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陛下。”伊米爾調整了氣息,“溫特大人暫無生命危險,但是處在昏迷當中。刺客被擒,但是已經自盡了。”
“立刻派人將溫特卿接回翡斯蘭。”
溫特是帝國的一柄利劍,絕對不可以,不可以失去這柄利劍。斯圖澤爾深知事情的嚴重性,沒有了溫特,帝國就像是折去了獠牙的猛獸,雖然還有利爪還有強壯的身軀,可是終究無法咬殺敵人。
“可是……”伊米爾的神色有些遲疑。
“有什麽好可是的,照我說的去做。”斯圖澤爾蹙眉。
“報信的人說,溫特大人昏倒之前曾經囑咐過,千萬不可流露他受傷的消息,更不可以讓他離開駐地,否則得知消息的敵軍一定會再次攻城,那時城將不保。”
“沙利爾,沙利爾!”斯圖澤爾咬牙念著溫特的名字,對他來說溫特不僅是臣子,是利劍,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他的心痛的幾乎窒息。
“陛下,讓我前去吧。”伊卡達抄著雙手走了進來,寬大的白袍拖在地上,裹得他的身體更顯得修長。
看到伊卡達平靜的麵色斯圖澤爾慌亂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可是赫裏卿,帝都也無法離開你啊。”
伊卡達低垂著眼簾:“目前的翡斯蘭還是安全的,相對於翡斯蘭,溫特那裏更需要我吧。”
斯圖澤爾沉思片刻,點點頭:“有勞赫裏卿了,帶上最好的醫師,務必要救醒溫特卿。”
柯伯城的東北處,是一片無人過問的廢棄的建築,不知何時,變成了無家可歸人的居所,這日,在柯伯城中象征著貧窮與流浪的建築中,來了六個旅人。
“喂,你不是真要帶著那個女的吧。”恩特將海瑟拉到一邊,悄悄地說。
海瑟回頭看了一眼低頭坐在角落裏的女子,目光變得柔軟起來:“我們這群人聚在一起本來就是一個麻煩,再加一個麻煩也不算多吧。”
“經過你今天這一鬧,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出城了。”歐費茵望著外麵的朦朧夜色說道。
海瑟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走到女子的身邊坐下,那裏的牆已經坍塌,外麵的景色一覽無遺的收在了海瑟的眼底,高聳的中央教堂裏響起了悠揚的鍾聲,依稀能夠看到鍾樓上古鍾的晃動。
海瑟收回目光看著麵前的女子,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子,看著她,感覺自己的心都在融化,更不可思議的是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是最絲滑的綢緞,挑逗著所有的感官。
覺察到了對麵人的目光,女子抬起頭來,正對上那雙海一樣的藍眸,莫名的心猛地撞擊了一下胸腔,兩片紅暈飄上了她的臉頰,目光滑向了夜空。
“我叫海瑟,你叫什麽名字?”海瑟問道。
女子愣了一下:“琪琪。”
“那些士兵為什麽要抓你?”
琪琪沉默了幾秒:“我……”
“不想說的話也沒有關係啦。”海瑟雙手背在腦後靠在牆壁的斷口上,“你有去處嗎?”
“去處……”琪琪一雙金眸哀傷的望著夜色中的柯伯城,“有海的地方。”
海瑟愣了一下,微笑:“這樣的話我也許能幫你。”
“幫我?”琪琪看著海瑟,不知道這個少年能夠幫自己什麽忙。
“別看我這個樣子,我可是整個暹洲大陸通緝的海盜喲。”海瑟說起自己被通緝,一臉得意的神色。
“海盜?”琪琪有些驚愕,難以將眼前這個笑容幹淨,溫暖的少年跟作惡多端的海盜聯係在一起。
“話是這麽說,不過自從我當了船長之後從來沒有襲擊過商船,尋找散落在大海裏的寶物才是我的樂趣,之所以被通緝都是老爹給船隊留下的臭名聲。”海瑟一連無辜的說。
琪琪微微一笑:“這麽說來你不應該叫做海盜,應該叫做海上冒險家了。”
那抹若有若無的微笑讓海瑟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你說你要去有海的地方,做些什麽呢?”
