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很小的時候就走丟了,沒想到時隔這麽久她自己找了回來,剛才我就是看見了她才沒有跟上你們的。是吧,輝月。”輝夜瞧瞧捏了一下希那利的肩膀,暗示她說下去。

希那利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點頭:“我走丟之後被好心人收養,不久前終於找到了哥哥的下落,於是就自己找了過來,我不認得路,正巧遇到了……哥哥。”

“你是叫輝月嗎?的確跟輝夜好像哦,你好,我叫恩特。”恩特熱情伸出了手。

紮卡德看不到希那利的臉,但見那一頭黑發卻是與輝夜毫無差別,一時間沒有覺得哪裏不對,便收回了考究地目光,微微欠身:“你好,我是紮卡德,第三皇子。”

希那利沒有理會紮卡德,隻是輕輕握了一下恩特的手便不再說話。

“好啦好啦,人家兄妹好不容易團聚我們就不要搗亂啦。”一直沉默著的卡爾笑著說道,“而且,現在不早了,明天你們還要繼續修行呢,不養好精神可不行,皇子殿下,公主殿下,我們回去啦。恩特,做個好夢。”說著便推著紮卡德與麗絲向聖貝亞斯走去。恩特與卡爾揮手告別,依依不舍的別了輝夜三人。

看著人們一個個離開,布倫塞絲終於鬆了一口氣。輝夜鬆開攔著希那利的手:“回去吧,有什麽事回到別院再說,霍華德小姐,我想現在開始你需要跟我們在一起了。”

希那利怔了一下,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自己現在的確無家可歸,可是麵前的這個少年,她卻無法徹底的信任。

“不要猶豫了,你沒有別的選擇了,輝夜人很好的,我現在就住在她們家裏,我們這麽久不見你就不想跟我說點什麽嗎?”布倫塞絲也不管希那利是否願意,硬是拉著希那利離開了約克街。

希那利就這麽被布倫塞絲拉扯著,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何選擇,或許,在哥哥揭起反旗的那一天,在父親倒在血泊裏的那一天,在所有族人都死去了的那一天,她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三人圍坐在燭火旁,靜靜的坐著,每個人心裏都有那麽多的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於是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先生已經睡下了,希那利的事情我明天會跟先生說的。”輝夜開口打破了沉寂。

“你打算怎麽跟先生解釋?”布倫塞絲問道。

“反正已經收留了一個大小姐,我想先生也不會在意多一個。”

“不可以!”布倫塞絲方喊出口便覺不妥,趕忙壓低了聲音,“不可以,你知不知道希那利是什麽身份!”

“那你覺得應該怎麽樣,‘妹妹’的說辭總不能在先生那裏重演一遍。”

希那利一直低著的頭抬了起來:“小白,如果不方便的話我離開好了……反正我也經曆了流浪的日子。”

“我覺得不會讓你繼續流浪的!”布倫塞絲一字一字的說,認真的神情不容人拒絕。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先生那裏明天再說,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逃過那一劫的。”

希那利低著頭,如果可能,她再也不願意回憶起那段經曆,但是麵對著好友的關切,她還是選擇了麵對:“你知道,哥哥戰敗被封印之後國王下令血洗霍華德家族……父親大人自刎而死,母親大人在自刎前將我藏在了身子下麵,我的身上,就是我父母的屍體……”希那利突然停了下來,她仿佛看到親人一個個的倒在自己的身邊,睜著不甘的雙眼,那種絕望……那種痛苦……仿佛要衝破她的頭顱將她吞噬。

布倫塞絲看到希那利痛苦地抱著頭,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不願意回憶就算了……”

希那利搖搖頭:“不,我沒事,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把那天的事統統忘掉。”

“說實話,我倒是真的很羨慕你,如果我能夠記起我對掉的那些回憶,哪怕它們跟你的一樣痛苦,至少我可以知道我到底是誰,我真的很羨慕你可以勇敢的說出自己的名字,說出自己的家族。”輝夜靠在牆上,平靜的眼睛凝望著屋頂,或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平靜之下掩埋著多少哀傷。

“你錯了,記憶是痛苦的根源,現在我寧願忘記我的全部過往,榮耀也好,幸福也好,痛苦也好……但是,現在我無法選擇,我必須背負起家族的使命。”

“那些人就沒有檢查過你父母的屍體?”布倫塞絲問道。

希那利嘴角勾起一個苦笑:“怎麽會不檢查,他們生怕有誰會漏網,他們當然也發現了我,但是當時我的身上沾滿了鮮血,我父母的血……他們把我裝上運送屍體的車,我一動都不敢動,我的身邊,全部是我親人的屍體,我甚至可以聽到他們在痛哭,因為國王不願意將屍體埋在帝都所以才給了我逃出來的機會,那些人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一具屍體逃走。”

“可是你的眼睛,你的頭發,你沒有辦法掩蓋自己的身份,這些年來你是怎樣躲避國王的眼線的?”

