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入戚府

色略略破開幾分曦色,一縷縷似霧非霧的嵐氣徐徐散看不出形色來。林中清泉點滴作響,衝刷在那白石上,越發得淙淙動聽。

裴煦經過這一日的調養,精神已是大好了,才是清晨,他便是蘇醒過來,洗著衣之後,隻略略進了膳食,便令一色的人等俱是散去,自取了書冊細看,倒是十分的悠哉。

卻在這時,那戚言登門上來,裴煦早已是與他約定,當下裏他令侍女送上香茗,言道稍停一刻,隻略加梳理便是前去,便是自喚來三兩侍女,將身上的隨常所喜衣衫換下,略略整理,便是出來了。

戚言抬眼看去,見著這裴煦披著一件半月水紋香雲紗麵的鶴髦,行動間,微微露出裏麵穿著的淡青地彈墨錦邊素綾冬袍,玉色綢麵厚底鞋,越發得襯出形容俊秀,氣度自若的態勢來。心中微微一動,戚言便是趕上來,噙著一絲笑意,隻道:“先生,近來可好?”

裴煦聞言隻勾起微微的笑意,溫聲道:“近日得蒙戚正使的善意,將那和談一事暫且拖延,使得某將養了兩日,身體自然是大好了。”

“先生所得何症,為何不將其治愈,倒是拖累得這般不適?”略微沉吟,戚言若有所思地問道。

臉上依舊是淡淡地笑意,裴煦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流光,隻璨璨然道:“這卻與一般的病症不同,非是不能治愈,隻是先前所中之毒太過霸道。又是強拔除之。到底是傷了底子,這一應的病症不過是因著身體不好而易染上,故而隻能徐徐將養。使得身骨得點滴雨露,自行增強。”

“原是如此。”戚言聽聞這話,眼中神色閃動不定,半日才是笑著道:“卻是晚生恍惚間想到別的,倒是將先生晾在這裏,若是先生身體大安。可是能隨晚生一行,為老祖宗暫行探脈?”

“這是自然。”裴煦一笑,形容散淡,隻道:“前日已是約下,今日怎能違約,某已準備妥當,隻待一命罷了。”

戚言聞此,倒是露出幾分笑意。隻寒暄三兩句,便是請裴煦隨去。見得如此,裴煦隻推辭一句,就是行至外側。自上了下麵早已是準備著地翠蓋垂纓素輪車,緩緩向那戚府而去了。

這戚府原也是在周都中心之地。占地極廣,足足將一街俱是占據下來了。因著如此,裴煦等人雖是早早見得這戚府地大貌,但真真停在正門外,卻已是過了兩刻時辰了。

下了車馬,裴煦稍稍彈了彈衣衫,待得那車馬緩緩後退,抬眼看去,卻是微微有些愣怔。

這戚府,未免有些太過了些。

軒昂闊朗且不論,隻是這一應的格製卻非是尋常的官家大族所應有地,一眼看去便是多有僭越之處。看著這般的景象,裴煦心中微微一動,腦中便是略略飛過一絲莫名的想法,隻是轉瞬而逝,細細想來,倒是想不出什麽來。

戚言見著裴煦腳步一頓,隻細細地看著周遭景致,卻也不多詢問如何,隻笑著道:“裴先生,且隨晚生往這邊走。”

眼神微微閃動,裴煦微微一笑,倒是一發得溫然如玉,形容灑落,邊上的幾個仆從看著這般,倒是將原本的一分自傲之氣磨了去,隻越發得笑得見眉不見眼來。

戚言略略超過半個身子,邊是引路,邊是與裴煦隨意地說著些話,或是指點府內的景致,或是說著這府中地大小有趣之事,口舌生花,隨意地散落,極是入耳。

裴煦聽著這些,也是多有應答之處的,戚言窺著神色,倒是漸漸地往那老祖宗身上引去:

“說來這府中的花木,在此寒冬之際,倒是不見得如何了,便是那臘梅等寒日傲雪的花,卻也隻是略略探出一些,原還未曾到那賞梅的佳時。不過老祖宗房內的一株宇內罕見的花兒,此時觀賞,倒是應景的很。那花想必先生卻也聽過,喚名三華蘊,花開常年,碗口大地花兒,其花爍爍,成紅黃白三色,異香撲鼻,很是動人心魂……”

一般說著,裴煦倒是微微動了神色,抬眉看向戚言,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光亮,隻道:“三華蘊?這花是何時入了府中?那府中可是有香徽齡木?”

戚言聽這話倒是一愣,隻略略頓了頓,才是訝然道:“裴先生怎麽曉得有這一奇木?那香徽齡木也是罕見的事物,三年前家族中進獻了一樣,老祖宗很喜歡。”

聽著這話,裴煦不由歎息了一聲,無奈道:“這香徽齡木冷香細膩,餘味悠長,又紋理幾無,最是能助人安眠的,想必貴家主人得了這一件,身為老人,必也是將其做枕的。可是如此?”

聽著裴煦這般說來,言辭之間頗有些意味,戚言心中一動,麵上便是微微變了顏色,半日,才是凝神道:“原是如此。聽著先生話中意思,這兩種似乎頗有抵觸之處。可是在醫藥上有甚衝突?”

稍稍踟躕,裴煦故意在麵上微微露出幾分斟酌之意,半日,才是遲疑著道:“這原也是某在一殘卷醫術上見得地,所寫之症狀頗有相似之處,隻是記載極少。這卻也是,那香徽齡木和三華蘊俱是天下奇珍,世所罕見,家中一件已是難得,囊得兩樣,更是難上加難。故而世上少見這等病狀,卻也是事實所限罷了。”

聽著裴煦這般說來,戚言當下裏隻是微微露出幾分驚喜來,當下急急抓著裴煦的手,往那前麵急急奔去,邊是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還請先生快快前去,看看老祖宗方是正途。”

裴煦猛不丁地被這一抓,又是被猛然一扯,便是覺得冷風灌來,麵上便是微微露出幾分無奈,口中卻是急急道:“戚大人且不必如此,左右也不過三五刻時辰。何況究竟如何,還需細細地察看方是。”

說話間,被這風一吹,倒是一發得零碎,好在這戚言也是有些武功地人,當下被冷風一激,倒是冷靜下來,聽著裴煦的話,隻得訕訕放下他的手,雖是有些急躁,但也隻略略加急了步伐,引著裴煦走入一間院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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