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莫愁湖上
小雪初晴,天色依舊是微微陰暗著,隻那細細微微的雪花兒,閑閑得綴在那枯枝之上,倒也是如臘梅初綻,瓊華玉樹,說不盡的流麗風致。若是風一吹,那些枝丫上閑綴著的雪,卻如三春的柳絮,便是飄飄揚揚,散落漫天滿地的玉脂碎花。
這飄搖之間,一股子寒香隱隱襲來,卻是讓正在小徑上談笑風生的數人,頓時覺得那被炭火熏得疲懶的身子,有了幾分精神,便臉上含笑,忙忙地詢問此地的主人雲夫人,那是何等的花兒,竟令人爽朗如此?
那雲夫人她身上著一件大紅羽紗麵白狐狸裏的鶴氅,束一條青綠寬文如意絛,行動間微微露出挖雲秋香紅小靴,聽得如此,那眉梢便婉約地勾起,神色溫潤,微微笑道:“各位夫人,這園子可是裴家姐姐的孩兒想得好景致,實在是有心思的。前兒便是其中的一景。那裏借的莫愁湖的幾分湖景,又特特在邊上栽種了四季花卉。現兒正是那冬梅綻放,卻也是冬日裏的一段好風光。”
如此一說,那幾家被邀請來的夫人更是興致勃勃,直嚷嚷著去那裏瞧上一眼,便是夏鸞也是極願意去的。隻是那裴煦,雖仍是年幼的模樣,卻因暗中有些心思,便一臉淡淡地,並無甚意願隨之而去。
這般形色,自是落入那長袖善舞、麵麵俱到的雲夫人秦瀾眼裏。但她隻道裴煦這小小人兒,向日裏也極是體弱,方才又是遊覽了大半園子,不免有些倦怠,便是對有些憂色的夏鸞道:“姐姐,煦哥兒素日裏身子骨不結實,又走了大半園子,倒不如讓他去廂房裏歇息一番,消消寒氣也是好的。”
這般說著,那夏鸞聽了卻是有些踟躕,皺眉想了半晌,方才轉身對這跟在身邊的斂衣兩丫頭,說道:“我身邊留著蘊琴便是好了,你們兩個好生照顧著公子,若是有甚問題,可是得仔細著你們。”
說罷,夏鸞便再方方麵麵細細的囑咐一番,方是讓那裴煦隨著雲夫人的丫環,去那廂房好生歇息一番。
裴煦淡淡一笑,卻也不急著,隻先與母親、各家夫人一番應答,盡了往來禮數,方是在那兩丫環的隨從下,與雲夫人派來的丫環一並去了。
這園子建造之時,便是頗多用心,屋舍與那林木花卉,湖光山色極是相合,裴煦四人行路不過一盞茶的時辰,便是見一小小的行舍,隱隱藏在數株蒼翠的勁鬆之下。
蒼鬆遮天,水音潺潺,映襯著屋舍更是小巧風流,極是玲瓏別致。啟門而入,卻見裏麵木榻紗被,大案香鼎,雖是極華貴富麗,卻又偏偏露出爽利端整的清朗氣象,讓人不禁耳目一清,凝神靜心下來。
裴煦微微頷首,心裏卻還算滿意這裏的布置,便略略感謝那丫環數句,隨口又詢問三兩句,見這丫環一問搖頭三不知的,也失了興致,隻好聲氣地讓這丫環回報那雲夫人去了。
見那雲家的丫環走得遠了,裴煦冷眼見著斂衣那壓製不住的神色,便略略施個小手段,讓斂衣這兩個丫頭自去拿些吃食物什。見這斂衣的神色,他心裏更是暗暗有些驚疑不定。
昨日母親夏鸞在進餐之後,便是說起這雲家的事。隻道這雲家夫婦邀請他一觀數月前,由他所畫圖紙而新建的園子。
他本要推卻,卻見裴修夏鸞這夫婦一般的形色,似是極想讓他行動一番,倒是想起素日裏秦瀾的事來,心想著探訪一番,倒也是好的。因此,他便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隻是那斂衣一進這雲家大門,卻是不知怎的神色大變,那似憤怒又極力壓抑的眸光,卻是讓裴煦有幾分玩味。
因此,這裴煦來到這裏,便是著意斂衣的神色,見她素日裏謹慎溫和的模樣,全然化為憤怒而強自壓製的神色,且是越發的壓抑不住,隻一味的神遊物外,半點的機靈剔透都無。
這般變化,那雲夫人怎會不略有幾分察覺,明著暗著倒是向裴煦套了幾次話,卻都被裴煦遮掩去了。但這般下來,究竟不是什麽好的,因此,裴煦他便尋了個空隙,使這早已焦躁的女子,自去尋個自在,也好在後麵估摸出個事端來。