聽布倫塞絲說起,輝夜這才注意到在希那利頭發以及瞳仁的邊緣圍繞著一抹猩紅的色彩,若不是方才黑夜掩蓋了一切細節,恐怕早已被紮卡德識破。

“整整四年了,我一直藏在帝都最陰暗的角落,像老鼠一樣隻敢在夜間活動,這些當初我引以為傲的特征居然有一天成為了可能會害死我的凶手。多模輝煌的霍華德家族,而今隻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沒有辦法忘記族人麵對死亡的眼神,我必須要洗清他們的罪名,洗清霍華德的恥辱。”希那利訴說著,胸膛因為激動而劇烈起伏著,瞳仁邊緣的猩紅也愈發的妖豔,“一夜之間霍華德家族成了帝都所有人的傷疤,我不敢去找從前所謂的世交,甚至不敢見你。”

“你認為我會出賣你?”布倫塞絲不可思議的眯起了眼睛。

“不,我隻是怕連累你,從前跟哥哥有過交往的人都受到了處分,不是嗎?”

布倫塞絲抱住了希那利:“我不怕你連累我,現在,我們在一起,不要分開了好嗎。”

希那利的眼睛有些濕潤:“小白,謝謝你,真的。”

“你不要謝我,我剛才不該那樣想你,對了,你一直都藏在帝都又怎麽會來到這裏?”布倫塞絲問道。

“因為,不久前我聽到了一個消息,哥哥他,解除了封印,而且,逃到了這裏。”

“什麽?解除了封印?這怎麽可能?那是最強的雙重封印!”布倫塞絲低聲驚呼。

“我已開始也不相信,畢竟那是赫裏大人親手結下的封印……”

“希那利,我……”聽到父親的名字,布倫塞絲有些內疚。

希那利握著布倫塞絲的手:“你不要自責,我從來都沒有怨恨赫裏大人的意思,畢竟那是國王的命令,赫裏大人也無法違背。哥哥逃脫的消息帝都裏封得很嚴,但我還是多少聽到了些許的風聲。”

“你後來去了塔西澤?”布倫塞絲追問。

“沒錯,封印哥哥的地方守備依然很嚴密,我沒有辦法靠近,但是我從守衛的交談中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所以你不遠萬裏來這裏就是為了尋找你的哥哥?”輝夜感到有些驚奇,他無法想象一個少女如何從遙遠的帝都隻在暗夜趕路,越過重重的困難來到這個地方。

“沒錯,隻有找到哥哥,才能洗刷我霍華德家族的汙名。但是我擔心的是。”希那利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哥哥一定不甘心他的失敗,我擔心他一定還會反抗的。”

“那麽現在,我們必須要盡快找到你的哥哥,你確定他就在這裏嗎?”輝夜問道。

“我不確定,但是兄妹間心靈的感應告訴我,哥哥就在不遠的地方。”希那利望向窗外,夜涼如水,在她的心裏,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尋找哥哥,找到了,又該如何去麵對。

輝夜站起身,活動了一下:“不早了,希那利,你先跟布倫塞絲睡在一起,一切事情都放到明天再說吧。”

布倫塞絲送輝夜走出房門,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輝夜轉過身,低頭看著他:“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不是,我想說,謝謝你,謝謝你在紮卡德麵前說那些話。”

“是嗎?這種事不必要說感謝吧。”輝夜淡淡地說。

“需要,真的,希那利是我很重要的夥伴,如果不是你,也許我再也見不到她了。不過……”布倫塞絲臉上的凝重與認真忽的一掃而空,她狠狠的拍了輝夜一把,笑道,“看你長得老老實實的,撒謊的功夫也不賴嘛,說妹妹什麽的,我都快被你騙了。”

“其實,那也不算是撒謊吧。”

“什麽?”布倫塞絲好奇地揚起了臉。

“我的確有個妹妹,我記得,我叫她輝月。”

“可是你說你什麽都忘記了……”

輝夜歎了口氣:“沒錯,我什麽都忘記了,忘記了父母,忘記了家族,甚至不知道‘輝夜’是不是我真正的名字,但是在我的記憶深處,我記得,我有一個妹妹,但是我卻不知道她在哪裏。”說這些話的時候,輝夜平靜的眼眸裏閃現了一絲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憐愛。

“這樣嗎,我想,你一定是個好哥哥。”

輝夜拍了拍布倫塞絲的頭,轉身離開,突然,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布倫塞絲:“對了,小白這個名字很適合你。”說畢,轉身融入了走廊的陰影當中。

布倫塞絲望著那片陰影微微一怔,臉頰上浮現了一抹緋紅。

聖貝亞斯的一座塔樓裏一點燭光漸漸亮起,麗絲坐在桌子一邊注視著對麵的紮卡德,不知道對方這麽晚來找自己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

“輝夜今晚的解釋,你不覺得奇怪嗎?”紮卡德緩緩開口,語調裏充斥著自信。

麗絲望著這位優雅的皇子,他驕傲,自信,智慧,但就是這些氣質讓她感到有些不舒服:“我沒有覺得哪裏不對,難道皇子殿下有什麽重要發現?”

“也許很重要。”紮卡德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泛黃的紙,小心翼翼的展開,“這是前不久我請父皇寄來的輝夜的家庭資料。”

麗絲結果紮卡德遞來的紙,看也沒有看便壓在了桌子上:“這些東西我還是不要看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