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樹大招風

“娘娘息怒,奴婢絕無推辭之心,隻是奴婢的針黹委實技藝平平,奴婢此說,不過是想將更好的呈現給幾位皇子,還請娘娘息怒。”

“本宮倒也看過你的針黹,雖說不若繡娘的巧奪天工,倒也不差,何況是給小孩子的玩意兒,用不著過多奪目,就由你來做吧。”

眼波暗轉,視線在誠惶誠恐的張初儀身上掃過,宸妃漫不經心的做了決定。

“奴婢遵旨。”張初儀無法,隻得硬著頭皮領旨,慢慢的退了出去。

將殿中情形簡單的說與洛如聽,惹得洛如頻頻搖頭,“那麽多的繡活,你如何能做的完?”

“無妨,總會做完的。”張初儀柔聲安撫她。

兩人又閑聊幾句,恰逢幾位皇子出來,又跟著去仁壽宮和安喜宮請安,待到回轉之時,已是驕陽半懸的時辰。

看著朱祐杬被眾人迎著進了偏殿,張初儀方吐出一口濁氣,去蘭溪那裏領了料子,又問了洛如和澤芝兩位皇子的喜好,方回到房間忙碌起來。

揉了揉幹澀酸痛的眼,張初儀放下針線,望向一旁的沙漏。

“呀!不好,要遲了。”驚呼出聲,張初儀扔了手中的針線,就奪步而出,來到偏殿,正好迎上朱祐杬鬱悶無比的童顏。

“安瀾,你怎麽才來?”小嘴一撇,朱祐杬不滿的埋怨。

“奴婢方才忙著針線,是以忘了時間,請杬哥兒恕罪。”張初儀連忙柔聲請罪,小人兒的臉色才好看一些。

“好了,不罰你了。”揮揮小手,朱祐杬語氣懨懨,全不似他往日的靈動。

“杬哥兒。瑤芳姐姐可是去拿午膳了?”環視一周,卻沒看到瑤芳的身影,張初儀不禁揣測。

“嗯。”低聲應了一句,朱祐杬就耷拉了腦袋,一臉的喪氣。

“杬哥兒,可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往前一步,張初儀來到朱祐杬身邊,柔聲問道。

“唉!”先是歎了一聲,朱祐杬才指向一旁的紙箋,鬱鬱說道。

“先生又給布置了好多課業!好難哦。看的我頭都痛了!”

聞言,張初儀轉過頭,詳細打量。卻原來布置的是一些描紅和背誦。不過其中夾雜的卻有一道算學,莫不是這個難住了他?

拿起那張紙箋,張初儀迅速瀏覽,心中同時思量,看這樣子。應是幾道二元方程式應用題。

朱祐杬見她十分認真的看著,十分不解,難不成安瀾會算麽?

纖瘦的手指在桌子上,來回劃拉兩下,張初儀很快的得出了結論。

“杬哥兒,可是這算題不明白?”

朱祐杬點點頭。

張初儀沉吟片刻。方才問了他算學學到哪裏,先生又講了什麽定理沒有,朱祐杬迷惘片刻。方才明白過來,就將先生所講又略述一番,聽得她心底直搖頭。

這先生已經講到了方程式的解法,隻是言語太過艱深晦澀,什麽天元、地元、人元。若不是她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父親又專門教授過,其他書友正在看:。不然如何能聽得懂那簡單再簡單的專業用語?

也難怪朱祐杬聽不分明,攪成一團漿糊了。

張初儀遂拿過一張紙,將先生所出的題目,用最淺白的語句翻譯,加上一些形象的設置,給朱祐杬講解一番,又將自己所知的方程式解法細講,聽得小人兒連連點頭。

“嗯嗯,先生也是這麽講的,可是聽起來好難哦,怎麽安瀾一講,就簡單的的多了呢?”歪著腦袋,朱祐杬亮晶晶的眸子裏滿是疑惑。

“奴婢也不過是知道最淺白的那些,如何能夠與先生比較?杬哥兒可會做了?”

對於老祖宗的智慧,張初儀是發自內心的恭敬,萬不敢關公門前耍大刀,平白出洋相。是以也就隻是將題目中的單一用語,翻譯的更白話,再代入形象的設置,如此而已。

朱祐杬點點頭,遂按照張初儀所講,認真的計算一遍,不消得片刻,小臉就樂開。

“我算出來了!以前都要花好久,可是這次才花了一刻鍾,安瀾,你講的法子很不錯哩!”右手執著細管狼毫,朱祐杬笑嘻嘻的誇讚。

“還是杬哥兒聰明,才會學的這般快。”張初儀平靜的回答,混不以得到讚賞而忘形。

靦腆的笑容在朱祐杬的稚嫩的臉龐上隱隱閃現,一雙墨水晶的眸子,牽起淺淺的弧度,襯的他十分溫淡舒潤。

“不管怎麽說,安瀾也是有功的,我記下了,以後再賞你!”說完,朱祐杬忙在椅子上坐下,腰板挺得直直,重新開始計算。

張初儀微笑作答,凝立在一旁為其攬袖研磨,少頃,沁靜的墨香在屋中漸漸飄散開來,一片馨寧之景。

著人端了午膳回轉的瑤芳,放進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不覺目含冷光。

倒真是會見縫插針。

心底輕哼,視線轉向朱祐杬之時,瞬間笑靨如花。

“杬哥兒,午膳來了,快請用膳吧!”

