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米爾一揮手:“其餘人等也都帶回去聽候國王陛下發落。”一聲令下,伊米爾身後的騎兵齊刷刷的抽出了佩劍,劍尖指向眾人,動作齊整,訓練有素。

帝都之內繁華富庶,城外卻是一片的荒涼,紮卡德獨自走在城外的小道上,越往北風就愈加的冰冷刺骨,盡管臉上圍著圍巾,但依舊抵擋不住撲麵而來的寒氣。紮卡德停下腳步,望了望不遠處的塔西澤之巔,那個傳說中命運之輪的所在。現在他距離塔西澤之巔已經很近了,想要仰望到山頂必須要將整張臉麵向天空。但是此時天空濃雲密布,山的一大半都隱藏在了雲霧當中,望上去似乎像是連接天地的巨大的柱子。

紮卡德望望灰蒙蒙的蒼穹,又回望了一眼遠處已經變得渺小了的輝煌的翡斯蘭。這一去前途未卜,生死未卜,但是他不後悔,他已經受夠了親生父親對自己的利用,所以“你要得到的我就親手給你毀掉!你的王位,你的權利,你的國家!等我歸來,毀滅你的一切。”紮卡德收回目光,邁著堅定的步伐,頭也不回地向著前方走去,黃土的道路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腳印。

輝月身材嬌小,身法靈活猶如鬼魅,逼迫的伊米爾不得不躍下戰馬。伊米爾坐到今天這個位置自然也非泛泛之輩,雖然傷不得輝月但是卻讓輝月無暇攻擊更無法逃脫。布倫塞絲三人那裏更不好過,本來就是敵眾我寡的局麵,龍又估計梟騎營在附近不敢變回原形,隻憑一把重劍實在難以扭轉局麵。布倫塞絲與希那利早已陷入了苦戰,兩人的兵器皆是軟兵器,近身戰很是不方便。並且對方逼迫的緊根本沒有空暇施展法術。

“小白!小心!”希那利長索飛出纏繞住了一柄就要砍傷布倫塞絲的劍,但是就是這一分神,希那利的背後已被劃出長長的一條傷口,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就在這時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布倫塞絲右臂擋在額前,眯著眼睛,隱約看到塵霧當中一個人影向他們走來,布倫塞絲見那人影瘦長,右手拎著一柄細長的刀。布倫塞絲心頭一喜,但喜悅之情旋即又冰冷了下來,輝夜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可能,這個人影又不知是誰。

不一刻風沙停息,塵埃落定,輝夜蒼白俊美的臉展現在眾人麵前。方才還在拚殺的眾人都愣在了那裏,各懷不同的心情望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卻又不該出現的人。

輝夜揮出一刀,鋒利的劍氣立刻將數名騎士砍倒在地。伊米爾大驚,如此一來自己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既然知道了輝夜未死不如向陛下早早稟明,於是拉過坐騎就要逃走。誰知他剛剛跨上坐騎背後就傳來了粉碎一般的劇烈疼痛,眼前一黑跌下馬來。

輝夜長刀揮舞,身形如鬼魅般移動,翡斯蘭的騎士甚至連輝夜的身形都沒有看清楚就一個個倒下,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輝夜將敵人一個不留的盡數斬殺,一揮手,黑色的刀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體裏。

“希那利,你沒事吧。”輝夜的臉上沾著敵人的血,紅得刺目。

“啪”,一聲脆響過後,輝夜蒼白的臉上赫然印上了一隻紅色的掌印,希那利的胸膛因氣憤與傷痛而劇烈的起伏著,“你知不知道我們大家都在為你傷心!你又跑到了哪裏!”

輝夜被希那利的一巴掌打得有點發懵,一時語塞。布倫塞絲撲倒輝夜身上大哭起來:“你這個混蛋!我以為你死了!”布倫塞絲從未出過粗口,此時卻因為心情的激動大罵出來。

輝夜輕撫布倫塞絲的長發,目光溫柔:“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此處不是久留之地,我們換個地方再說。”龍的心裏雖然驚訝,但他還是保持著冷靜,這裏是通往帝都的必經之路,這裏發生的一切很快就會被發現,在這裏滯留下去保不準會有什麽事情發生。他吩咐布倫塞絲與輝月牽來五匹方才受驚跑開的軍馬,有了坐騎今後的路也會好走一些。

五人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告訴我們這些天來你的事情吧,那天你從我背上掉下去,怎麽會活下來的。”龍望著輝夜,等待著他的回答。

一旁的輝月緊張地握緊了雙手,指甲幾乎潛入肉中,哥哥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希望,此時坐在這裏的如果真的是哥哥,那麽……輝月不敢去想,如果哥哥也跟自己一樣成了還魂屍,那麽袁氏的一切都完了……

黃沙漫漫的道路上,伊米爾的手指動了一動,他緩緩抬起頭,望著帝都的方向。“輝夜沒死,要稟明陛下。”這時他此時心中的唯一信念,也就是這個信念支持著他伸出了手臂,緩緩向前爬行,身後留下了長長的血痕。

“那日我從你背上跳下去。”輝夜盤膝而坐,盯著自己的手指,“我知道你們都在為我傷心,但是那時候我實在沒有時間跟你們說,而且如果我說了你麽也一定不會同意。我知道所有的矛盾都是指著我一個人的,隻有我讓他們死了我們才能平安的到達瀛洙台。”

