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你呢?”輝月問道。“是繼續呆在暹洲,還是跟我一起去瀛洙台?”想起瀛洙台,輝月不禁愈加的黯然,遠在海天那邊的夥伴如果聽到了輝夜死去的消息不知會作何感想,滿懷欣喜與期待,將一瞬間蛻變成濃濃的失望吧。輝月把臉埋在膝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誰能夠說自己沒有絲毫的過錯呢,如果自己看好哥哥,那麽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曾答應過你父親保護輝夜,我沒能夠兌現我的諾言,我願意跟你去瀛洙台,陪在你身邊。”

“不要繼續做無用的哀傷了,至少我們應該去埋起輝夜的屍骨。”希那利率先站了起來。

尋到上午墜落的地點,幾匹狼正在那裏撕咬著什麽,見眾人走來紛紛退到了一邊,凶惡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眾人。

“這個是驍騎營的人。”龍注意到了那一灘血肉旁的一枚肩章,雖然衣服被狼撕咬的破碎了,但這枚肩章還完好的躺在那裏。

“這裏也有一具。”輝月指著一攤血肉強忍著胃裏的翻騰。她不敢相像俊美如天神的哥哥死後會變成這樣一副令人作嘔的模樣。

龍走過去,發現著灘屍體已經被狼咬食殆盡,根本分辨不出他的身份了。

“我記得上午有兩名驍騎營的騎士墜落,那麽周圍一定還有一具屍體。”龍掃視四周,並沒有發現有第三具屍體,心裏希望的火苗又燃燒了起來。

輝月卻再也忍受不住大口大口地嘔吐了起來。希那利與布倫塞絲一開始就未敢靠近,她們寧願輝夜那張俊美的臉永遠留在她們心裏。

“這裏有一攤血跡。”紮卡德彎下身,用手撚了一下草葉上暗色的**,湊到鼻尖下聞了聞。

龍走過來,注意到了這一片黑黑的暗影,在黑暗中確實不容易被發覺。這是一灘很大的血跡,血液滲透到了泥土當中。

“看來已經被那些餓狼吃光了。”紮卡德掃視了一眼那些虎視眈眈的綠眼睛。

龍歎了口氣:“也好,總比看到一灘狼狽的屍骨要好。今晚我們是沒有辦法趕路了,這裏距離翡斯蘭不遠,我們還是回到翡斯蘭吧,正好探聽一下王宮裏的消息。”

沒有人提出異議,現在能夠有一個目的已經是最大的安慰了,可怕的是沒有一個前進的方向,隻能默默坐在某處暗自迷茫神傷。

夜已經深了,帝都之中卻燈火通明,人們都聚集在大街之上歡快地笑著,似乎在舉行什麽盛大的節慶活動。沒有人注意到這群落寞的人的到來。他們的哀傷稀釋不了濃烈的歡樂,可是歡樂同樣不能夠渲染輝月他們的哀傷。

六人在一家尋常的旅館安定下來,第二日一早,龍獨自出門去打探消息。畢竟在整個暹洲大陸都少有人見過他的相貌。現在並沒有確定危機的解除,一切還是謹慎行事多的好。餘下的人坐在旅館大廳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裏。誰都沒有心情說話。布倫塞絲抱著手肘,神情很是低落。不隻是因為輝夜的原因,還有父親。昨日與父親匆匆一見布倫塞絲心裏忽然生出了幾分愧疚,父親是重臣,身上背負著赫裏家族的命運,自己情緒化的選擇給父親帶來了太多的為難,她知道父親親自來抓捕女兒這是一種怎樣的艱難。可是親情與友情本來就是兩難的抉擇,現在輝夜離開了,那麽也應該回頭了,回到父親身邊,不再讓他擔心,不再讓他為難。

“聽說了沒有,聽說赫裏家的大家長昨天入獄了。”一個人的低語劍一般的刺痛了布倫塞絲的耳膜。她腦中轟然一響,變得一片混亂,父親入獄,一定是因為自己,可是國王一向重用父親,就算是埃蒙逃脫都沒有收到重的懲罰,怎麽會突然入獄呢。布倫塞絲命令自己鎮定下來仔細聽著那人的談話。

“赫裏大人功勞不少,怎麽會突然入獄?”一個人質疑說。

“千真萬確,我的親兄弟在宮廷當差,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據說是國王聽了巴洛塔大人的建議。”

巴洛塔?布倫塞絲握緊了拳頭,指甲鉗入肉中。那個毒蛇一樣的男人,最看不慣比他得勢的人,一定是他抓住了父親的把柄。

希那利輕輕拍著布倫塞絲的手背,示意她放鬆下來,希那利湊到布倫塞絲耳邊輕聲說:“不要擔心,赫裏大人一時不會有事,我們想辦法救他出來。”

“怎麽救?”布倫塞絲滿懷希冀的看著希那利。

“我可以幫你們。”麗絲輕聲說,“現在國王一定已經不信任紮卡德了,但是世俗權利不能夠幹涉我的行動,我可以帶你們去探望赫裏大人,然後你們將他救出來。”

“你沒有理由幫我們。”輝月冷冷地說,她對紮卡德與麗絲沒有任何的好感,如果不是他們小組,淩根本就不會死。

麗絲輕聲歎息:“除了我。現在你們還能相信誰呢?”

