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鬱依哽咽得說不出話,隻能盡力點頭。
外婆繼續說著:“依依,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現在我要走了,不能再不說了,林威就是當年撞死你父母的那個人。”
白鬱依驚得連哭泣都忘了:“是他!怎麽會是他?”
“沒錯,就是他,這也就是外婆不讚成你跟林天揚走到一起的原因。”接著,外婆開始講述往事:當年,有人悄悄告訴她,撞死白鬱依父母的車像是林家的。因為那時候買得起車的人不多,剛好林家跟那一帶的藥店有合作關係,所以很容易把他們聯係上。
為了查證,外婆四處托人,好不容易得到了到林家做傭人的機會。
可是,盡管進了林家,卻因為林威為人謹慎,好多年過去了,外婆依舊一無所獲,而且事情埋得越久,就越是容易沉下去。
外婆一方麵失望,另一方麵又希望確實跟林威無關。畢竟表麵上看,林威對人還是很不錯的,對她們祖孫倆更是格外寬容、關照。
但真相終究難免大白於天下,直到有一天,外婆無意間聽到了林威和董芸芸的對話:“老公,你為什麽一定要天揚出國,去那麽遠的地方,我們又看不到,還不把兒子給委屈了。”
“你懂什麽,男兒誌在四方,就該出去鍛煉鍛煉。”
“就你們男人心腸硬,嘴上還說得那麽冠冕堂皇,為什麽在家就不能鍛煉。自己的兒子養那麽大,都沒離開半步,我才舍不得讓他在外麵吃苦。”
“你兒子這樣就算吃苦,你沒看到別人沒父沒母,還活得好好的。”
“你說白鬱依呀?她命賤,哪能跟我們家天揚比。”
“是,她命賤,可是她命賤也是你老公造成的。”
“老公,你說什麽?你這話什麽意思,她該不會是你在外麵跟人的私生女吧?”
“別胡說,我的生活作風怎麽樣你不知道嗎,好了,不要再說這件事了,我做了決定,就不會再更改。你不是也擔心兒子這樣繼續下去會被白鬱依給迷住,他一走,他們就失去了聯絡,以後自然就斷了。”
“老公,你考慮得也有道理,可是,你直接把那祖孫倆趕走不是更好。”
“趕走?你老公我花了這麽多年經營的慈善形象,你想我一下毀掉?別忘了,憑著我這個形象,不知給企業帶來了多少利益。就說白鬱依,心思那麽單純,等她畢業了出來,說不準還能為我所用。”
“好嘛,老公你說得有理,反正隻要不是你外麵有人,我都沒意見。”
……當時外婆反複想著林威那句“是,她命賤,可是她命賤也是你老公造成的。”背後的深層意思,知道絕對不會是董芸芸猜測的那樣,因為她女兒的為人她清楚,不可能做出傷風敗俗的事,而且,據她所知,兩人也沒有任何交集的可能,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林威正是撞死白鬱依父母的凶手。
盡管心裏
這樣猜測,到底沒有憑證,所以外婆還是不能下定論,為了找物證,她開始留意林威的書房。
林威一向不讓下人進出他的書房,裏麵都是董芸芸親自打掃整理,為了找證據,外婆決定鋌而走險。林威越是不讓人進去,就越表示他心中有鬼。
終於,外婆在書房發現了一本陳年的日記本,因為年代久了,上麵模糊不清,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認出上麵的女兒女婿的名字,還有車禍,死之類的字樣。
她當時很想把日記本帶走,可是,又怕被林威發覺,隻好將它放回了原處。
畢竟,那時候沒有複印和掃描之類的技術,就算是有,哪怕就是拍照,外婆也是不會的。
之後,外婆又去看過一次,那本日記卻找不到了,她擔心自己的舉動已經引起了林威的懷疑,對她和白鬱依不利,所以便以生病為由,辭了那份工作。
聽外婆講完事情經過,白鬱依差不多弄懂了林威的所作所為,也相信了外婆的猜疑,想到自己“認賊作父”了這麽多年,心裏憤懣不已,正想問外婆為什麽不早點告訴她,卻發現外婆正慢慢地閉上眼睛,痛心地哭喊起來:“外婆,外婆。”
這次,外婆沒再回應她,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巨大的悲傷一下席卷了白鬱依,她的外婆走了,就跟她的天塌了一樣,她難受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跪在地上,隻覺得腹痛如絞,接著暈了過去,在此之前,她似乎聽到有人在驚呼:“你下麵流血了。”
五年後W市的機場出口,一個女子一手牽著一個小男孩,一手拖著行李箱不疾不徐地走出來,女子靚麗小男孩俊秀,在人潮中格外顯眼:“陽陽,抓緊媽媽的手,別走丟了。”
女子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長款新潮冬裝,黑色褲子,配一雙黑色的長靴,看起來很年輕,估計也就二十出頭,加上身材曼妙,實在不像生過孩子的人。小男孩約莫四歲的樣子,穿著一件格子的小西裝,打著領結,活像一個小紳士。男孩臉蛋圓圓的,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小鼻子挺挺的,薄薄的嘴唇天然地粉粉豔豔,漂亮得像個女孩子,雖然整張臉看起來英氣勃勃,不仔細看,還是容易混亂,他曾有不止一次被人錯認性別的經曆。
“嗯”小男孩緊跟著女子,答應得漫不經心,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東張西望,小嘴巴一直都沒停過,腦袋裏仿佛有十萬個為什麽,不知疲倦地問著:“媽咪,這裏就是你的家鄉嗎?”
