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為我那天沒有看見,你在醫院裏想做的事。”

容烈的話讓官佩瑜腳下一頓,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一些,“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是你們的人接我去醫院的。”

“我隻有一句話給你,”容烈在她身後漠然道,“如果靳雲渚出事,往後後悔的人絕對會是你。”

官佩瑜默不作聲,徑自走到桌邊等待用餐,心裏卻不斷思索著容烈的話。

容烈沒有留下來用餐,隻是叮囑了女傭一些照顧病患的事宜便離開了,靳雲渚用餐的動作很小很輕,像是怕觸動傷口,臉上尚泛著病態的蒼白。

“明天我安排人護送你去參加追悼會,你可以露麵,但是不許跟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進行多餘交談,哪怕是你認識的人。”靳雲渚吃了沒幾口就擱下了餐具,拿過紙巾擦了擦嘴,“所有行動都必須遵從我的指示。”

而官佩瑜對他的專製也早就習以為常,輕輕應了一聲便準備回房間,她這會所有的心思不在追悼會上,而是在容烈的那句話上,沐浴後的官佩瑜睜著眼睛看著雕紋精致的天花板,直到靳雲渚回房方才閉上眼,佯睡轉到了一邊。

然而靳雲渚卻對此並不理會,“進來幫我擦澡。”

官佩瑜身子微微一僵。

“繼續裝睡明天就別想出去了。”

官佩瑜起身下床,咬著唇跟進了浴室。

靳雲渚已經脫去了上衣,精壯的胸膛上還纏著繃帶,他坐在鏡子前的大理石凳上,就這麽直直地看著官佩瑜走進來,目光幽邃而莫測。

浴缸裏放著熱水,氤氳的蒸汽蔓延開來,官佩瑜把毛巾在浴缸裏打濕擰幹,顫著手把毛巾放在靳雲渚的肩膀上,動作僵硬地擦拭著,“這些事情是容烈之前教女傭做的。”

“你在旁邊也聽到了不是嗎?”靳雲渚微微閉上眼。

“可是我做的肯定沒有女傭好。”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官佩瑜一時語塞,隻得機械地重複著擦拭動作,避開繃帶的邊緣,抬頭時恰好看到靳雲渚假寐的俊臉。

他的睫毛長而濃密,卻並不卷曲,直直地貼服在下眼瞼上,官佩瑜恍然想起,靳雲渚向下看著她時,那睫毛便往下遮住了他大半的眼眶,而眼簾後的目光便因而顯得晦暗不明,又透著一股迷蒙的深沉。

官佩瑜又由此想到了以前上的一節美術鑒賞課,說的便是人臉的細節,她不由眯起眼,細細看著靳雲渚這張迷人到無可挑剔的臉,一時間有些失神。

光從美學的角度來說,這張臉成功得近乎完美。

靳雲渚見她沒有動作,隨即睜開了眼,恰好撞見她躲閃不及的眼神。

官佩瑜連忙想繞到他身後去洗毛巾,結果靳雲渚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直接把她往身前一帶,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強迫她半彎下腰接受他的親吻。

官佩瑜一時重心不穩,伸手想找個地方撐著,一個不留神便碰著了靳雲渚的傷口,隻聽他悶哼一聲,她連忙縮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舌尖輕輕挑弄著她上顎,唇瓣緊緊貼著她的,難分難舍,直到她肺裏的空氣幾乎被完全抽走,他才鬆開了手,看著她迷蒙而羞怯的眼神,忽然輕輕一笑。

官佩瑜回神,攥著毛巾低頭,眼神躲閃,“你的傷口沒事吧?”

“這點小傷不算什麽。”

“……不是說很嚴重麽?”她現在隻想轉移話題化解尷尬。

“需要我證明給你看沒什麽嗎?”靳雲渚把頭湊近一些,微眯的桃花眼裏露出一絲危險的光芒。

頭一夜零碎而熱辣的回憶湧入腦海,官佩瑜隻覺得臉上一陣滾燙,隨即把毛巾往邊上一擱,“剩下的你自己能擦到,我先睡了。”

她回頭太快,來不及看他眼中的留戀與癡纏。

官佩瑜躺回**,靠著裏側對著床,閉著眼睛調勻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調整過來,便聽到身後傳來細碎的動靜,緊接著便感到有人躺到了自己的身邊,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落入了靳雲渚的手掌之中。

他胸口受傷隻能平躺,也沒法摟著他,所以隻能握著她的手。

官佩瑜對他的執著感到不可理喻,卻也隻是任由他握著,腦海裏卻又浮出了容烈先前對她說的話。

她總覺得容烈話中有話,卻又猜不透那到底是什麽。

官佩瑜想到後半夜才睡著,以至於第二天早晨困倦萬分,直到覺得自己的手背有些癢,方才睜開眼睛,便看到早已穿戴整齊的靳雲渚放下了自己的手,自己的手背上還有些可疑的水跡。

“衣服準備好了,給你十分鍾時間穿戴洗漱,用完早飯後出去。”靳雲渚淡淡道。

官佩瑜二話不說爬起來,把所有的事情搞定,然後在四名保鏢的簇擁下走了出去,臉上寫滿了緊張。

結果靳雲渚還讓她用一塊黑色的方巾蒙住了臉。

前麵兩車開道,後麵四車護衛,官佩瑜實在不明白參加個追悼會為什麽要這麽大陣仗。但是她現在是去同疼了她一輩子的父親告別,想到這些年來自己在國外求學,和父親聚少離多,沒想到一轉眼,竟然已經與父親天人永隔。

淚水不覺浸透了蒙麵的布。

追悼會的地點是s市的一個小型教堂,入口前的小道邊停了不少車,一大群舉著長鏡頭的記者被保安攔在外圍,教堂周圍甚至還拉起了隔離帶。

車子一直開到教堂的門口,官佩瑜一抬頭便看到那個莊嚴肅穆的十字架,心裏重重一沉。

十幾名保鏢往邊上一擋,守在遠處的那些媒體就難以拍到從車裏下來的人。

官佩瑜跟著靳雲渚走進教堂,裏麵不過三四十人,而她認得的也隻有一兩個以前去公司時見到的高管——那些人不約而同地低著頭不去看她。

她被要求獨自坐在最後一排的凳子上,看著那些人念著事先擬好的悼詞,輪番上前鞠躬時,她也是在最後一個,那口水晶棺裏裝的不過是幾件遺物,卻已足以讓她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