“你的心思我明白,哥哥,我隻想知道你是怎麽活下來的。”輝月急切地問道,但是她的心卻在害怕,害怕聽到那個她最不想聽的答案。

輝夜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爹爹的靈魂也在我的身體裏,一些經曆與直覺告訴我爹爹的靈魂承擔本來屬於我的傷害,所以我就賭了一次。墜落之後我就昏了過去,醒來之後除了身體有些疼並沒有其他異樣。當時我看到附近還有兩俱不成形的屍體,我知道那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就用他們偽造了第三具屍體躲到了林子裏。”

輝月長舒一口氣,原來父親的那個封印居然還有這種效果,這樣就不用擔心哥哥會出什麽意外了。

“我在林子裏等你們沒有等到,看到梟騎營的人來搜查我就離開了,一直在城外等你們,剛才聽到打鬥聲就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來遲了。”輝夜滿懷歉意地看著希那利,布倫塞絲已經幫他包好了傷口,由於流血的緣故希那利的臉色很是不好。

“哥哥,我剛才看你斬殺那些騎兵,是不是封印解開了?”輝月蹙眉,心想如果父親的靈魂承擔了這樣巨大的傷害會不會魂飛魄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哥哥的封印就會徹底解開了,失去了封印的保護。如果落入提拉莫斯手中那後果不堪設想,不過好在提拉莫斯認為哥哥已經死了。

輝夜搖搖頭,目光中似乎隱藏了什麽:“封印沒有解開,剛才我隻是看到希那利受傷,心裏就有一種想要保護的欲望,力量也便湧了出來,現在卻是一點都感覺不到了。”

龍拍拍輝夜的肩背:“那是你心裏強烈的欲望戰勝了以父親的意誌,你自己也許體會不到,隻有想要保護重要的人的時候,意誌才會變得異常的堅定。”

輝月將輝夜離開的這兩日所發生的事情說了,隻是略去了她與提拉莫斯四世的相見,至今這件事除了他二人並無他人知曉。

“希那利身上有傷,行程似乎又要拖延幾日了。”龍仰望夜空,烏雲已經散去,月分外的明亮,但是風力卻夾雜著雪的氣息。這一耽擱,又不知何時才能夠到達比斯港了,在這片大陸上多滯留一刻就會多一刻的危機。

“不用管我,我沒事,可以走。”希那利說道。

布倫塞絲知道希那利的倔強,隻是考慮到她的身體,她必須勸阻希那利。

“小白你不用勸我,我的身體我自己心裏清楚。”布倫塞絲的嘴還沒張開就被希那利堵了回去。布倫塞絲絞著銀色的發絲,不知道該說什麽,一雙眼睛希冀地望著輝夜,希望他能夠阻止希那利。

“我想。”輝夜開口,眉心微蹙,似乎有什麽不好說出口的話,“我想還是先去澤之國。”

“為什麽!”輝月的背立刻挺了起來,顯然她對澤之國很是排斥,是啊,如果不是沈家堡人的逼迫,父母就不會分開,更不會出現之後的悲劇,他們兄妹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逃亡的地步。

“是爹爹的意思,而且有一件事我也想弄明白。”輝夜的語調很是平淡,但是卻有不容拒絕的魄力。

“爹爹的意思?”輝月不解。

但輝夜卻搖搖頭表示不想再說下去了,神色很是疲憊。有些事,他不想說。那日昏迷之後他又見到了父親,但是這次父親隻是一個朦朧的影子,模糊的甚至分辨不清五官。他心裏明白,是因為父親代他承受了巨大的傷害。那一瞬間他的心裏很是愧疚,他居然利用父親的愛,不惜對父親造成這樣的傷害,這個樣子又與國王那些醜陋的人有什麽區別?

父親對他說了很多話,但意思卻隻有一個——回到澤之國,然後遠離輝月。父親並不是不信任或者不喜歡輝月,他愛輝月並不比愛輝夜少,而正是因為愛才必須要這麽做。輝夜記得,那個澤之國古老的預言,“兩個孩子,相生相克,終有一天他們會互相吞噬”。那是輝月與他相認的那晚說起的,輝月似乎並不相信那個預言,神色間也是一副的不在乎。可是父親在乎,甚至深信不疑。輝夜明白他與妹妹的力量是兩種極端而對立的力量,父親的擔憂,也不是毫無來由吧。現在的他不知如何是好,既不想與妹妹分開,也不想違背父親的意願。這一切他都不想說也不知道如何說出口,隻能憋在心裏。

皇宮地牢的鐵門豁然開了,辛都拉抬起頭,看到了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巴洛特大人,沒想到你也回來探望我這樣一個囚犯。”辛都拉的語氣頗為諷刺,他已經猜到這次的劫難十有八九是這個陰鷙的法師搞的鬼。此時他來探望自己安得肯定不是什麽好心。

“赫裏大人在獄中的日子過的也還不錯嘛。”巴洛特望著辛都拉一塵不染的白衣,有些失望,他本以為在這暗無天日的牢裏多少會讓這個老對手吃些苦頭,或者精神上受些折磨,現在看來似乎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辛都拉很平靜,平靜的讓他有些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