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夜忽然想起那日神像前的一幕,難怪他會感覺菲莎娜神像帶有母親的感覺,也終於明白神像為什麽會留下兩滴血淚,那是對被汙染了的血脈的悲哀。“這麽說來我一定被澤之國的人視為莫大的不祥了吧,所以父親才會帶我來到這裏。”

“可以這麽說,但遠不是這麽簡單。”老者吸了口煙,繼續說道,“本來映舟夫妻的孩子將會擁有這兩種力量,但是從一開始這兩種力量就注定了不能再一起,映舟的妻子誕下了一對孿生子女,哥哥,也就是輝夜你,繼承了莫裏斯的破壞,而妹妹輝月則繼承了創造,延續不純潔的神血已經是罪過,再加上你的母親擅自嫁給你的父親,要知道,神使是世界上僅次於神的存在,是後天由神選拔而出的,力量一旦被賦予便不會消失,所以為了神血脈的純潔神使是不被允許結婚生子的,你父母的結合不禁觸犯了人的禁忌,也冒犯了天威,澤之國已經不容許你們一族存在,而且在你們兄妹誕生之時已經有人預言……”

“預言?”輝夜不解。

“預言,一個不祥的預言,兩種力量相生相克,就算是真正的破滅與創造之神也不能夠和平共容,有人預言你們兄妹長大後必定會互相殘殺,所以映舟便帶著你來到了艾西納克,而輝月則被母親帶到了另一個大洲,瀛洙台。暹洲大部分國家雖然是神教主權,但人們都認為能夠得到神的血脈是神的恩賜,而瀛洙台,那是個絕對信仰力量的大洲,當初你的父母為了你們,真可謂費勁了心思。”

輝夜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指節已經泛白,他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父母在澤之國受到了怎樣的排斥,也不能想象為了一雙子女他們要承受多少分離的痛苦,他像聽故事一樣聽別人講述自己的身世,那種悲哀,那種茫然,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體會。記憶記憶,自己為什麽偏偏忘記了那些值得銘記一生的東西!

“老爺爺,既然你對輝夜的身世那麽了解,那您知不知道他來到這裏之後的事情?”布倫塞絲追問,她覺得眼前的老人就像是一個無所不知的智者。

“不!不要再說了!”輝夜痛苦的抱著頭,一雙眼睛誇張的睜著,瞳仁不停地顫抖,狀若癲狂,淚水從那眼眸中掉落,摔碎成一朵無色的花,“我不要再聽別人講我的過去!不要再說了。”

老者被輝夜嚇了一跳,隻見他慢慢合上吃驚的雙眼:“不說也罷,有些事你總會知道的。”

布倫塞絲收好航海圖,謝過了老者,拉扯著麵色蒼白神情恍惚的輝夜離開了藏書室。

“現在我們知道的不過是冰山一角,但至少現在我們知道了一個很重要的事,先生在說謊,他一定不想我們知道什麽,所以從現在起任何事情都要我們自己來發現,不要去問先生,而且我們不能讓先生覺察出來我們已經知道了什麽。輝夜,你聽到沒有。”布倫塞絲停下腳步拍了一下恍惚中的輝夜。

輝夜也不去看布倫塞絲,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神情疲憊得就像是剛打了一場仗。

“如果他一直是這個狀態先生一定會疑心的。”希那利擔心的說。

“現在無論如何他都需要好好好的休息一下,我們先回別院,讓他自己靜一靜吧。”布倫塞絲歎息,她知道對於真相的挖掘再也不能這樣莽撞,一不小心就會碰觸帶輝夜敏感的神經。

布倫塞絲走出房間的時候正好看到了輝夜,輝夜衝布倫塞絲微微點了點頭,依舊是慣有的那種平靜,好像昨天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這讓布倫塞絲多少感到有些意外,準備了一夜的撫慰的話頓時沒有了用武之地。

一連幾天過去了,輝夜依然是那副平靜不問世事的模樣,但布倫塞絲總覺得那種平靜、淡漠之中隱藏著一種莫名的情感,不可言狀。

夜幕漸漸垂了下來,宣告一天的表演已經結束,聖貝亞斯龐大的建築群整個籠罩在落日的餘暉裏,嬌羞如待嫁的新娘。一間點著燈火的屋子裏,風雲雷火四長老圍坐在桌前麵色驚喜卻充滿了疑慮。

“大哥,那孩子的妹妹真的找到了?”雷長老急吼吼的問。

風長老慢條斯理地點點頭:“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今日下午落英別院的先生找到我,請求讓那個女孩進入聖貝亞斯修習。既然先生都承認了她的身份我們這些人又有什麽好懷疑的。”

“大哥見過了那女孩?”雲長老眼波流轉,帶著些狐疑。

“見過了,那女孩雖然與輝夜長相並不相像,但卻是一樣的黑發黑眸。”

“哼,洙洲人不都是那個鬼樣子。”火長老對於風長老的解釋表示不屑。

“大哥可帶那孩子去過神堂了?”雲長老問道。

“去過了,輝夜既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我們就繼續把這出戲演下去吧。不過很奇怪的是,那個女孩子似乎是火屬性,難道她的身上也有什麽稀奇古怪的封印不成?”

