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薑尋被置於危險境地,盛司越的冷靜一點點崩塌。

他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飽含了太多在此刻無法說出口的情緒。

他似乎是想傳達什麽,但又不能明說。

之後,男人朝著歹徒開口:“好,我交出槍!”

後者似乎是怕他玩什麽貓膩,再次提出要求:“蹲下,把槍放在地上!”

盛司越照做。

他往地上蹲的動作很慢,精神高度集中,就在槍離地還有不到五公分的時候,他拿著槍對準擄著薑尋那個歹徒的手,扣動扳手,開了槍。

砰!

“啊——”

歹徒吃痛,槍也掉到了地上。

薑尋這輩子第一次聽見槍聲,抱著腦袋大腳一聲之後,徹底亂在原地。

盛司越衝過去,狠狠地踢了歹徒一腳之後,撿起地上的另一把槍,餘光瞥了眼薑尋:“阿尋,你先回家去。”

她顫抖著聲音說:“我……我現在報警。”

“你回家裏報警,我來拖著這兩個人。”

“可是……”

他沒有聽她的“可是”,危機麵前仍舊維持著冷靜的模樣:“聽話,你待在這裏我會分心,他們兩個人我能勉強對付,但顧不上你,馬上回家去。”

“好……好……”

薑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

可能是兩把槍都在盛司越手裏,她相信他可以輕鬆解決那兩個歹徒,所以就乖乖聽話地回了家。

門落鎖的聲音剛剛傳來。

其中一個歹徒就朝盛司越衝了過去。

他正要朝那人開槍,另一個歹徒趁他不備踢了他一腳,又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把匕首,朝著盛司越衝去。

男人單膝跪在地上,拿槍的手抖了抖。

就這一會兒,歹徒已經把槍從他手裏搶走,另一個歹徒也過來按住了他。

挨了槍的歹徒為了泄憤,拿槍一下一下地砸在盛司越的腦袋上。

他額頭很快冒了血。

恍惚之間,盛司越伸手扣住歹徒的腿把人掀倒在地,拳頭正要往對方臉上砸時,蹦——

劇痛自肩上傳來。

他低頭,看見紅色的血液自肩上汩汩而出,很快便弄髒了衣服。

“吱呀”的開門聲傳入耳中。

男人撐著朝門口處看去,瞥見薑尋不顧一切地朝他衝了過來。

他張了張嘴:“別過來!阿尋,快回去!”

可薑尋怎麽會回去?!

盛司越是因為她受的傷。

這次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這次,他中了槍!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害怕盛司越真的就這麽死掉。

如果今天他死了,就是為了她而死,以後漫長的人生裏,她該有多麽後悔啊!

“我讓你回去!”盛司越忍著肩上傷口再次朝她大喊。

可女人充耳不聞。

兩個歹徒見目標任務出來,朝薑尋舉槍。

盛司越看到了,一瞬間眼神驟變。

他拚盡全力掙紮著爬起來,伸手去搶歹徒手裏的槍時,對方一腳踢過來。

他側身躲過。

另一個歹徒卻再次朝他扣動扳手,男人往前衝了一步,伸手去奪他手裏的槍,可是搶距離他的腦袋很近,那歹徒又像剛才一樣一下一下地拿著槍朝他的腦袋上撞。

不斷放大的聲響幾乎震碎了他所有的意識。

大腦逐漸模糊……

就在他終於抵不住手上力道鬆了些時,歹徒一腳把他踢到在地。

男人暈了過去。

薑尋的臉上不知什麽時候早一步慢淚痕。

看著盛司越身負重傷在自己麵前倒下,她慌亂無措極了。

可歹徒卻抓住了她,扣著她的手腕拿槍抵在她的腦袋上,扣動了扳手。

開槍之際,警車出警的聲音傳了過來。

兩個歹徒對視一眼,各自露出慌亂的神色,似乎是覺得跟完成雇主任何和被警察抓走相比,後者付出的代價更高,他們沒有對薑尋開槍,撒腿跑了。

死裏逃生的薑尋哭著蹲在盛司越身邊。

她拍了拍他的臉,嘴裏一遍遍地喊著:“盛司越,盛司越……”

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觸目驚心,比她做的噩夢還要可怕。

她想幫他處理傷口,奈何無從下手

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後悔。

她不該總是冷著一張臉對他,她不該一直對兩人和好的事情不鬆口。

如果今天這個男人就這麽為了救她死了。

她無法想象自己的下半生還過得如何悔恨!

盛司越,你一定不要有事!

薑尋一直喊他的名字,可是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直到救護車過來把他拉走。

異國的醫院裏,她一邊無助地坐在手術室外麵等,一邊糾結著要不要告訴盛老爺子。

想了又想,她覺得或許她應該告訴盛齊鬆。

他是盛司越的父親,之前又常年生活在美國,也許會有熟悉的醫生朋友可以照顧一二。

女人廢了一些功夫菜找到盛齊鬆的號碼,撥通之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清晰:“盛……盛伯父,我是薑尋,盛司越在美國受傷了。”

“怎麽回事?”