朱祐杬並未抬頭,語氣不耐,“先放著,我一會用。”

讓宮人將膳食擺在岸上,瑤芳來到書桌前,順勢將張初儀給擠了出去,弓腰道,“杬哥兒,娘娘可是吩咐了,要杬哥兒按時用膳,這課業用完膳再做也是一樣哩!”

手中的狼毫一頓,朱祐杬抬起頭,望向瑤芳,小嘴噘得老高,不舍的道,“那好吧,我聽母妃的話,用完膳再做好了。”

說著,離開座椅,來到榻前坐下,接過張初儀遞過來的筷子,下箸前卻停住,望向張初儀。

“安瀾,你想要什麽樣的賞賜?上次的芙蓉糕味道如何?”

張初儀立即屈膝,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杬哥兒言重了,伺候您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如何敢邀功?先前杬哥兒賞下的芙蓉糕,已被奴日夜供奉,怎能填口腹之欲?”

“撲哧”一聲淺笑,朱祐杬笑著搖頭道,”那是讓你吃的,怎麽就供奉起來了?快吃了,莫要浪費就是。至於其他的,我自有安排就是。”

立即垂手領命,張初儀再不多言,沉默著伺候朱祐杬用膳,不時的感覺到瑤芳射過來的冰冷視線。

一頓飯用罷,服侍了朱祐杬午睡,張初儀方才得閑片刻,在外間靜坐守候。

少頃,一個與張初儀差不多年紀的人進來,悄聲說是瑤芳讓其與她替換,瑤芳正在外等候,張初儀輕聲交代幾句,方才出門,好看的小說:。

“不知姐姐找安瀾何事?”張初儀一禮過後,開門見山。

“你說,杬哥兒為何要賞賜與你?你又使了什麽花招?”尖酸刻薄的言語,從瑤芳纖薄的粉唇脫口而出,顏色不善的盯著張初儀。

“不過是杬哥兒的玩笑話,如何能當得真?姐姐莫要相信才是。”張初儀平靜的神色波瀾不驚,看的瑤芳心頭猛竄一陣怒火。

“你以為杬哥兒是那食言的小人麽?他說會有賞賜,就斷定會有,你不與我說也就罷了,還故意搪塞,到底安得什麽心?”

莫不是弄巧成拙了?張初儀心中大驚,急忙安撫幾句,方才將前事粗說一通。

“不過是些雕蟲小技,此次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若是下次,依舊拿出來現,可得挑好時機,莫平白丟了杬哥兒的臉麵!”

瑤芳眼中的鄙夷神色恁般明顯,語氣更是不屑,又冷嘲熱諷幾句,才讓她回去,自己轉身往外去了。

未央宮前院

“就是這麽回事?”蘭溪望著眼前一臉媚笑的瑤芳,不確定的追問。

“她是這麽說,奴婢不放心,就問了當時在屋中伺候的內侍,均是一樣的說辭。”瑤芳肯定的笑道。

“嗯,你做的不錯,日後更需多加注意,明白了?”直視著瑤芳的眸子,蘭溪語氣極輕。

“姑姑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麽做!”笑著應下,瑤芳借口有事要忙,一禮後退了出去。

“想不到她還有這般本事!”咕噥一聲,蘭溪方才轉身回了暖閣。

“殿下,這是從未央宮新傳來的消息。”將細軟的羅絹呈上,秦羅低聲稟報。

接過羅絹,朱祐樘細細審視,午睡剛醒時的倦怠,漸漸退去,舒展的眉心依稀有聚攏的樣子。

“殿下,可是姑娘有什麽事情?”忖著他的神色,何鼎擔憂的道。

”倒也不是,吾隻是怕她風頭太盛,為自己招惹麻煩罷了。”

叫羅絹交還給秦羅,看著他將其剪的粉碎,方才起身更衣。

“老奴聽聞,姑娘所做的繡囊很是被其他皇子們喜歡,一時間,那些花樣更是在宮中流傳開來,看這情景,姑娘可是又做了什麽?”

拿起一襲天青色素紗圓領衫,何鼎邊為朱祐樘穿衣,邊問道。

“隻說是她教給杬哥兒算題,具體的我也不甚清楚。”朱祐樘伸展雙臂,看著在身前忙碌的老仆,謹慎的道。

“那老奴再著人打聽打聽。”

“也好,切莫打草驚蛇。”朱朱祐樘跟著吩咐一句,方才接過布巾,擦了臉,往文華殿去了。

“娘娘您看這”

將一枝金鳳展翅花鈿插入泛著淡淡清香的如雲青鬢,蘭溪遲疑的開口。

打量著鏡中的如花容顏,宸妃轉了身子,回望道,“不去管她,本宮倒要看看,她能蹦達出什麽來!”

“是。”蘭溪屈膝領命。

“好了,陪本宮去貴妃那裏走走。”