“封印!”雷長老跳了起來,“一個封印就夠我們受的了,怎麽又來了一個!”

“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既然他們不知,我們姑且將他們當做暹洲人對待,更何況,當初袁映舟還從女神那裏獲得了許可。”

“輝夜不知道並不代表妹妹也不知道,如果妹妹將一些事情告訴了輝夜怎麽辦?”雲長老擔心地問。

“無妨,這本來就是出乎意料的事,瞞也瞞不住,而我們的計劃也必須加緊了,格瑞塔,你的任務加重了啊。”

雲長老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大哥,我明白。隻要他兄妹二人的血融合到一起,那種力量恐怕連天神也會黯然失色吧”

風長老頷首:“沒錯,雖然會有些麻煩出現,但隻要事情成功了,這些麻煩又算得上什麽。”

四長老走出那間屋子,雷長老與雲長老故意落在了後麵。

“你還是對那個名字很不適應啊,格瑞絲。”雷長老少有的壓低了聲音。

雲長老的一雙美目掃了雷長老一眼,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名字而已,叫什麽都是一樣的,我隻不過是想起了姐姐。”

“你不是現在心懷仁慈了起來吧,當時可沒有見你有一點的仁慈。”

雲長老眼中掠過一絲憤怒,旋即變得溫柔:“仁慈是安適之後才會有的東西,如果姐姐不死,我就不會坐上這個位子,更不可能這樣頻繁的與你相見了。”

走在前麵的火長老驀然回頭,看到雲長老在與雷長老竊竊私語,目光柔情似水,他看那目光先是酥了一半,轉念認識到那目光是投給一邊的雷長老的,頓時怒氣燃燒恨不得衝過去一拳打歪雷長老的大鼻子。但是礙於風長老在身邊,他隻得壓抑著怒氣,腳步不覺得也重了起來。

另一邊落英別院裏輝夜正對希那利的樣子驚異不已。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希那利。

“能讓你露出這種表情來,看來我做的真的很成功啊。”布倫塞絲得意地拍著輝夜的肩膀。

“你做了什麽?”輝夜回眸,“為什麽希那利頭發跟眼睛上的紅色不見了。”

“因為被壓禁了。”希那利解開領口的紐扣,露出一條銀白色的項鏈,項墜上有著複雜奇怪的紋飾。

“這是什麽?”

“這是我們家獨創的一種符咒,靈能者在很多時候需要隱藏自己的一些特殊能力,而霍華德家族外貌上的特征正是能力的表現,現在能力被壓製了特征自然就表現不出來了。”布倫塞絲搖頭晃腦的解釋,對於自己家的成就甚是得意。

“什麽能力?”輝夜好奇。

“希那利的能力可以說是靈能但卻是一種特殊化的靈能,她可以捕捉外界的情感,將之製造成類似火焰的物質。”

“情感?”輝夜還是第一次聽說情感也能被捕捉利用。

“沒錯,說起來你跟希那利還是親戚。”布倫塞絲笑道。

“親戚?”輝夜愈加不明白起來。

“霍華德家族也是神的後裔,是掌管世間情感的情緒之神維斯特羅爾的後人。”希那利說道,“隻不過霍華德一族曆史悠久,血液流傳下來已經很淡了,家族裏麵已經有很多人不能夠操控這種力量了。”

輝夜臉色又恢複了平靜,布倫塞絲心中一凜,以她對輝夜的了解,他的外表越是平靜那他的內心一定越是複雜。“希那利明天開始就要進入聖貝亞斯了。”布倫塞絲趕忙轉換了話題。

“去聖貝亞斯?”

“沒錯,風長老已經答應了,這樣很好不是嗎?希那利變強之後就可以完成她的使命了啊。”

輝夜看看希那利,想起了紮卡德跟麗絲:“不會被人認出來嗎?”

“不會的,希那利的父親對女兒要求很嚴格,如非重要的事是不允許希那利出門的,紮卡德與希那利最後一次見麵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再者說……”布倫塞絲垂下了眼簾,“那件事之後沒人會認為希那利還活著吧。”

“希那利的力量被壓禁了還怎樣修習?”

“你忘了,希那利是暹洲人,就算壓禁了父係一族的能力,母係一族的能力還是存在的。”布倫塞絲解釋。

希那利伸出一隻手,一團火焰驟然出現並迅速膨脹起來:“霍華德家族在漫長的時間裏失去了控製情感的能力,但是卻學會了將兩種力量結合起來的法子。”說著,希那利摘下項鏈,那團燃燒著的火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變成了黑色,隻有邊緣還有紅光閃動,“這種叫做‘烏列’的火可以燃燒一切事物,在戰鬥中隻要附著在敵人身上那麽人不死,火便不滅。”

布倫塞絲眼睛睜得大大的:“希那利,這四年裏你已經學會了這種能力?”

希那利托著火焰的手輕輕一握,那火焰便憑空消失了:“我必須要迅速的成長起來,如果我有哥哥那樣的才能就好了,我還是太笨了。”

“不,你一點都不笨,迅速成長起來的力量智慧滋長野心,希那利,你放心,你一定會超過你哥哥的。”布倫塞絲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