年,我滿法定年齡就娶你。”

“那太快了,我想晚一點結婚。”

“也行,那就到時候你看著辦。”餘緋攤開手:“總之我人在這裏,至於什麽時候結婚……”

餘緋頓了頓,像是吃準了顧煙會為這話心動。

他親了親顧煙的唇角,才說出下半句——

“那,就要看顧小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