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病軀未愈

天光漸漸寧和,地麵上雨水浸染的痕跡雖是未曾皆盡消去,但曦日的光彩卻是滿地生輝。

微微支起那鬆香綠紗窗,那細碎的竹影,淡金的日光,竟是散落一地,越發得透出幾分暖煦來。

裴煦神色清明,素來蒼白的麵色經得這幾日的調養,便越發得露出幾分粉意。今日天光極好,這裴煦自是如往常一般,斜倚在軟塌之上,身上卻是被一層玉色暗銀大撒花短紗被遮蓋住,邊上高幾上端正地放著一個什錦攢心盒子,一壺燙熱的綿花酒。

今日裴煦的心境倒是極好的。這兩日那周國終於接到那武幗的信箋,曉得那武幗已然侵占了夏國的一城。有此一看,這周國倒是將那提防之心更減了幾分,終於做出了實質性的讓步。

先請所說之事依舊不變,但那夏國被占的一城須是得歸還夏國,而蜀國之中騰江、江寧、江清與巴州郡必是屬於夏國,餘者,卻是各憑本事了。此外,由著裴煦身體違和,那夏周兩國再行商談一事雖已是確定下來,但鳳曦卻是執意另遣使節商談。

那周國對此倒是無甚感覺,便是那戚家、祁家兩大家族對這裴煦原是有些殺意的,但看得事已不可,卻也是立時將這件事輕輕放過。畢竟兩家雖是有殺雞儆猴之心,但如裴煦父母這般的數百年來也是頭一次,原是無關大要的。若是能殺之,自然殺之,但若是因此蒙受大害,這兩家倒也不願如此。

畢竟,這裴煦對其父母一事。雖是略有察覺,但也無可奈何,卻不必不懼其如何對付。一路看中文網首發因此。那裴煦歸夏一事,竟是無人在意。隻是這裴煦裝病,卻也不能立時起行,隻道等著那繼任使節到來,方才起行。

這一番下來,這周國自然是無不可的。暗地裏也就派出軍伍日夜巡邏在這院落周遭,其他的倒是一如往常。

這一般下來,裴煦倒是漸漸地散淡下來,隻靜待那秦瀾一事出個結局,處置之後,便是可歸夏了。

心下這般想著,裴煦才是略略覺得幾分困頓,正是欲起身在屋內隨意散淡散淡,略動動筋骨。便是聽得外頭可以加重的腳步聲,並一聲恭敬地稟報聲:“大人,屬下有事稟報。”

聽得這聲音清朗醇和。裴煦便知這乃是那雲翳來了。放下手中的書卷,裴煦半支起身子。淡淡道:“進來罷。”

“是。”外頭的雲翳聽得這話。便是掀開那鬆綠簾帳,自低首邁步而入。

裴煦抬首見著這雲翳神色嚴謹之外略帶幾分喜意與鬆快。當下心思一轉,卻是直身相視,便是那麵色也已然是略略繃緊,隻道:“可是那件事有著落了?”

雲翳神情微微波動,露出一絲笑意,道:“公子,那秦瀾已是擒下了,現已暫藏於一安妥地地方。”

“這便好。”裴煦眸光一閃,卻是微微露出幾分銳意來,隻是看著這雲翳似有甚想說的,當下心中一動,便是道:“怎麽,除卻這件,還有甚事?”

那雲翳當下也是無奈,遲疑著道:“公子,我等擒獲那秦瀾之時,被一女子發覺。我等思慮著這件事不可外泄,便是將她也一般擒下了。原是想用藥使她忘卻,便是放過。但,這女子卻是口口聲聲說要見公子,安匯時候細細看來,才發覺這女子原是燕國地延寧公主淩紜。”

裴煦聞言眸光一閃,卻是訝然抬首,思慮了半日,方是淡淡然道:“也罷,將這淩紜一般藏匿好,待得晚間我將那秦瀾處置畢了,再見她罷。”

“是,公子。”那雲翳對此倒是無甚關緊,隻低首應下,便是告退。

隻留下那裴煦,細細思量了許久,方是起身略略散淡一番。

光陰流轉,不多時,已然是入夜時分了。屋內一盞青雲登霄浮雲長瓷燈幽幽散出點點光彩,香爐裏的香霧與邊上一至方才折來的綠萼梅的幽香交纏著,一發得寧和幽靜。裴煦已然是換上一件深湖藍祥雲鬆鶴團花對襟冬袍,外罩一件素紋青緞麵兒珠羔裏的鶴髦,戴上雪帽,隻隨著那雲翳一般往外間地一個轉折入了一間小內室,再行從內室入內道,曲曲折折間便是到了這一間院落外一家大宅之內。

淡淡然的從那內道出來,裴煦抬眼看去,隻覺外間雖是風大,但卻也極是溫煦,方才在地下感覺到冰冷徹骨便也是散卻了大半。

抬眼看了那雲翳一眼,見他默默然的略占了半步先,引路慢慢往一件大屋走去。及到了地方,那雲翳抬手掀起那靛青夾棉簾帳,隻待裴煦進去了,自己方是隨著而入。

引裴煦入了內屋,見得三兩個看守的人仍是默默待在邊上,這雲翳略一示意,便是令這些人俱是退下,自己卻是上前,往那正是躺在貴妃塌上的秦瀾身上點了幾下,方是取出一個長頸青瓷瓶,拔出塞子往那秦瀾鼻下一方,便是收起。

這般作罷,這雲翳伸手接住裴煦解下的鶴髦,便是退到角落裏,麵色沉靜,頗有幾分老僧不聞不問的氣度。

裴煦卻也不管這雲翳,隻靜靜看著這秦瀾幽幽醒轉,自己卻是略加思慮,淡淡地坐在另一側的軟塌之上,道:“秦夫人,一向可好?”

緩緩醒轉過來,那秦瀾卻也是極有能耐的主兒,雖是立時耐住那頭昏腦脹之感,隻欲起身相博,但感覺到那渾身筋骨綿軟,複覺內力全無,當下便是打起精神勁頭,抬首看向裴煦,溫婉一笑,道:“原是裴大人,卻不知大人如此盛情將奴家擒來,所為何者?”

將這秦瀾地一應舉動俱是看在眼中,裴煦心下雖是暗暗讚歎這秦瀾果真是難得人才,麵上卻是一片溫溫然如暖玉般色笑容,隻輕輕端茶啜飲一口,方是抬首道:“秦夫人乃是胭脂隊中難得的豪傑,若不是真有事相求,怎生會輕易打攪?”

說到這裏,裴煦頓了頓,看著這秦瀾麵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疑惑,眸中卻是一片淡定沉靜,便是笑著又道:“我也不多言什麽旁的話,免得夫人您覺得不適,隻是請夫人想想,那十餘年前,在夏國發生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