“媽咪,你說祖母現在躺在一個小房子裏,她知道我們回來會不會很開心?”
“媽咪,幹爹的家是不是也在這裏,他什麽時候才來跟我們會合?我好久沒看到他了,好想他呀。”
……對此,女子一點都沒有不耐的跡象,始終微笑著,很耐心地一一作答:“是啊,這就是媽媽的家鄉,如果祖母知道我們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所以,我們現在就要坐車去看她。你昨晚不是還
跟幹爹視頻了嗎,這會又開始想他了?幹爹在國外還有公事要忙,沒這麽快回來。陽陽要懂事,看到幹爹了不要一直黏著他,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哦,陽陽知道了。”小男孩認真地點點頭,薄薄的嘴唇輕輕地抿起來,樣子像極了他的爸爸,看得她心頭一震。大概真是遺傳的因素在作祟吧,她一向不敢看兒子的這個表情,因為總能引發她的痛苦回憶。
女子正是離開W市五年的白鬱依,在外鄉的日子,每次午夜夢回,她總會想起外婆孤孤單單地躺在家鄉冰冷的土地下麵,然後潸然淚下。無數次想過回來,哪怕是在外婆的忌日給她燒燒紙錢也好。可是,想起那些往事,心總是隱隱作痛,還沒有足夠的勇氣麵對,加上兒子小,帶著他旅途不便,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重返故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傷那些痛已經被時間沉澱了,並不及想象中的強烈,也許是苦難經曆多了,痛覺也不敏感了。
她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嫣然一笑,他真是上天賜給她的寶貝。
小男孩的名字叫白易陽,意味美好的太陽。他就是她的陽光,支持她走下去的美好希望。那段黑暗的日子裏,如果沒有他,她可能早就撐不下去了。
但是,她的表情突然一凝,其他的都可以忘記,可父母之仇呢!她想,自己會回來,潛意識裏還是想為父母做點什麽,即便年代久遠,又無從查證,無法追究林威的法律責任,她還可以用別的方式吧,如果自己的能力辦不到,就隻有向朱辛夷求助了。
她是後來才漸漸明白了外婆為什麽遲遲沒告訴她真相,大概是知道說了她也不能耐他何,反而增加心理負擔吧。
關於那些仇、恨,她隻是放在心裏,卻從未對兒子灌輸過此類的思想,她希望兒子的人格是健全美好,正麵陽光的。
母子倆說著話,不覺已經走到了機場外的馬路邊,一個中年男人看到母子倆,掏出手機看了兩眼,滿臉堆笑地走過去:“你們是白小姐和易陽小少爺吧?”
白鬱依停住腳步,眼中略帶戒備和疏離:“你是?”
中年男人笑著解釋道:“是朱少爺打電話叫我來接你們的,他知道你們沒地方住,讓我送你們去他的別院住著等他回來。”見白鬱依還有點疑惑,趕緊把手機裏的照片點出來遞上去:“朱少怕我不認識你們,發了照片給我。”
白鬱依接過照片看了一眼,正是上次朱辛夷來看他們在公園裏照的照片,心裏一股暖流流過,他想得真周到,並且一向不提前告知,讓她連推脫的機會都沒有:“謝謝,有勞了,請問怎麽稱呼您?”
“白小姐不用跟我客氣,叫我老張就好了,跟我走吧。”中年男人說著往一輛車走去。
白鬱依上了車,才跟老張說道:“張叔,我們先去下墓園。”
“好嘞。”老張爽快地應了聲,發動了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