琪琪的目光又黯淡了下來:“我也不知道……”
海瑟坐直身子,琪琪身上神秘的氣息在吸引著他,大腦中好像有一株植物想要破土而出,可是卻鑽不透地麵之上的石板。海瑟凝望著琪琪,眼睛一刻都不願意離開。
琪琪躲避開海瑟的目光,臉上有些發燒,想來自宣判之日已經過了十年,而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少女,可是如今在這個少年炙熱的目光中自己沉寂已久的心竟然又有了跳動的感覺,那樣的眼神,似曾相識。
“跟我一起走吧,我有一支船隊,可以帶你到大海的任何一個角落,說不定哪一天你就想起來你想要的了。”
“我想要的。”琪琪心想,“我想要的已經在十年之前就消散了,就算他即將蘇醒,可是茫茫大海我又該到何處尋找。”
夜深了,疲憊的人們沉沉睡去,隻有海瑟睜著眼睛望著不遠處琪琪的睡顏,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他的心裏滋生,他從來沒有這麽真切的感覺到過心髒的跳動,每一下都結結實實的敲打著他的胸腔。這個從未謀麵過的女子,一個年級遠遠比自己大的女子,可是偏偏就在這個女子身上,海瑟體味到了那種“心跳的感覺”。
我愛你,可是,你是誰?
黑鬼船上,一片火紅的影子好似跳動的火苗。
“老鬼!你們船長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格拉蕾掐著腰,氣勢洶洶地看著戈裏特拉,就差把彎刀架在戈裏特拉的脖子上了。
“格拉蕾小姐,船長一個人去了登多達,一直沒有消息,我們也不知道啊。”戈裏特拉一臉苦相,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四次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海瑟就跟這個女海盜走得近了了起來,不,或許應該說是格拉蕾跟海瑟走得近了起來,戈裏特拉常想是不是格拉蕾看上了自家船長,雖然格拉蕾性情如火,但是如果兩人真的走到一起,格拉蕾的船隊倒是一筆不錯的嫁妝。不過怎麽看船長都沒有喜歡上格拉蕾的意思,而他們這些做手下的也隻能在心裏想想。
格拉蕾一跺腳,望向遼闊的海麵,不知道什麽原因,陸續有港口戒嚴,海軍的活動也頻繁了起來,這樣下去比斯港也會變得危險起來。
“會不會是海瑟出了什麽事。”格拉蕾擔憂地想。
“格拉蕾小姐,您不必擔心。”看出了格拉蕾眼裏的擔憂,戈裏特拉安慰道,“船長一定不會出事的,雖然船長不擅長戰鬥,但是他的機智總能夠讓他化險為夷。”
黑色的光球還在劇烈的膨脹,光球內所有的狼梟,騎兵,樹木,希那利與布倫塞絲的屍體都已經變成了齏粉飄**在這黑色的光球內,黑光所觸及之物登時化為粉末,就連土地都不曾幸免,輝夜就懸浮在巨大的黑坑上方。他仰天長嘯,卻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隻是短短的時間內,他的短發已經長及腳踝,指甲也暴長的像是野獸的利爪。圓瞪的眼睛眼白也變成了黑色,深邃望不見盡頭。
嗨,你好
我們來打水仗好不好。
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以後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你都可以開心的活著。
我希望下一次還有這樣的晚會的時候還能跟你們在一起!
她是我妹妹……
好,我們一起,活著回來。
那些曾經被輝夜認為是美好的回憶在他腦中鋪展開來,化作尖刀折磨著他,一刀刀切割著他的心。今後再也看不到白的笑臉,再也看不到希那利堅定的眼神,三個人再也不能夠再一起歡笑,這樣的未來……
“不!”輝夜嘶聲大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個高坐在帝國寶座上的男人!這個充滿了罪惡與欺騙的世界!我要將它盡數毀滅!猛然間,黑光爆破,整片森林頃刻間化為烏有。
這是哪裏?輝夜打量著四周,水麵連綿沒有一片陸地,他就站在這水麵之上,煙波浩**霧氣彌漫,遠處的一切都朦朦朧朧。忽然,一葉扁舟出現在輝夜的視線裏,一個人影坐在船頭。
“上船。”船行至輝夜身邊,船頭的人忽然開口。輝夜尚未反應過來,發現已經自己站在了船上。
“你是誰?這是哪裏?”輝夜隻記得一股強大的力量噴出體外,隨後就沒了知覺,醒來時已經出現在了這裏。
“我是誰?”那人摘下頭上的鬥笠,一張俊美異常但又帶著一些邪氣的臉展現在輝夜麵前。
“你!”輝夜震驚,這分明是神堂裏破滅之神的臉!
“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嗎?”那人嘴角微挑,顯得是那麽的桀驁不馴。
“破滅之神?”輝夜眯起了眼睛很是不敢相信。
“正是,算起來,我是你的太祖父。”破滅之神微笑。
“為什麽你是暹洲人的模樣。”輝夜質疑。
破滅之神高聲笑了起來,笑聲回**在水麵上:“神本是沒有形態沒有名字的,隻是冥冥存在的一種力量,是人類杜撰了我們的模樣,我們也樂意變成人們所熟悉的樣子,在澤之國,我會變成他們所認為的模樣。”
輝夜頷首:“那麽,是您讓我來這裏的嗎?”
破滅之神沒有回答輝夜的問題,將目光投向了遠處:“你恨這個世界嗎?”