“我們遇到了搶劫犯,其……其實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搶劫犯,盛司越受了槍傷,腦部可能也受了傷,現在在華盛頓這邊的醫院,正在手術中,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爺爺……”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盛齊鬆還是很上心的。

他說:“我馬上去美國,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你爺爺,他年紀大了心髒也不好,不能再受打擊。”

“好,好……”

一臉說了兩個好字,薑尋卻不知下一句該說什麽。

而那邊,盛齊鬆已經掛了電話。

她又開始在手機的最近通話記錄裏麵找,找到溫墨寒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那邊接得很快,溫墨寒的聲音裏還帶著幾分調笑:“這麽早就主動打電話給我?阿尋,你想我了嗎?”

早?

是啊,江城時間現在應該是早上六點左右。

她沒有多想,很快開口:“溫墨寒,我這邊出事了,需要你幫忙。”

女人的聲音裏帶著哭腔,以致於那邊的男人幾乎瞬間正色:“先別著急,慢慢說,怎麽回事?”

“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我想問問你認不認識好一點的醫生,能治療槍傷的。”

說著,她抓了抓頭發。

“槍傷?”溫墨寒的聲音一下子緊張起來。

薑尋的神情有些渙散。

不止如此,她說話時也有些不自知的語無倫次:“盛司越現在還在手術中,其實我不知道他到底需不需要另外的醫生,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傷在要害,可是我真的很擔心,我一刻都安靜不下來,我很慌,不知道該怎麽辦,你說他要是死了,我該怎麽辦?”

“阿尋,你先別想那麽多,盛司越不會那麽容易死的,先等手術結束,我馬上就回華盛頓了,我陪你一起麵對。”

“先這樣吧,你也不用著急回來,等他手術結束我問問醫生情況再聯係你。”

她呆呆地說著,還不忘道謝:“溫墨寒,先謝謝你了。”

話落,女人掛了電話。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

薑尋看不到裏麵是什麽情況,也不知道急救的狀況如何。

她隻知道,她很慌亂。

前所未有的慌亂。

好像這件事隻通知了盛司越的父親還不夠,找了溫墨寒幫忙也不夠,她應該跟自己家人說一聲。

可是跟誰說呢?

爸爸剛經曆了一場換腎手術情況不算穩定,她不想他為了她勞累奔波。

媽媽一個人生活尚且需要吳嫂照顧……

好像隻能找薑致了。

對,薑致。

他是她的哥哥,如果哥哥能抽空過來,她的心也許會安定一些。

這麽想著,薑尋找到薑致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那邊響了兩聲才接通。

接電話的不是薑致,而是孟靜姝。

她嗓音甜美:“阿尋,你哥剛起床下樓做早飯手機忘帶了,你找他什麽事,我現在下樓把手機給他?”

“嫂嫂,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你說的什麽話啊?”

孟靜姝反問過後意識到什麽,嗓音立刻變得關切起來:“不對,你的聲音聽上去不對,出什麽事了?”

“我和盛司越遇見了歹徒,我……”

“阿尋,你別急,我把手機給你哥哥了,你和他說啊。”

薑致沉穩的嗓音傳來:“阿尋,怎麽了?”

“哥,我現在在華盛頓,今天我和盛司越遇見了歹徒,他為了救我受了槍傷,現在在醫院搶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滿腦子都是他被送上救護車的時滿身是學血的樣子,我現在真的很快,我怕萬一發生什麽一個人應付不了,你可不可以來華盛頓一趟,我……”

“不用說了,我現在就定飛華盛頓的機票。”

薑尋還想說什麽,手機進了一個電話。

她看了眼備注。

是秦明禮。

女人大概猜到是溫墨寒告訴了秦明禮她在這邊發生的事情。

“哥,我師父打電話給我,我先接一下。”

“好,別太擔心了,有什麽情況隨時告訴我。”

“嗯。”

通話結束,薑尋接通秦明禮的來電:“師父……”

後者沉聲開口:“我已經讓宋瑩去醫院找你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先跟她說,她在美國待的時間比我們都長,找她大部分事情她都可以解決。”

“謝謝師父。”

“好了,手術還沒結束之前,醫生還沒有說清楚盛司越的情況之前,你別胡思亂想。”

她低低地應聲:“嗯。”

“他傷在哪裏?”

“槍傷在肩上,頭被歹徒用槍多次在撞擊,我感覺……”

薑尋說著,嗓音有些失控,話也無法繼續下去。

她真的太擔心了。

電話那邊,秦明禮安慰道:“不是所有的槍傷都致命,傷在肩上的話應該沒事,至於頭,也可能隻是腦震**,不要自己嚇自己,嗯?”

女人哽咽著“嗯”了聲。

秦明禮又道:“想哭就哭出來,一直忍著反而消耗精力。”

薑尋抬手擦掉自己臉上的淚痕:“先這樣,我掛了。”

“嗯。”

通話結束,她又看了眼手術室的指示燈,眼底的淚怎麽都止不住。

宋瑩很快趕了過來。

她在薑尋身邊坐下,給她遞了紙巾,沒有問什麽,隻是靜靜地陪著她。

兩個小時後,手術室裏終於有醫生走了出來。

薑尋第一時間迎了上去,問盛司越的情況。

醫生麵色稍顯沉重:“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傷的不輕,好在沒有傷到要害,休息兩周就能恢複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她慶幸的時候,醫生再次開口:“但是頭部受到重創,大腦功能受損,損傷到顱內,還是很嚴重的,也有可能醒來後出現失去記憶的情況。”

“失去記憶?”