輝月啞然,是啊,現在她們還是帝國的通緝犯,除了麗絲他們,還能夠相信誰呢。

這時,龍走進了旅館,向角落裏的他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上樓上的房間裏說話。一行人上了樓,緊緊的關上了房門。

“對於你們的追捕命令已經取消了。”龍的這句話是對著布倫塞絲說的,但是他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

“我聽說我父親入獄了?”布倫塞絲急急地問。

龍歉意地點點頭:“確實,罪名是私縱逃犯。不過現在你父親很安全,國王似乎在忙於別的事情。”

“是不是有什麽不好的消息?”輝月看出了龍眼中的擔憂。

龍搖搖頭:“沒有不好的消息,讓我疑惑的是沒有任何消息。按說國王聽說輝夜死亡的消息應該立刻進行確認,但是他什麽動作都沒有,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有沒有關於紮卡德的消息。”麗絲秀眉微蹙,他擔心過往一怒之下會殺死紮卡德。

“第三皇子,被剝奪王位的繼承權利。”龍望了紮卡德一眼,目光裏不知是同情還是惋惜。

沒想到紮卡德很是坦然,他微微一笑:“僅此而已麽,失去就失去吧,失去是為了再次奪回來。”

麗絲擔憂的望著紮卡德,她知道他想要做什麽,可是那條路是否能夠走得通呢?她沒有多說什麽,現在的紮卡德,就算她說了什麽他也不會聽的,與其毫無效果的試圖阻止,就不如去幫助他。麗絲走向窗邊,望著那座黑色的高塔。一個決定已然成形……

“麗絲,你確定這樣可以嗎?”布倫塞絲打量著鏡子裏的自己,一身教士的服裝,寬大的帽兜遮掩了白色的長發。

“沒問題的。”麗絲一身金色的衣裙,高貴而華麗,“教會獨立於法律之外,相信沒有人會阻攔我們。”

“為什麽隻有我們三個人去?”布倫塞絲望望身邊的龍,他也是一身教士的黑衣。

“我們畢竟不是用武力救出赫裏大人,而且帶太多人也會引起懷疑。”麗絲解釋。

三人再次回顧了一下計劃方案便動身出發了,麗絲是教皇之女,一路上並無人阻攔,一直深入到皇宮深處的監獄處,麗絲輕輕拉了一下龍的衣角,“你確定能夠脫身嗎?”

龍微微一笑:“沒問題,你們盡管帶著赫裏大人離開便是。”

“喂,你們是做什麽的!”監獄的守衛攔住了麗絲三人。

麗絲從容地用目光指了指身後的布倫塞絲與龍:“我是麗絲,聽聞赫裏大人入獄,特來探望。”

守衛隻知紮卡德背叛了國王,並不知道麗絲的事情,而且此時名義上還是教皇掌握絕對權威。他們也不敢得罪教會,隻得放行。

監獄走廊裏陰暗而潮濕,牆壁上的燭火明明滅滅光影倏忽。走廊是向下傾斜的,越往前走越是陰濕,不時還會聽到滴水的聲音,顯然已經深入到了地下。布倫塞絲握緊了雙手,她不敢相像父親在這裏受的是怎樣的苦。

辛都拉盤膝坐在冰冷的地上,白袍不曾受任何的玷汙。隻見他閉目養神,神態自若絲毫不擔心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在他心裏一直相信著冤情總會有被洗刷幹淨的時候。忽然他聽到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牢門被打開動的聲音。

“赫裏大人,麗絲小姐來探望你了。”雖然對方是帶罪之人,但畢竟是顯赫的赫裏家的大家長,又是國王身邊的重臣,不準哪日就會重新回到宮廷當中,因此牢內的守衛都對辛都拉十分的恭敬。

辛都拉睜開眼睛看這麗絲,蹙眉。他與教會的交情並不深,麗絲怎麽會來探望自己。

“麗絲小姐,屬下先退下了。”

麗絲點點頭,看著那人離開。布倫塞絲一把拉下帽兜:“父親。”

偌大的房間裏,隻有一點燭火,昏暗至極。啪,燭火下,一粒黑子落下,緊接著,一粒白子落下。搖曳的燭火在提拉莫斯的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提拉莫斯望著棋盤上錯落的棋子沉思。忽然,一隻蒼白的小手捏著一粒黑子落在棋盤上,黑子的局勢頓時扭轉。

提拉莫斯大驚,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張俊俏的少女的臉,蒼白沒有血色,就連那黑亮的眸子裏都沒有一絲生氣。

“一個人下棋不免太悶了,我來陪你下一局如何?”少女淺笑著坐在提拉莫斯對麵。

“你是誰!如何進來的!”提拉莫斯的心劇烈地跳著,他居然感到了恐懼,就算是流血成河的戰場上他也不曾感到恐懼,但是在這個柔弱的少女麵前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眼前的少女明明在微笑,但為什麽卻有一種陰森的感覺。

少女自顧自地撚起一粒白子落在棋盤上:“沒想到國王對遠東的東西這麽感興趣,或許說,不隻是物,國王一樣對遠東的人感興趣?”少女深邃的眸子含著冰冷的笑意望著提拉莫斯。

“你到底是誰!”恐懼愈加的濃烈了,他知道,門外防衛重重,但是這個少女竟能旁若無人的出現在這裏與他下棋!而且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少女是何時進來的!想到這裏提拉莫斯不禁脊背發涼,如果這個少女是來刺殺自己的那麽……

“我是你期待的那個人啊。”少女單手托腮,帶著清淡的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