輝夜握緊了雙拳,家族的不幸,母親的死,父親的絕路,白與希那利的犧牲,哪一個悲劇不是這個世界的罪惡所致?他怎麽能不恨?
破滅之神沒有等待輝夜的回答,輝夜的答案他早已看在了眼裏:“願意為我清洗這個世界嗎?鏟除這個世界的罪惡。”
“我該怎麽做?”
“你看這裏。”
順著破滅之神的手指輝夜向前看去,隻見前方的水麵忽然斷開,兩麵瀑布傾瀉如不見底的深淵。
“這裏是墜魔淵。從這裏跳下去,獲得我全部的力量。”
“好。”輝夜毫不猶豫。
“但是你要記住,一念成神,一念成魔,一切的結果都在你心裏。”
輝夜點頭:“我明白。”
“去吧,我的孩子。”
輝夜望著水汽迷蒙的深淵:“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你愛過那個人類的女子嗎?”
破滅之神顯然沒有料到輝夜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但是旋即眼神中充滿了溫柔,還有,深深的悲涼:“愛過,但是那又如何呢?人類的生命那麽的短暫,就算相愛也不能夠永遠在一起。”
“你後悔嗎?”
破滅之神微笑:“不曾。”
輝夜深深地望了一眼破滅之神,縱身跳了下去,這樣墜落的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不再感到恐懼,張開雙臂,閉上眼睛,這個世界,等著我來毀滅。
“輝夜!”父親的聲音響起在輝夜耳畔,“你真的要得到這種力量嗎?”袁映舟的聲音是那麽的焦急。
輝夜並不睜眼:“爹爹,你無法阻止我,仇恨已然發芽,你的仇,我的恨,將一同回報給這個世界。”
袁映舟輕聲歎息:“你的意誌已經勝過了我的意誌,封印已經崩潰,我也即將魂飛魄散,但是你記住,兒子,最強大的力量永遠不會是恨。”
輝夜豁然睜開眼睛,隻見眼前金光爛漫,漸漸暗淡,消失不見。那是父親消散的靈魂嗎?父親,今後的道路我自己來走了,你的仇,我來報。
恩特怔怔地望著窗外連綿的雨,雨,是黑色的,雨點打在窗台上,留下一個黑色的斑點,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腐爛的味道。這樣的黑色的雨已經下了半個月了,到處都是腐爛的氣息。
一陣腳步聲傳來,恩特轉過臉看到了歐費茵,眼神中掠過一絲驚訝,但依舊神色黯然:“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很久沒去聖貝亞斯了,我來看看你,不要傷心了。”歐費茵的臉色頗有幾分同情。
恩特坐在窗邊,頭枕在手臂上,看上去很是低落:“歐費茵,你相信他會死嗎?”
歐費茵黯然:“不相信又能如何呢,整座森林都被毀掉了,那樣恐怖的力量,連同他自己也一同毀滅了。”
“他不會那麽做,我了解他,他一定還活著。”恩特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所有的不相信隻不過是對自己的安慰罷了,隻不過是對現實的逃避罷了。那個蒼白的少年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麵前了,他還清楚地記得輝夜看他的最後一眼時的眼神,絕望,悲戚。如果他知道輝夜背後的陰謀他死也不會勸說他進入聖貝亞斯。可是事情已然發生,任何人,都不能夠改變過往的事實。
恩特抬起頭望著濃雲密布的天空,這是這個世界正在腐爛啊!這雨,是對死亡的哀悼吧!
歐費茵的手輕輕搭上恩特的肩膀:“傷心也不能改變什麽,我知道你在自責,可是你當時什麽都不知道,這不能夠怪你。”
“當時我們說好要一起向這個世界證明我們的力量的,可是現在……”
“就算是孤身一人,也要將兩個人的誓言延續下去啊。用你的力量,改變這個腐爛了的世界。”
第十七天,黑色的雨終於停歇了。陽光再次照耀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黑色的積水蒸騰起黑色的霧氣,匯聚在一起扶搖而上,在高空中消散,再也沒有了他們曾經存在的痕跡。薩蘭托斯森林的毀滅並沒有給這個偏遠的小鎮帶來多大的震撼,小小的**之後人們的生活再次歸入了平靜。冬日的嚴寒已經悄悄的退去,郊外的山頭已經可以看到隱隱的新綠。
藍姬河依舊平靜的流淌在塔桑比亞草原上,美好,安寧。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隻是曾經在她身邊歡笑舞蹈的孩子們,再也不會回來了。蔚藍的青空一行白鳥飛過,向著那金色的太陽振翅高飛,飛翔,不知疲倦。
沒有人知道,在浩**的海麵上,有一隻孤舟,正向著遠方的大陸,緩緩的行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