此時斂衣已然是焦急之極,見如此,心中雖也疑惑,卻是顧不得了,隻略略推辭三兩句,便是急急離去了。
見著斂衣的身影迅速得消失無蹤,裴煦稍稍一思索,卻是放下了跟綴而去的心思,隻淡淡笑著,思量著前後的事由。
在此處如此歇息下來,半會尚還好的,久了,便是裴煦,也終究覺得無甚意趣,因此就推開窗牖,想細細地觀賞一番景色,卻不妨聽到一陣清幽之極的琴聲,正自風中斷斷續續地傳來。
琴音柔婉如水,空蒙如霧,在雪後清晨的蒼茫大地上,那一絲欲退還進的顫音,散漫出綿綿愁思一般渺茫而空寂的心緒。
如此琴曲,卻使得那勁鬆之上的融雪,仿佛承受不住般,漱漱而落,淅瀝瀝地遮掩住了溪流的玎玲之聲。
裴煦稍稍聽得一會,便知這琴音傳來之地,卻是不遠。稍一思慮,他便抬眼望去,隻見那一片寂寂地寒林,一色的枯枝枯葉之中,隱隱顯露出黛瓦白牆,各色花卉的影子,細細看來,卻是一整兒的三兩小屋舍的模樣,極是小巧。
稍稍遲疑一番,裴煦正是想著,這等隱秘所在,料想也不是歡迎來客的,心裏卻是可惜著,合攏了窗牖。
而恰在此時,那稍稍停歇的琴曲卻又是張揚而出,緩緩頓頓,承弦微微勾動,挑撥出絲絲如泣如訴的蒼茫之聲,哀音不絕。稍後兒,一絲靜謐悠遠的音調微微上揚,越發得醇厚,輕微之中,分明有一種清雅素潔的皎然味道,讓裴煦猛然一驚,麵色已是一變。
這曲子,先前倒也罷了,雖是極清靜蒼茫,但也隻是稍稍讓裴煦佇足靜聽而已。但下麵的卻是讓裴煦的心中揚起千百分的激揚,一時之間,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閉眼微微壓製住心緒,裴煦推開窗牖,聽著那琴曲一發得清淡素淨,宛然一空穀幽蘭正散發出幽幽的氣息,徐徐而來,淡淡而去。
沉寂半晌,裴煦他淡淡地睜開眼,眸色稍稍有些變化,心緒依舊如三春的柳絮,一發的漂泊遠揚,聚散不定。
在另外的一個世界,曾經有本書冊,名為《琴操》。其為解說琴曲標題的著作,傳為東漢蔡邕所撰。
而其中便有《碣石調•;幽蘭》一詩,道:焚檀獨守數弦長,自有騷情訪楚鄉。逸影分舒無盡葉,幽心一展許多香。曾羞衛野悲丘淚,卻看泉廬詠曲觴。視若天珍非本意,芳飄無語老根旁。
但此時聽來,這女子後來所彈之琴曲,分明與那個世界之中才有的《碣石調•;幽蘭》,絲毫不差。
這或是說,這個世界,仍是有一個同類?
裴煦雙眸眸光明滅不定,卻是拿不定是否鏟除這意外因素的主意。
細細思索之後,裴煦想起那煙雨江南的風色,卻是微微歎息一聲,合攏窗牖,推門而去了。
行路之中,小雪初融,略有幾分蕭瑟寒冽,隻聽得那絲絲雪水徐徐流淌,漸行漸遠,卻是悄無人息,半個人影都無。
心下雖是有幾分疑惑,但裴煦還是安步當車,極是穩妥地行走,邊又細細地思慮著,想那彈琴之人,是何人物,陷入何等境地,又應如何拯救……
這般想著,不多時,裴煦便是到了地方。抬眼細看,隻見一圈的水磨黛明石,隨著路徑歪曲沏去,上有粉牆圓窗,一色的時興花樣,細致巧妙,卻不落富貴俗套。稍稍思索,裴煦便是微微探首,透過圓窗的空隙,往圍牆裏麵望去。
雖是有了準備,但裴煦透過疏疏林子,望見的事物卻仍是一驚。那林木之後,分明就是斂衣那灰鼠緙絲團花皮裘的花色。裴煦稍一愣怔,那屋舍之內卻突然響起一道極優美悅耳的嗓子,似乎有人正在惱怒間,揮退屋中伺候的丫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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