薑尋有些不敢相信這麽戲劇化的事情會發生在盛司越身上。

醫生點頭:“對,不過現在不能確定,得先看他什麽時候醒過來,醒過來之後,才能具體確定他的失憶,也有可能,不會失憶。”

“那他多久能醒過來?”

“大概三到七天,先轉到病房觀察看看吧。”

她隻覺得渾身癱軟。

還是宋瑩禮貌道了謝:“我們知道了,謝謝醫生。”

……

盛司越就這樣陷入了昏迷。

第二天一早,警察來找薑尋了解昨天案發時的情況,並稱已經在調附近監控尋找凶手蹤跡了。

第一個從江城趕來的人是薑致。

他從醫生那裏了解情況,之後勸了薑尋幾句。

再後來過來的是盛齊鬆,知道兒子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之後,他也算是稍微放下了心。

溫墨寒是最後一個來的。

不過他來的時候,帶了一名腦科專家。

專家看了盛司越的片子,和做手術的醫生說的基本上沒什麽差別。

薑尋一直在醫院守著盛司越,不管是誰說讓她去休息,她都一概不聽。

很奇怪,守著他的時候,她哪怕在病床邊睡著,都沒有再做一些奇奇怪怪會嚇到自己的噩夢,隻是偶爾會夢到盛司越說恨她。

她不清楚這個夢境代表什麽,也無心去細究。

第三天的時候,一個不該出現在醫院的人過來了。

是盛歆月。

是盛齊鬆帶著她過來的。

他看了眼薑尋,之後麵色淩厲地嗬斥盛歆月:“道歉!”

薑尋有些摸不著北。

盛歆月有什麽需要跟她道歉的?

他們已經好幾天沒見了,就算要道歉,不也應該是盛齊鬆要求她對盛歆月道歉嗎?

為孫麗珍的離世而道歉。

“我不道歉,我沒有錯,是她害死了我媽媽,她是個不祥之人,自己死不了還總是害身邊的人,二哥也是為了救她才躺在這裏的,如果不是二哥從中阻攔,那天我找的人本來可以直接殺了薑尋的!那樣的話,我就可以為我媽媽報仇了!”

啪——

盛齊鬆在盛歆月話落之後,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薑尋也是此刻才明白過來他為什麽會讓盛歆月跟她道歉。

原來造次劫難不是偶然,是盛歆月刻意為之。

她眼神冷了些:“不道歉就不道歉吧,我也不需要你跟我道歉,剛好我有很多懂美國法律的同事在這裏,你做的事情需要負什麽法律責任,需要我找他們幫你科普嗎?”

“你少嚇唬我!”

“我用得著嚇唬你嗎?雇人殺人的時候你應該了解過自己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盛齊鬆臉色微變:“阿尋,這次的事情是歆月不對,我代替她向你道歉了,但我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她母親又剛過世不久,你就看在我的麵子上,原諒她這次的無知莽撞吧?”

“盛伯父,躺在病**的是您的兒子不是我,到底要怎麽懲戒盛歆月得等他醒來之後再說。”

言盡於此,她目光微冷地看了眼盛齊鬆:“還是說……為了讓盛歆月可以不受任何懲罰,您希望盛司越永遠不要醒過來了?”

“我怎麽可能這麽想?手心手背都是肉,司越受傷我的難過不比你少。”

“沒那麽想就好。”

一句話落,她舒了口氣,說話的語調還算客氣:“那就等司越醒來,自己決定怎麽做吧。”

“醫生不是說司越醒來之後可能會失憶嗎?如果失憶的話,處置歆月的事情他恐怕也做不出理智的判斷。”

“就算他失憶了,我也會告訴他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麽。”

盛齊鬆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段時間薑尋一直在醫院守著盛司越,也很辛苦很熬人,便也不好多說,隻道:“那就一切等他醒來之後再說吧。”

薑尋點了點頭。

盛歆月聽這著他們的對話,微微擰眉。

失憶?!

盛司越要失憶了?

失憶的意思是他醒來之後誰都不記得不認得嗎?

那如果她在盛司越醒來之前把薑尋弄走,再找個女人守著他,在盛司越醒來的第一時間告訴他守著他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那是不是盛司越就會信,然後和她找的那個女人按部就班地結婚生子。

這樣以來,薑尋豈不是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和盛司越複合了?!

盛歆月勾了勾唇。

隻要薑尋這輩子都不能和盛司越在一起,不能再次嫁入薑家,不管是對盛司越而言,還是對薑尋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她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製定出合理的計劃,讓事情朝著她想要的方向發展。

盛司越,薑尋,你們等著,我就算是被警察抓去坐牢,也要在入獄之前把你們拆的四零八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